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貴賤之於身也,猶條風之時麗也;毀譽之於己,猶蚊虻之一過也。’1當我入朝為官的第一日起,我就立下了忠誠的誓言,其餘對我來說不過是過眼雲煙。”鐵鉉把布搭到架子上,他通紅的臉上映照出當年意氣風發的模樣。


    “大人聲名在外,我就是聽說大人的忠義才來此投奔,今日得見,實在感動。”


    提起鐵鉉的忠肝義膽,紅石又一次用了“大人”二字,它並非官場上的陳腔濫調,而是紅石對鐵鉉無與倫比的敬重。


    “石頭,我總覺得你不同常人,說不定有一天你會比我對朝廷發揮更大的作用。”


    “不敢當,不敢當,我哪有那本事。”


    “你可別自輕,論武功,你不在盛庸之下,通過這幾日交談,我還發現你思維敏捷,遠遠勝於常人。現在我來試一試你。燕軍每隔一兩日就會來騷擾城門,這幾日卻風平浪靜,你說他們會不會打算出什麽暗招?”


    鐵鉉詭秘一笑。


    “呃……”


    紅石沒想到鐵鉉突如其來提問,他的腦中飛速閃過無數兵法經典和和一些他偶然間得來不為人知的秘法。此時他才知道他有多麽迫切的希望幫助鐵鉉。


    “隻要監察到燕軍是否在距我們三裏地之內的範圍,我們就可以及時做好防禦。他們在地麵上進攻,即使潛伏於林間,也不難被發現,最怕的是,他們消失在地麵上……”


    “消失在地麵上?他們到了地下?”鐵鉉大吃一驚,沒想到他隨意的提問還真的發現了一個防禦上的隱患。


    “是的,到了地下。他們可以挖地道直接來到城中。”紅石道。


    鐵鉉倒吸一口涼氣。


    “大人,別慌張,有辦法應對。”紅石笑笑,“他們挖,我們也挖,在城牆內側每隔一定距離挖一個深坑,然後在坑內放置蒙著皮革的大甕。這個甕會因城牆外挖地道的聲音產生震動而震動,這樣我們就可以在甕口清楚的聽到敵人的動向,甚至可以精準確定地道的方向和位置。”


    鐵鉉目瞪口呆,片刻之後,猛拍大腿:“妙!妙!”他激情高漲,像是剛剛打完勝仗,在廳內快速踱步。


    “石頭!”他在紅石麵前站定,以一種奇特的專注目光凝視紅石,“我就知道你是個人才!還有一個難題,你一定要幫我解決!”


    “大人,石頭願盡綿薄之力。”


    紅石心中欣慰,在這麽多年來成為黑暗的俘虜之後,此刻他終於看見自己發出了微弱的亮光。


    “來,我們先坐,你坐那!”鐵鉉指著廳中唯一一張太師椅。


    “不不,那是大人的專坐,我身份卑微,不敢造次。”


    “胡說!誰說你身份卑微,我要升你做總兵,你又不肯。這樣也好,我現在直接任命你為軍師,不得拒絕!”


    鐵鉉拉過紅石,強行把他按在太師椅裏:“你以後就在這裏辦公,不用迴軍營了,我讓人給你準備一間臥房。”


    “這……”紅石為難地露出兩排白牙,鐵鉉對他越好,他就越怕對不起他。


    “說了不許拒絕!我們還有一個大難題,你要是給我解決了,我立即上奏朝廷給你重賞!”


    “不,不……”


    “輪不到你說不,先解決問題。我告訴你是什麽難題,你就知道你值不值得重賞。”


    鐵鉉眉飛色舞,似乎解答之法已在囊中。


    “好吧,大人請說。”


    “盛庸都指揮前幾日與我小聚,向我提及朝廷運送至德州的大批糧草被燕軍盡數焚毀,導致德州嚴重缺糧,難以為繼。看他愁苦的樣子,我於心不忍,答應替他募糧。


    可是這兩日我晝夜冥思苦想卻束手無策,才知當日我不過是逞一時之勇,他都無計可施,我又有何能耐替他募集到糧草。石頭,你替我想想,你一定能想到辦法。”


    鐵鉉眼裏燃燒著熊熊的希望之光:“解決了德州之困,燕軍南下必然受阻,我們也可得到片刻喘息,這樣一來便是贏得了先機啊!”


    “大人,你讓我想想。”


    “當然,這個難題也不是一時半會就可以想到解決方法的,你若是有了法子立即告訴我。”


    鐵鉉拍拍紅石的肩膀:“半夜三更也不用怕吵醒我,一定要及時告訴我!”


    紅石點點頭,其實他已經知道該怎麽做,不過要等到他離開濟南,離開鐵鉉之後再留下破解之法。


    “大人,我,有一件事要稟報。”紅石從太師椅上站起來,走到一側,抱起雙拳。


    “石頭,你這是幹什麽,有事就說,有要求就提。”


    “我發現這濟南城裏有一個很危險的人。”


    “危險的人?”鐵鉉像一個獵手看到獵物一樣,屏住了唿吸。


    “吳平正!”紅石咬牙切齒,一字一頓說出這個名字,眼前是青敏奄奄一息的樣子和漫無邊際的鮮紅血泊。


    “吳平正?都督僉事吳平正?”


    鐵鉉撫著下巴上尚未長長的胡子,在記憶中搜尋吳平正留給他的點滴印象。


    “是的。”


    “他怎麽了?你發現了什麽?”


    疑惑從鐵鉉的眼睛擴散到整張臉,他想起吳平正所帶的軍隊紀律嚴明,想起吳平正作戰像猛虎一般英勇,曾經身負數箭,仍然堅持死戰到底,想起吳平正拒絕離開濟南,堅持要留下守衛這座城池直到無力戰鬥。


    這樣一個人有問題的話,那麽他這個濟南城裏還有多少值得信任的人?


    “我認識他,十幾年前就認識他。他曾經是一個逃兵。他的祖先是宋代的大將軍,因此皇太祖下詔命這個大將軍的後人北上鎮壓北元殘餘勢力。當時的吳平正得了心疾,本為男兒身,卻想變成女人。吳家見吳平正無法接受皇命上戰場,便找了一個壯漢冒充吳平正前往應天。後來此事被揭發,吳家包括吳家所在的那個穀所有的百姓都被屠殺!如今,他出現在濟南城,隻是為了報家仇大恨!”


    紅石話如連珠,一氣嗬成,滿腔的忿恨像山洪一樣傾瀉而下。


    注:1引《淮南子·俶真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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