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軟禁他許久的宅邸,朱高煦忘乎其形,任憑馬兒橫衝直撞,招搖過市。


    行人紛紛避讓,但難免有人中了馬蹄或者馬尾的招,躺在地上打滾。這是朱高煦熟悉的景象,他愈加興奮,未到北平,卻已然仿若身在北平。


    朱高煦相信他這個唯一一個能逃出魔掌的王子很快就會變成燕世子,成為燕王無可取代的接班人。


    紅石進了城,他對皇宮的地形已經了然於胸,打算晚上到皇宮中去探探消息,或許能了解到關押三個王子的具體地點。


    一匹高頭大馬迎麵而來,伴隨著各種各樣的鳴叫。


    驚恐的飛到半空中的雞、飛舞的鴨毛、抱頭鼠竄的狗、七零八落的蔬菜,還有四處逃散的百姓,大的、小的,圓的、扁的,活的、死的,全都離開了他們原本的位置。


    紅石在混亂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朱高煦眉飛色舞,得意洋洋,不曾料到有人正在盯著他。


    馬到近前,紅石一隻腳點地,翻身上了馬,坐在朱高煦的身後。


    朱高煦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消失就被紅石點中穴道。


    紅石勒住馬,給自己蒙上臉,調轉馬頭,他得把朱高煦送迴去。


    如果朱高熾和朱高燧也出來了,那倒罷了。現在隻有朱高煦一人闖了出來,這樣反而會使朱高熾和朱高燧更難離開京城。


    沿著雞飛狗跳的痕跡,馬兒原路返迴,路人和小販絕望地抱頭哀嚎,以為馬主或許會來迴巡遊個十幾次。


    很快,馬兒就迴到了出發地,李府的門口。


    兩個守衛驚慌失措,青天白日之下,他們看的真切——徐輝祖的馬,不錯,徐輝祖的官服也不錯,徐輝祖的劍也沒錯,唯獨馬背上的人不是徐輝祖。


    他們還沒來得及迴憶起朱高煦騎馬出門的情形,紅石縱身一躍,下了馬,消失在四隻驚恐不安的眼睛前。


    守衛揮劍上前,準備與朱高煦大戰三百個迴合,沒想到朱高煦一動不動,隻等他們上前將他捕獲。


    他們喜出望外,拽下朱高煦,將他拖進了李府。


    沒過幾天,張尚功就給徐妙錦帶來了好消息。她把徐妙錦安排在尚功局下屬的司計司當一名女史。


    女史的主要工作是幫助司計統計和支調宮中的服飾、膳食和薪炭用度。


    徐妙錦欣喜若狂,或許她這個微不足道的人真的可以辦成意想不到的大事。


    孫夫人依依不舍地拉著徐妙錦的手,拿出了更勝親娘的架勢。


    “在宮裏不比家裏,有你吃苦的時候!娘心疼死了!”


    “娘,我去北平的時候,也沒見著你對我這般不舍呀!怎麽我要去做正事了,你倒舍不得我了?”


    “傻丫頭,你去北平找你姐和姐夫,那是去玩,我有什麽好擔心的呀!可現在你要去當差幹活,娘能不心疼嗎?”


    “娘,在宮裏不是也有張尚功照顧我嗎?您不用擔心了。”


    提到張尚宮,孫夫人忘了心疼:“你覺得她家公子怎麽樣?”


    “哎呀!吃一次飯哪知道怎麽樣?”


    “你要是不肯嫁給她兒子,又怎好去麻煩人家?人家可是把你當作未來兒媳婦,才會這樣給你謀了這個差事。”


    “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娘,我要走了。您要多保重身體哦,我有空就會出宮迴來看您。”


    “嗯,你當心些,在宮裏多長個心眼,別成天瘋瘋癲癲的。”


    孫夫人放了手,她這個後娘已經做得盡善盡美了。


    徐妙錦進宮後聽說朱高煦逃跑未遂,她知道自己營救三個王子的任務更加艱巨了。


    她決定先探聽出關押三個王子的地方,這就必須要和共事的女官們打好關係。


    沒兩天,她就發現她們對她總是敬而遠之,在她麵前從不閑聊。


    盡管她隻是一名小小的女史,可是卻好像掌握著她們的生殺大權。


    她把從家中帶來的各種精美飾品送給她們,一一被婉言謝絕。


    她主動替她們領飯,打水,也沒有得逞。


    徐妙錦沒了主意,好幾天不再向旁人示好,也很少說話。


    同僚們又向她遞來了話,伸出了手,不過絕不肯閑扯。


    無論哪般,女官隻是害怕她向張尚宮告狀。


    一個夏末的中午,徐妙錦捧著從廚房領來的飯食,走向荷花池,這裏是她最喜歡的去處。


    坐在鬱鬱蔥蔥的大榕樹下,欣賞著純潔無瑕的荷花,她可以把許多煩惱拋諸腦後。


    在打開食盒之前,她靜靜坐了一刻鍾,盡情沐浴在洗滌心靈的盛景中,直到神清目明。


    她打開食盒,看見五顏六色的菜式,不過沒往腦子裏去,她對吃食從不講究。


    她舀了一勺混合的飯菜往嘴裏送,眼睛依舊在一朵又一朵荷花之間跳躍。


    一聲“撲通”打破了靜謐祥和,徐妙錦猛然起身,手中端著食盒,嘴裏含著飯菜。


    在另一棵榕樹旁,一個高聳的發髻和半張臉在水中艱難沉浮,她想唿救,但是嘴巴始終沒在水裏,發出嗚嗚的聲音,幾經努力水麵上隻剩下了烏黑的發髻。


    徐妙錦扔掉手上的食盒,向水池的另一頭飛奔,一邊吐出口中的飯菜,一邊大聲唿救:“救命,快來救人啊!”


    來到榕樹下,她毫不猶豫跳進池中,僅僅憑借父親帶她遊水的兩次經驗和一身無畏的膽量。


    在水中,她發現當時讓父親急得跳腳,她一直沒能領會的遊水要點此刻全都融會貫通了,她像水裏最快的魚一樣朝那個發髻遊去。


    抓住那個僵硬的身體時,她又遇到了困難——那個人緊緊拽住她的手臂,她覺得自己在和她一起慢慢下沉。


    她狠下心毫不客氣的朝那隻手擊出一掌,那個人縮迴了手,無助地在水中拚命亂劃。


    徐妙錦鎮定下來,本能的輕輕托起那個人的背,這本能完全得益於父親連吼帶罵的教導,雖然當時她毫無頭緒,但在千鈞一發之際,她做的完美無瑕。


    那個人漂浮在水麵上,看見自己不再下沉也安靜下來,任憑徐妙錦擺布。


    徐妙錦夾住她的腋窩,把她帶到岸邊,岸上空無一人,很顯然,徐妙錦的唿救沒能穿破烈日的重重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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