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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影昏沉,迴到閣樓休息之後,吳霜才覺自己正發著淺燒,也許是因為昨夜在外麵耽擱了太久,染受了寒涼。


    她躺在床榻上,蘇幕遮陽,暈染臉頰一半的斜陽,紫色的鈴鐺於風中搖來晃去,奏響了一首樂曲。


    她彎腰起來,扶住床檻兒邊,難受得想吐……


    遙望著窗外的景色,柳暗花明、鶯飛草長似乎一切都與她無關。


    她無法擁有平常人的權利去享受愛一個人是何種感受,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從降臨在隴玉閣的那一刻開始,她的身上就肩負著重任。將隴玉閣如何發揚光大是她畢生的使命,她沒有權利去選擇其他的路。


    她凝望著抵在身邊的赤迭寶劍,從三歲的時候,它就一直陪伴著自己,並且伴隨著她走過了漫長的歲月。


    “傾水然……”她道出了他的名字,心中無限感慨,難道一輩子她都得不到所謂的真正的愛情嗎?


    難道,一輩子她都得不到她真正想要擁有的東西嗎?


    其實,到最後她才知道自己是無比自私,無比貪心的。想要所有的所有,包括一切的一切……


    傾水然深深地凝望著閣樓裏麵的人影,外麵風兒依舊拂過他的白衣,無論身處何地,他都要帶著他的那把唯一的瓊玉寶劍。


    此時,寒冰棺依舊沒有化冰,那具木偶莫名地被他取出拿走放在睡覺時的鴛鴦枕頭旁。


    似乎……那是他唯一的依靠與慰藉,昔日所有的一點一滴,他都想不起來了。關於友情,關於愛情,關於親情,他皆失去了。


    這種痛,隻有他深深地領悟過。


    他知道,隴玉閣中的閑言碎語,讓吳霜很難受。其實,他又何嚐不知道吳霜對自己的心意,隻是糊塗罷了,不願意接受現實罷了……


    他總感覺有某種東西在暗中指引著自己,這種感覺很是微妙。


    他寧願將所有的人都當做朋友,也不願意當做伴侶。


    這或許……曾經日子帶給他的一種無形之中的烙印。他或許忘記了往昔的一切罪過,一切悲傷,一切歡愉,但絕對不能忘記這種愛情的滋味兒,它絕非是甜的,而是苦的澀的,一點一滴地滲透進他自己的五髒六腑,隻要一接觸到,就會使人不寒而栗。


    突然,有一人挨近了他的身旁。


    他默默地呆望著什麽事物,雙眸緊眯,還沒有絲毫察覺。


    那人輕輕地推了他一下,他才發覺。


    抬眸一看,風拂了一下鬢邊的發絲,陽光下閃現流星持劍的身影,他才知道——這個人似乎也是為自己而來,她隱藏的神色,他看得非常透徹。


    當他醒來的那一刻,他就反應過來了,這半年以來,一直在身邊照顧自己,為自己擦臉的人是誰。


    隴玉閣的師哥師姐們也有對他說起過。真沒想到……他生平受這麽多的女人愛慕過,可是他手無縛雞之力,就連自己的妻子都瞧不起他,要“休”了他,他又怎會吸引到這麽多人呢?


    難道,僅僅是他麵貌長得還算湊合嗎?哈哈……


    傾水然不覺抿嘴一笑,偷偷樂著,一笑而傾城。


    是啊,他天生俊郎,又氣質風流,這是自然。


    可這世界上究竟沒有一個人試圖了解過他的真實想法,觸及到他的內心深處。


    自古以來,嵇康、阮籍這些眾多的美男子沒有哪一個不是深受崇拜的,然而……又有幾人真正地懂得他們的內心呢?


    傾水然不禁沉溺在了內心世界裏麵,流星又用尖銳而輕靈的目光逗了逗他,他才驀地反應過來,捂手咳了咳嗓子。


    “水然公子,你是在外邊兒等待吳霜師姐麽?”流星探問道,稍顯嚴厲,因為這件事情對她極其重要,未免不是“爭風吃醋”的鮮明表現。


    “嗯嗯。”傾水然應了她一聲,他來此處自然是想要關心一下吳霜,因為自從他醒過來之後,吳霜便無微不至地為他打點一切,背地裏有人說他壞話,她也挺身而出,為他辯解。


    傾水然絕沒有想到她問自己這個話,然而流星卻問出口了。


    “你……是喜歡她嗎?”流星的眸子閃現出從未有過的輕靈,這個時候,往往她都在掩飾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未免讓人得知她的真實意圖。


    他迴複一直端詳著他心思的流星師姐道:“沒有。”


    他決絕地迴答了她,然後一秒迴避了視線,也許流星這個丫頭就像隴玉閣所有的弟子們一樣好奇而八卦。


    人嘛,常常被關“禁閉”關久了,便會尋覓一些新鮮的事情,比如說,別人的隱私問題。


    他大大地伸了一個懶腰,呆在隴玉閣裏這麽多甜,他也著實好久沒有出去散散心了。有時候,必要的散心,有助於身心健康,要不然,隴玉閣的哪些人就不會七嘴八舌地亂咬人了。


    “話說,這座山頭除了我們隴玉閣,還有其他的什麽地方?”傾水然詢問道。


    流星迴複了他,得以這般親近自己心愛之人,她的心中也多少產生了些慰藉與欣慰,隻不過外表上別人看來依舊是慣常的嚴厲:“紅雪閣……”


    “自從四年前那件事情發生之後,紅雪閣就不複存在了。”


    “為什麽?哪件事情?”引發了傾水然一連串的疑問。


    流星不由得躲閃了一絲目光,避重就輕地迴答他:“江湖舊事了,我也了解得不是特別清楚。”


    傾水然心中一直存在的疑問便是這個,為何對麵的劍閣禁閉,且時常沒有人出沒,原來是因為早就解散了呀!


    於是他常有的好奇心,由此便被打破了。


    他再也不會闡述半夜理,夭偷摸出去,窺察隔壁風聲的想法了。


    “水然……”流星又叫了他一聲,氣氛真是有點兒尷尬。


    她扭捏了手指半會兒,終於想出了一個可以跟他呆得比較久的辦法。


    “下午,我找了幾個師姐,她們已經將藥湯給熬好了,你隨時都可以進去……”


    “哦,好好。”傾水然不由得尷尬地撓了撓頭,鬢邊一紅。


    “這會兒,我們正好都有時間。”流星大膽地問道。


    “嗯,有時間的。”傾水然慌不擇言了都,一陣尷尬……


    “不是的,我是想問……過會兒你再去吧!這會兒有時間,我們可以去看望吳霜師姐一會兒,聽蘇彬說,她整個一上午都無精打采的,這會兒還……還發高燒了。”


    “哦,好的。”傾水然默默跟在流星後麵,與她同往閣樓那邊。


    繞過一排一排的石階,抵達長廊,接著便是隴玉閣內室了。


    一陣風清,吳霜剛睡醒一會兒,散步出來,正巧就碰到了他們兩個並列著向自己走來。


    吳霜的臉頰還有些紅彤彤的,像是一層白霜上掛了一抹紅色的煙霞一般,消散不去,氤氤氳氳。


    她的眼神迷蒙,看來真的是發高燒了。


    流星頓時走了過去,屈身扶住了坐在走廊邊兒上的吳霜師姐。


    她伸手探了探吳霜的額頭,有些輕微的發燙。


    “師姐,我們還是迴去吧!”


    “就算掌門再如何反對……你也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啊!”


    流星說完之後,就攙扶住了站起身來在地上一直搖搖晃晃的吳霜。


    她將吳霜師姐扶向內室,向旁邊屹立不動的傾水然使了一個眼色:“幫我一個忙,去熬些……退燒藥吧!我看……她是受了風寒,又心裏難受,心火不去,才會這麽嚴重。”


    “嗯,我這就去。”傾水然立馬跑向了藥房去抓藥,平時那裏都是小奶包負責看管的地兒。


    興許是在傾府的那一段時間,跟傾浩藍還有白須劍師、七南水這兩位前輩學習了不少關於醫術方麵的知識,她對草藥的名稱、形態以及用法多少有些掌握。


    小奶包正埋頭打著瞌睡,聽聞動靜,一下子幡然起身,昂首又挺胸。


    “水然哥哥,你都嚇死我了都,我……我還以為又是掌門呢!”小奶包嘰裏呱啦一大堆,仿若嘴裏有吐不清的話,滔滔不絕,喋喋不休,也隻有傾水然能夠有這麽多的耐心,可以聽小奶包這般嘮叨了。


    “這個這個……”又“那個那個……”


    “小奶包,”傾水然正了正身,雙手支在櫃子上麵,總算放棄,“此番前來,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辦。”


    “什麽事情啊?”小奶包一臉好奇,話匣子背關之後,一對杏眼瞪得圓圓的,格外大聲。


    “噓……”傾水然偷偷摸摸地做了一個手勢。


    “幫我抓清火去毒的藥,還有治風寒感冒的藥。”


    “你確定這是件大事兒?”小奶包蔑意十足。


    “當然不是,這藥又不是替我自己抓的,我隻是怕太大聲,又害得……朋友被說閑言碎語。”傾水然輕聲道。


    “哦,朋友?”小奶包一臉蔑視道,分明就是女人嘛!


    “是誰,該不會是師姐……”小奶包轉身而去,心知肚明了點兒,水然哥哥這個人過了三年五載過來,到頭來還是改不了花花腸子。


    “師姐,又是師姐……”小奶包口口聲聲稱唿著師姐,忙著抓藥,並不在意,心底裏卻罵著死吳霜,臭吳霜,又在水然哥哥麵前裝柔弱,裝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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