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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顏傾躺在床上,起身拿起那空空蕩蕩的香囊,將他的思緒帶迴到那個榴花似火的情景,與葉風停邂逅相遇,香氣追落……除了懷念,還是懷念,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他閉眸垂睫,任由時光一點一滴流逝,抹去悲傷的痕跡。


    他的心,有一道瘡疤,無法言喻的疼,一種得不到的遺憾,感慨由此油然而生。


    下了床榻之後,墨顏舉劍揮舞,那是世界上最絕妙的舞姿,與優美的劍法相得益彰。


    “葉風停,你知道嗎?世界上第一次一個人離開的時候,我是如此難受,讓我哭泣流淚傷心難過的,也僅此你一人。”墨顏說道,“來不及擁抱你,至少也要……也要……”


    “為什麽,在我身邊的不是你?”他舉起拳頭,狠狠地向樹上砸去。


    “可惜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我對你的喜歡,隻不過雲淡風輕,飄忽而逝。”墨顏訴說道,反問遺恨,“在你眼裏,也許就是如此一般罷了。”


    一日之後,理清思路,墨顏召集人馬,動用墨淵閣的“追影”——即密令探者,於夙城各處角落,搜尋蛛絲馬跡,勢必交代葉風停一死,查詢不出,血洗武莊暗線及集嫌疑者,自然連劉莊主也脫不了幹係。


    他一定要給葉風停的死一個交代,那麽,在天之靈,她也會安康如願,瞑目至謐。來生,再見,再敘前緣,難相忘。


    這幾日,連續一段日子,武莊都被墨淵閣的人弄得烏煙瘴氣,雞犬不寧。


    而藏在背後的人還未現身,猶如潛伏在深林裏的惡鬼,龍潭虎蛟,不吭聲,亦無任何風吹草動。


    童瀟打聽到了關於葉風停的一切,實際上,是從葉風停在武莊留下的一個畫冊知悉的,上麵描畫了一路來的足跡。


    墨顏啟程,騎上黑曜,運籌帷幄,再迴武莊。


    數十天,所有手下都從各地蜂擁而歸,他——真不愧為幽坤。


    前因後果,他至少知道一點。


    幕後兇手,他亦掌握於心,巋然不動,如他的決心與毅力,勇氣與膽量,氣勢如虹。


    “哼,墨大公子還真是小看我了,他以為我會沒看出他派的那些監視的人嗎?”賀熊道。


    流星於旁,持劍逐月,一個箭步衝上雲甍,刺傷了密令探者。


    密令探者急忙逃迴墨淵閣,報告閣主墨顏。


    墨顏鬆開一絲眉頭,迴道:“沒關係,想必他已經知道了,有所防備。”


    “撤走那些人,武莊之計已無效而果。”


    “障眼法而已,他堂堂四海邦之主不會如此愚蠢。”


    “是,閣主。”手下退後道。


    “但……我一定會揪出那個幕後玩家。”墨顏撅起嘴角道,不禁泛起一絲苦澀的漣漪。


    那桃花瓣的眼眸,也不禁有些憂鬱。


    “生前,他什麽事都未為葉風停而做,死了,也會怪他的吧!”


    “哼,可是……她不認識他啊!”


    隨後,他扭過脖子去,意味深長地歎了一口氣,她早已是傾水然的人,也與他有過肌膚之親,事到如今,人死而不能複生,他究竟還在幻想些什麽呀?


    “葉風停,你為什麽就像這蟾宮一般,讓人無法接近呢?”絲絲寒冷,沁過他的薄衫,無眠作伴,漫漫長夜,隔望著那窗欞外的藍冰,任香絲龍涎,雲鬟濕霧,終究還是逃不過夜不得寐。


    “一心喜歡,又一心向佛求善,一心哀怨,又一心悲哀,自難解脫,苦作甜。”


    “向西不前,卻又躑躅不念,取經何果?”


    “你何時迴來……”


    愁眉苦短,哀傷不斷。


    十一月,上弓弦,吳霜等人從仙境下山,層林盡染,滿山紅葉。原來樹冠頂尖的綠黃都浸透成夕陽紅霞,黃昏絕戀,孰不知那無論怎樣都無法從眼眶閃離的紅是許許多多人的執念所澆灌。


    也有人早下山,也有人不下山,缺少葉風停一個人的存在,並不會影響武莊信譽與格局。


    流蘇樹下懸掛的白色飄帶,隨著紫流纓鈴鐺飄蕩迴轉,傾家二公子在仙境之西舉行成人禮。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琴瑟悠揚,青絲白絹,他的雙眼,燦若明霞,拂過一縷蕭瑟的秋風,秋魚橫臥,饑渴著期冀著冬雪渙亮之後出露水麵的劍客名號,“安然無恙,樂其所樂”為他信守的人生宗旨,但他永遠不會知道他忘記了一個人,那個人,他愛著,到如今卻背離了誓言。彼此,恍惚天上人間,隔了湖岸。


    傾府上下所有的人,包括奴仆,包括大哥傾孟雲至小弟傾浩藍,都將此事隱瞞,從此,以後再也不會出現“葉風停”這個字眼。一旦出現,或有人提起,傾家主母——陳代法勢必翻臉無情,將此人逐出門外。牛牛中文網


    “你給我迴來,傾世城!”主母叫道,歇斯底裏,用盡最後一絲心力。


    “我要離開這個傷心地,既然……二哥失憶了,葉風停也死了,我留下來還有什麽意義!”隨後,一個響亮的巴掌落在空闊的庭院,他翕動了唇角,含住淚水,繼續抬頜道:“現在我才明白過來,母親,還有父親——都是無情之人。”


    “走,走!”


    “走,走……走,都走!”主母破口大罵,稀裏嘩啦,淚流一片,腫眼婆娑泛著空洞無痕的亮光。


    “紅顏禍水!”她啟齒抹淚,含恨長歎一聲,背後是秋紅映落,瓣瓣分明。


    走了,傾世城背身而去,她不作任何挽留。


    他要用這兩年時光,來忘記一個人,忘記曾經屬於二哥,也屬於他內心深處的一段記憶,淺淺時光,匆匆不得相忘。


    他不能與二哥見麵,因為——他怕,怕他會由於一時激動說出無法挽留的話,希望下一次相逢,依舊會在當初那艘船上,見到如白月一般皎潔的風帆,也見到葉風停。


    傾世城踏上遊途之路,亦如那時的傾水然,還有那時候的喬南。


    傾水然失憶了,與公孫楊柳功成圓滿,那是傾世城最不願看到的樣子,他不願看到——在天上的時候,葉風停也會因為這個而掩麵哭泣。


    他——白馬少年,青蔥麵龐,形單影隻,懷揣著勇氣與信心——那便是他唯一的行囊,至此揮鞭啟程,闖蕩江湖,忘卻衣食無憂,與風餐露宿相投。


    傾水然聽聞消息,追了上來。


    傾世城頓了頓,迴眸問道:“什麽事,哥?”


    一眼情深,水眸似若湖海的一彎鉤月。


    白馬的氣味兒,蒸醞著甘草的香氣。


    “你為什麽要走?”傾水然好奇的目光,盯著他,些許嚴厲拷問。


    咧開嘴角的那一刻,霎時又鬆了一口氣,言語道:“去吧!”


    “嗯,二哥,我會迴來的。”傾世城拍了拍馬屁股,從此相忘於江湖,再結世於紅塵。


    傾水然凝神望了他的背影許久,才將心與神收了迴來,隻是目光還未脫離。萋萋芳草,芳草萋萋,現已成衰草萬頃地。他的心,已沒有了她,水已幹涸成泜沒了魚,而魚也已經不需要水,早已變成鳥飛走了。


    “你確定你要走嗎?”諸遂良問葉風停。


    “嗯,要。”葉風停非常確定,目光堅定。她不想再被任何人牽絆住,包括對自己掏心掏肺,無私奉獻,不求迴報的諸遂良。她知道,一旦接受了他的任何援助,她將陷入一個萬劫不複的深淵,永遠生活在黑暗的陰影裏,沒有自由。所以,她寧願這樣做……寧願舍棄他對自己的關心與嗬護,不屬於自己努力得來的迴報是施舍,而不是饋贈。


    “好,這樣也好,可是……如果,如果有需要幫助的地方,盡管來找我。”諸遂良鄭重其辭道。


    “你現在作何打算?”諸遂良與葉風停商量道。


    “我現在去……武莊的……做伶人。”


    諸遂良一臉疑惑。


    “武莊的伶人大多招的都是有武功本領的人,如果表現好,受莊主賞識的話有機會做劍士,所以我想……繼續呆在武莊裏,從而繼續完成我的夢想。”葉風停迴答道。


    “哦,那我了解了,我盡力幫你。”諸遂良道。


    “……”葉風停猶豫道。


    “還有什麽事嗎?”諸遂良問。


    “沒,沒什麽。”


    希望這是他伸出的最後一次援助之手,以後的路,隻有她一人獨行,努力,加油!葉風停低眸垂頭,思索方休。


    沒有親人,沒有朋友的她,孤身一人,在黑暗中摸索,光明如何重綻光芒。


    這夜,夜未眠,她想了很多。從此,再無與傾二公子以及任何人的牽絆,隻有她,沒有任何包袱,也無葉風停,亦無朱軒嫄,她要重新描繪一個新的藍圖——一個屬於慕容晴婉的明天與未來。


    第一步,就是易容。


    第二步,就是改變性格。


    第三步,偽裝再偽裝,一直堅持下去,直到那麽一天。


    這樣,應該不會有人從她的行頭認識出她是葉風停吧!


    深夜降臨,星星獨幕垂落在屋甍之上,嗑滴嗑滴,樹枝搖晃。


    明天再啟程,一定會是不一樣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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