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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眉大師道:“風停這麽幾日就練好輕功了,你是不是幫她了?”


    她神色嚴肅,快要凝結成霜,硬要把朱邪看透。


    “你為什麽那麽做,你知道嗎?你那是害了她,不是幫她。”她苦心孤詣道,語氣沉重如磐。


    “我自有分寸……”朱邪頓默。


    他們是同門,卻不來自同一個師父,道法主張自然有所分歧。


    轉眼之間,遠眉立改溫柔,嚴厲無比,莊重道:“必須……把那件東西給拿了,暫時交給我保管,出山時再交還於你。”


    她命令般的語氣,冒著怒焰的眼眸,強大的氣場,不禁讓人打了一個退步。


    朱邪隻有乖乖聽她安排,啟齒道:“嗯,好好好。”


    輕功豈是那麽輕易能練成的?不過,劍經,葉風停倒是背得滾瓜爛熟。


    一天,葉風停拿毛筆沾墨,隨性而為,在手心上畫字,遠眉師父看見了便誤會責備她——是因為想偷懶作弊。葉風停隻有默默忍受了罷了,內心發誓,一定不要辜負師父對她的期望。她臉一脹一紅,遠眉便就此歎息作罷了。


    “輕功,據古法記載,氣若功成,筋骨和柔,百關調暢……調身、調息、調心……”遠眉大師於水潭之上,飄飄然,衣袂倒空。


    葉風停看得呆了,卻並不明白師父到底說的什麽意思,也許是她悟性太低了吧!


    “一天一天練,不練完不許吃飯!”話音剛落,便隻留葉風停一人寂寞。


    朱邪歎道,真的是太嚴酷了,她隻是一個孩子啊!


    葉風停翻開古籍,上麵寫的方法,都太深奧難懂了,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急得葉風停時時抓耳撓腮,尋不到出路。


    出山時,她便隻能前功盡棄,將那件寶器“風火輪”當做駕馭輕功之法了,據朱邪師傅說,隻要將“風火輪”放在腳底,加以訓練,便可運用自如了。


    朱邪師傅對她真的很好,怕她受一點兒傷害與酸楚,遠眉師父對她也很好,嚴厲與鞭笞使她不驕不躁,在跨過一條坎兒之後不敢有絲毫懈怠,一層樓之後更上一層樓。


    能有今日這一身本領,與師父們的教導息息相關。


    在瓊玉閣修行兩年之後,臨走之前,遠眉師父告誡葉風停道:“風停,我知道男歡女愛是人世間極其平常的事,但要想到達頂端,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雜念,所以,等到夢想實現的那一刻,再考慮也來得及,千萬不能因為一件事情就半途而廢,前功盡棄。”


    “我……”葉風停臉紅撲撲的。


    遠眉師父八成知道她心裏念的那個人是誰,但那個人——喬南,隻不過是夢裏一個虛無縹緲的人物。


    拜別前,她最不舍的人——便是一心對她好的兩位師父,她已經暗自把他們兩位當


    成了自己的親人、朋友。


    “風停,照顧好自己,有時間師父一定會來看你的。”這是臨走前,朱邪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一年之後,在劍南俠師父那裏修行完畢之後,葉風停才懂得什麽是真情,因為劍南俠根本不過是一個冷心無情的人。


    而半年之後,說好會康複的遠眉師父卻已悄然病逝,無聲無息,噩耗來襲,葉風停都不敢相信與麵對現實,那麽堅強好強的一個人,怎麽就輕易地死了呢?她不敢,不敢貪戀她對她的好,因為她對她說過,一切都要往前看,未來的東西會更加美好,但是葉風停才發覺——世界上再也不會出現那樣一個人了。


    劍南俠見葉風停號啕大哭停不下來,接下來是一陣悄無聲息的綿綿細雨——抽抽搭搭之後,便是熱淚最後的留戀,一顆一顆,打在心田,那裏原來是一片荒蕪,經由師父細心澆灌,便重新泛發生機,一棵棵雜草乃至最後的蔥鬱森林。


    那朵花兒已經不會輕易就這樣凋零枯萎,因為它已經紮穩了根基。


    “風停,繼續練習吧!堅持下去……”那是葉風停自己對自己說的話,幻想著是遠眉師父在她耳邊低語,一如既往的嚴厲語氣,不容鬆懈的神情。


    並沒有劍南俠的任何關照,他永遠不會在她有迷惑或者麵臨任何困難的時候,伸出援手甚至道一句問候,他絕情,冷血,讓葉風停這個徒弟司空見慣乃至心寒。


    原來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是該對你好,沒有義務,也沒有理由。


    劍南俠便是如此,他隻恪守本分,除此之外的任何關心隻會讓他平添麻煩或者危機。


    心冷、心寒,乃至無感、麻木。


    在這種氛圍的感染下,葉風停也漸漸變得冷漠,如那把劍的冷鋒相對,隻有目的,隻有成敗。


    早在幾個月前,遠眉師父就死了,她為什麽強撐著不告訴我,是怕我擔心嗎?


    朱邪前來探望道:“一是遠眉擔憂你會因為她而……另一方麵是因為瓊玉閣不可一日無主,她擔心對外宣稱病逝會招致危機,導致瓊玉閣方寸大亂。”


    “所以就忍心隱瞞嗎?”葉風停道,她的心依舊在忍痛。


    “那麽,瓊玉閣現在有人嗎?”葉風停擔憂神色。


    “有你同門師姐支撐著。”


    “哦。”葉風停冷冷地應了一句,放心的同時,心也咯噔了一下,師父終究覺得我的能力不夠,雖然我的能力的確趕不上那個人,但是我有信心,會一步一步追上來。


    “話已至此,風停,你要保重,不要辜負我的期望,更加不要辜負遠眉師父對你的期望……你知道嗎?你師父她對我說,你是她迄今為止看到過的最努力最勤奮最有潛力,進步最大的徒弟。”


    “是嗎?


    ”葉風停顫抖著聲線說,激動得熱淚盈眶。


    “是,所以無論如何,都要加油,不要辜負我們對你的期望。”朱邪道。


    “嗯。”葉風停斬釘截鐵道。


    “那……我可以去看一眼師父的……墳墓嗎?”葉風停問。


    “不行,現在還不可以。”朱邪道。


    葉風停從來不跟朱邪問為什麽,隻要他想解釋他自然會說明白,不想解釋的自然有其隱衷。


    醉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葉風停拿出一壇子酒,那是劍南俠珍藏兩年的好酒。


    明月當空,夜色朦朧。尋摸出酒杯,咕咕嚕嚕一傾而出,酒香四溢。當酒流進喉嚨的時候,一股灼痛感,簡直辣得讓人噴火。葉風停慢慢地飲酌,就算被劍南俠師父發現,她也不怕。憑什麽師父能喝,徒弟就不能喝,憑什麽作為徒弟的,就要無端忍受師父的無視對待,她不是物件,也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她像是一個器物一樣,越發熠熠生姿,他就越發忽視,認為理所當然,好像她跟他沒有半點兒關係。


    葉風停也就越發懂得了一個道理——人心冷漠。


    孰不知,這竟然是他所謂的劍道,刻苦磨煉,就要接受這樣的孤獨,一個人成長,一個人煎熬,一個人尋找出路,剝開黑暗,重現光明。


    劍道無情,但人心有情,所以葉風停覺得他是一個虛偽的冷酷的師父,對著所有人好,唯獨沒有對她好,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是什麽原由,所以心一點一點忍耐著難熬,都快要滴出血來,隱藏在風中,包裹著那一顆火熱的跳動的心,讓它逐漸被動習慣就好。


    也許是師父信任她,相信她的能力,這是她為自己麵臨的現實找的一個借口。


    都已過了半年,距離開師父的歲月亦還有半年。


    翠屏閣中,葉風停一連度過了三個月,在這三個月中,她由於過度努力,過度鑽研,精神恍惚,差點兒走火入魔。


    劍南俠師父肯定沒有察覺,他一點兒都不會顧及到她的感受。


    也罷了,她終於沒人愛也沒人疼……


    為什麽會陷入走火入魔的困境,原因是她差最後一道關口,就能突破境界。


    可又怎麽會如此容易?她恰恰就卡在一個瓶頸,無法唿吸,無法掙紮,想脫身出來,卻早已發現無法自拔。


    這種難受的滋味兒,無法用語言形容,無助,孤立無援,隻等著一死……來解救她,她知道,要麽投入地獄,要麽等待天堂。


    一切都前功盡棄了,在那一刻,她所有的努力都感覺白費了。


    不過,一切都沒有關係了。


    她最愛的人,最愛的師父,是遠眉與朱邪,跟切


    魚沒有半點兒關係,切魚——那是劍南俠師父的外號。


    她的成果與失敗跟他也毫無關聯,她可以正視他,無所畏懼,沒有慚愧。


    但是她以為可以安然無事地接受現實,正視未來,隻不過是迴避罷了,巨大的挫敗感再悄無聲息的地折磨她,在短暫的風平浪靜之後。


    在踏入翠屏閣時,她什麽都不是,她一步一步往上爬,一步一個腳印,艱難不易,最終成為了他劍南俠師父的第一徒弟。


    可現在她什麽都不是了,不是第一名的她,在他眼裏也終將什麽都不是,她知道,她最終辜負了他的期望,而他本來就應該對她冷眼相待,怎麽期望她能突破奇跡,成為第一呢?


    在踏出翠屏閣的那一刻起,她毫無留戀,沒有絲毫感情。


    幾個月之後,在遊途之中,葉風停才敢打探前一二名是誰——清霞與鴻瓊都突破了境界,原本她們都排在她的後麵。


    這兩個原來都是她最要好的朋友,現在無外乎都莫名奇妙可笑荒唐成為了她的敵人和陌人。


    劍南俠師父本來就偏愛清霞,現在一切都如他所願,他應該感到很高興才是。


    跟她道別的時候,笑容淺淺,恍若無事,一切從未發生過一樣。


    他一定都沒有嚐過那種深深留在葉風停身上錐心刺骨的滋味兒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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