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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傾家府邸內,傾二公子彈跳如簧,身輕如燕,健步如飛,馳騁於蹴鞠場內,“墨顏,接球!”


    “嗯。”墨如玉一應,腳蹬球入風流眼,一擊即中。


    他們拍手叫好,酣暢淋漓。


    煦風滾滾,陽光灑灑,吹拂汗水。


    他們先後蹲地撫手於地,手臂上戴著黑色撫腕。


    “傾水然!”墨顏叫道。


    “怎麽了?”傾水然問。


    “你有想過娶一個妻子,以後安穩度日嗎?”


    “什麽時候?”傾水然用手帕擦幹汗珠,“現在,還是以後?”


    “我想,隻有完成了劍客之夢。”


    “我也是。”墨如玉道,轉眸道,瞥眼一拭前嫌——那天他在瀑布下比武後說的氣話或者說狂妄之詞,人間需要真情灌溉,才能獲友誼,得愛情,以此永生長存,不會孤家寡人,雖然名利與成功仍被他放在第一位,“你喜歡……她嗎?”


    “誰?”傾水然問,無數個麵龐和身影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


    “葉小姐。”他迴答道,終於沉下了多日來擱置在心中的石頭。


    “不喜歡。”傾水然有些不悅道,然後眼冒惱火。


    “繼續踢球!”墨顏道。


    於是,他們又擺開陣勢,傾水然顯然有些心神不定,身在曹營,心在漢。


    但卻依然堅守一方,方寸不亂。


    “墨顏。”傾水然開口道。


    “請說……”墨如玉道。


    “你喜歡葉風停嗎?”


    “喜歡又有何不可?”


    “烏無晴、你、我都為爭一個女子又如何?”


    “反正,我們都不可能把她占為己有。”墨顏答道,“因為她心中始終有一個她深愛著的人,擁有一個懷揣著的——誰也不肯改變的夢想。”


    “所以,我寧願傷害她,也不會讓她在挫折來臨之前低頭——投降。”墨顏道,“因為那是她的夢想,如若她愛別人,包括你,我也不會阻止,因為命運的結局早已注定,隻能任人旁觀,而不可扭轉。”


    “盡管——在看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歡上了這副獨一無二,纖塵不染的美貌,你也可以說我喜歡上了她純潔無瑕的酮體,但我的的確確是喜歡上了她,並且猶如——愛這一把幽坤一樣,心潮澎湃,不可終止。”


    “我懂了……”傾水然抬眸道,一滴清淚,“難道愛就是放手嗎?”


    汗水晶瑩剔透,沾滿灰塵,暈染著青墨色黑痣。


    “我和公孫楊柳自小定親,我不想辜負她,可是又不想傷害她,傷害每一個人……”他道。


    他大吼一句,朝著地上亂踹一通。


    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而葉風停就是他此生所再也遇不見的唯一,她是一個傻瓜,在上次碰到她時(臨近夙城的關卡),她就故作平淡,自認為


    和自己毫無關聯的時候,他就知道了她是一個用什麽也換不來的傻瓜。


    他想念她,無時無刻不在暗地裏思念她的一顰一笑,她的流淚,她的慍色,她的默默不語,她的安靜,倔強不屈,自以為是,任性妄為。


    而如今,隻微風拂塵,不落痕跡。


    他故作堅強,一個大男人竟然對著另外一個自己的情敵吐露真情,難以啟齒。


    頓了頓。


    他又開口道:“一個月之後,我在翠屏山你,到那時我倆再一較高下!”


    夙城暗流湧動,劍客爭鋒已勢如破竹,四足鼎立已名不副實。


    “甚好!”墨顏道。


    “……”他們同時靜默無聲,望向璀璨星空,心又近了一步,挨彼此隻有兩公分。


    幾日後。


    葉風停身扮黑色小書童,傾家府門口,有人送信。


    “風停。”廣蘭叫道。


    “小聲點兒。”葉風停說道。


    “怎麽了?”廣蘭問。


    “想你了。”她說,輕輕一笑。


    “不可能,你是來看少爺的吧!”


    “不是,我隻是想來看你一會兒,然後……作最後一次道別!”


    廣蘭無聲言語,無法表達,心中的情感無法言喻。


    “不要走嘛!”她要求道,眸子流露出倔強,見她不語,伸出雙臂拽著她的袖子,目光執拗。


    風聲靜寂,芳草萋萋。


    作最後一絲抵抗,“好,我知道了,那麽——好好照顧好自己。”


    “對了,你要去哪兒?”廣蘭問,“你一定有事才來找我的吧?”


    “嗯,廣蘭……”葉風停道,“有個事需要找你幫忙!”


    “哈哈,真的呀!”廣蘭笑逐顏開道。


    “嗯,幫我縫製兩雙護手。”


    “哦,我懂得,是為少爺縫製的,還是另有其人?”她沙沙的聲音猶如夏風裏搖晃的風鈴,輕柔動聽,顯露出仔細探聽的心思。


    “為你家少爺。”葉風停說謊道,此時此刻卻猶如真的懷揣著此種心情,無比激動,些許期盼。


    “好,等兩周之後,你來傾府取便是。”廣蘭應道,笑意如溫暖陽光,涓涓細水。


    “好,多謝!”葉風停道,與之對視。


    “不許說謝謝這個詞,以後。”廣蘭道,“我們兩個之間沒有謝謝這兩個字。”


    有的隻是真心與實意,還有兩相守候,互相依偎,彼此共渡難關。


    加油打氣!


    “我看好你!”她道。


    “我也看好你!”葉風停迴應道。


    “將來成為一代俠侶……”“哈哈哈哈……”“應該是一代俠客才對!”


    “將來成為傾府大管家!”葉風停鼓勵她,“然後,結婚生子,兒孫滿堂!”


    “嗯,一定會的,會有那麽一天的,我們都會幸福的。”


    “不管我們最終的結局是怎麽樣的,隻要努力了,就會有收獲,男人並不是我們唯一的歸宿。”廣蘭道,似乎懂得了一切淺顯易懂的道理。


    “嗯。”葉風停應道,她的答案清晰明朗,正如她人一樣單純可愛。


    夜晚,廣蘭連夜趕工,隻為了一句允諾。


    她幸福地笑著,因為她需要她,她的笑充溢夜空,如若星辰眨眨眼,默默無聞。


    雙手起繭,眼皮打架,也在所不惜——無怨無悔。


    她付出的關心,不需要她來償還,因為她對她的付出都是值得的,使她覺得賦有意義,終有一天,葉風停會成為一代劍客!萬眾矚目!熠若星辰!


    “想通了嗎?”諸遂良道,他說這叫以毒攻毒,以痛治痛。


    “嗯,男人並不是唯一。”葉風停答道。


    “從今以後,我不會再念他,想他一句。”


    “好——你不是想成為劍客,奔赴劍客之夢嗎?”諸遂良道,似乎已透察了一切。


    “嗯。”


    “你的長處是幻劍之術,優勢是……隨機應變,缺點是不廣結交朋友……性格孤僻。”諸遂良小心翼翼道。


    “嗯,我知道。”


    “從今天起,讓她教你。”諸遂良道,一位眉似柳煙,目含雙波的嬌媚女子不知何時倚立於旁,斜風拂柳。


    那不是近些天,他常相邀與之飲酒作樂,花天酒地的伶人之一嗎?


    葉風停看一眼即過,不留善意。


    “在下柳隱,字如是,你叫我如是便可。”她斯文有禮,儀態萬方。


    葉風停從這一舉動改變了她對眼前這個人的看法,此時此刻才像個端莊的人兒。


    “你怎麽會……在這裏?”葉風停問,“前些日子,花天墜地,我看見你鶴立其中,與之為伍,完全不像是一個善人。”


    芭蕉殿內,這裏是供來往伶人習樂練舞的地方。


    “哈?”她捂嘴輕笑一聲,擱下花鈿。


    “姑娘,你太有趣了!”柳如是說道,“取悅他人隻是我們的工作,而不是我們的品性,你以後萬不可以以明眼看到的來斷定一個人。”


    “你要教我什麽?”葉風停問。


    “你以為是什麽?”柳如是問,一邊為她梳好發髻。


    “我不會教你在那些天,你所認為我不是一個‘善人’的東西,哈……”柳如是繼續道。


    “你還是叫我師父吧!”


    “為何?”


    “你年紀尚幼,習得的還不足論道。”


    她一語戳穿,“心機不夠深,將來如何在江湖上求得生存?”


    葉風停眼眸裏流露出對這句話的不服氣,不甘心接受她對於自己的任何一條評價。


    “小丫頭,還真心高氣傲呀!”柳如是道。


    梳絡完畢,柳如是突然正色道,“……”卻無言。


    她觀看著鏡中的葉風停,仔細探看,細微琢磨,好像要將一塊璞玉打造成一尊精美的玉像,念頭一刹而過,似乎昔日的一切都不複存在,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別人未完成的遺憾,是一種鐫刻心頭的欣慰。最真實未打磨的樣子,其實才是最天真無邪,令人刻骨銘心,它會在時光的流逝之中,散發著無與倫比的美麗,最終大放異彩!


    將近半月,葉風停在柳如是的教授下,習得圍棋、古箏、《綠腰》,這些都是修心之法,可以讓內心強大,自信而跳脫,足以抵擋外物幹擾,心如止水,自然明辨是非,洞若觀火。


    “而要做到與人親近,就要彼此敞開心扉,心胸開闊,包攬萬物,自然就不會庸人自擾,心有芥蒂。”柳如是一點道破。


    但是……她無法做到這一點,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如此完美的人,她隻堅持她頭腦裏的一套法則與觀點,一旦有人與她相悖,她便無法忍受,這便是她堅持自我的結果,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和她心意相通的人,遠眉大師不是,烏無晴也不是,柳如是亦不是。與她最親近的,試問天下蒼生,尋遍茱萸?


    隻有她自己一人,因為天下隻有一個葉風停,絕無第二個朱軒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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