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竹竿為中心,人們圍成了三個嵌套的圓圈。


    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不管看不看得見都歡唿雀躍,喜笑顏開,至少當一個勇士爬上杆子的時候,他們所有人都可以大飽眼福。


    除此之外,妓院內左擁右抱的嫖客和酒館裏搖頭晃腦的醉鬼也從二樓到的陽台伸出了腦袋。驚險刺激的技藝可以催化他們的飄飄欲仙。


    “人那麽多,怎麽擠進去?”徐妙錦皺著眉頭,放慢了腳步。


    “妙錦,我帶你去!”朱棣抓起徐妙錦的手向紮堆的人群衝去。


    道衍斜眼看了看錯愕的紅石,搖搖頭:“女人真是麻煩!”


    “讓一讓,讓一讓,本人要爬杆,隻看不爬的人讓一條道!”朱棣高聲叫喊,口氣和路邊攤販無異。


    所有人都很自覺地向兩邊散開。


    沒有爬杆的人,他們哪來的好戲看?他們知道什麽時候該謙讓。


    朱棣一行四人在眾目睽睽之下進入了包圍圈的核心。


    “大爺,您要爬杆?”


    一個頭上纏著青色頭巾,身著青色對襟短衣和束腳褲的苗族男子迎上前來,以不甚流利的漢語熱情招唿朱棣。


    徐妙錦滿麵通紅,在成百人的目睹中掙脫開朱棣的手。


    她這個不拘小節的一代俠女也沒能對此僅僅付之一笑。


    朱棣毫不介懷,問苗族男子:“嗯,有什麽規矩嗎?”


    “大爺,這地上有一個沙漏,會記錄您爬竿的時間。”


    苗族男子指著地上一個破舊的鐵製沙漏,然後又指著沙漏旁一個年輕力壯的英俊男子。


    “那一位少俠是到現在為止爬得最快的一個人,如果您的速度超過了他……”


    “好了,別說了,開始吧!”朱棣不耐煩地打斷了苗族男子,對英俊男子投去輕蔑的一眼。


    道衍上前一步,走到朱棣身邊低聲道,“殿下,別急!先看清杆子……”


    “噓,一根杆子我還能沒數嗎?你是不是想讓紅石代替我上了?”


    “殿下說到哪去了?”道衍自討沒趣,後退了兩步,“小心!”


    朱棣走到杆子旁,轉向徐妙錦的方向,他要讓徐妙錦看清自己英俊瀟灑的風姿,了解自己專門為了她才屈尊俯就來到市井爬這根杆子。


    徐妙錦低著頭,既疑惑又羞澀,感覺姐夫今日的怪異行徑令他們一直以來玩伴一樣的關係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她想到了姐姐,想到了紅石,心中忐忑不安,不敢再往下想。


    朱棣對徐妙錦有著一份特殊的情感。


    年少的他在徐達府上看到徐妙錦的第一眼,就敲開了他的情竇。


    雖然沒有說上幾句話,但是徐妙錦的一顰一笑成了他自此之後每日展開笑顏的理由。


    到了成親的年紀,朱元璋給他選的王妃是他從未留意過的徐儀華,而不是徐妙錦。


    朱棣大失所望,但他又不敢向有隔閡的父皇表明心跡。


    這麽多年來,他小心翼翼珍藏著這份情感,從未露出痕跡。


    他的霸業暫時取代了一切,因為他知道這種隱忍是為了以後得到一切。


    朱元璋駕崩後,壓在朱棣身上的大山變成了碎石。


    他知道他比誰都強,他毫不猶豫地決定大顯身手。


    奉天殿的那張龍椅對他來說不是什麽遙不可及的東西,徐妙錦對他來說也不僅僅隻是夢中情人。


    朱棣對徐妙錦微微一笑,然後伸開雙臂交錯攀在光滑的竹竿上。


    手臂吃上力後,他蜷起雙腳,緊緊勾著竹竿,然後輕輕抖動一下身體,測試身體對竹竿的附著力。


    竹竿就像章魚的吸盤一樣擒住他的雙手,朱棣很滿意地伸出右手向上一節發起進攻。


    輕而易舉的上升了兩節後,他胸有成竹地做了一個嚐試——放開了勾住竹竿的雙腿。


    觀眾鼓掌喝彩,他們從未見過單憑雙臂就能爬到三四丈高的竹竿頂端的挑戰者。


    朱棣看向徐妙錦,徐妙錦擔心的神情讓他喜不自勝。


    他猜想自己十幾年來的相思未必是單相思,或許在不久的將來,他就可以享受比翼雙飛,連枝共塚的愛情了。


    這種美妙的想象變成了推動他的巨浪。


    他的雙臂迅速交錯上升,快的像獵豹,他懸空的身體有節奏的晃動著,沒有給攀爬帶來任何阻礙。


    道衍目瞪口呆,雖然知道朱棣身手敏捷,但卻不知道他可以超出了人類的能耐。


    紅石咬緊牙關,不是替朱棣緊張,而是心生妒忌。


    在他們倆共處的這些日子以來,因為共同的目標,他每一次都希望朱棣贏。


    此刻,他希望朱棣像李識廬一樣失手。


    轉瞬之間,朱棣就到了竹竿的頂端,摘下鮮紅的綢布,對著徐妙錦熱情洋溢的揮舞,在太陽光芒的見證下,傳達了自己的愛。


    徐妙錦剛要咧開的嘴又緊緊閉上,她不能迴應朱棣,她知道分寸。


    朱棣倒著身體迅速溜下竹竿,一上一下花費的時間僅僅是那個英俊少俠的一半。


    掌聲像雷鳴一樣響起,其中參差不齊的夾雜著幾聲尖叫,來自妓院二樓的妓女。


    她們身旁的嫖客黑著臉,鼻子裏噴著氣,毫不客氣地把她們拽迴房間裏。


    苗族男子走上前來豎起大拇指,以難以相信的口吻讚歎道:“大爺,厲害!”


    他迅速從一個花布包裏掏出一把銀製的梳子。


    “你是今日的杆王,嘿嘿,也是我遇到的最厲害的杆王!這個送給你,你可以送給心愛的姑娘!”


    苗族男子看看徐妙錦,又看看朱棣,看了之後卻大惑不解。


    徐妙錦低著頭,晃動著身體,擺弄著手指,好像此事完全與她無關。


    朱棣一把搶過銀梳藏在身後,隻用餘光往徐妙錦的方向望一眼。


    爬了杆,出了汗,醒了酒,朱棣想起剛才在眾目睽睽之下對徐妙錦作出的舉動心有餘悸。


    他的宏圖大業尚未完成,他還沒有打算把精力放在感情上。


    他的理智一直很好的封鎖著對他來說暫時是奢侈的東西,可是就在剛才毀於一旦。


    朱棣快步走到道衍身邊,聲音又小又沉:“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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