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當時晉王很難過。他才迴太原沒幾天就下戰書來了,確實蹊蹺。”道衍不再嘻皮笑臉,“紅石,你怎麽看?”


    “晉王因為太子的死很傷心,接著他就向殿下挑戰……”紅石沒有把話說完。


    “他覺得我和大哥的死有關?”朱棣皺起了眉頭,露出厭惡的神情,厭惡自己的品行受到了玷汙。


    “晉王怎麽會有這麽荒唐的想法?”道衍的輕蔑無需再掩飾。


    “他……怎麽能這麽懷疑我?”朱棣的心受了傷,可是他又沒辦法理所當然的發作起來。


    他沒有那麽坦蕩,他不是沒有希望過太子死。對於一個野心勃勃,想要登上皇位的人怎麽可能會從來沒有過這個念頭?


    太子的死雖然不是他的傑作,可他派馬三保阻止了紅石和徐妙錦進京,他絕不能光明磊落的拍著自己的胸脯。


    “晉王是不是瘋了?這般無端猜測?”道衍不能無視朱棣的傷痛,貶低晉王是他現在唯一可以做的。


    “他沒有瘋,這很合理。殿下是皇位最有力的爭奪者,一向很惹人注意,受到懷疑再正常不過。”


    朱棣手中的信不知何時飄到了紅石的腳旁,他彎腰把它撿了起來。


    朱棣奪過信,高高揚起,把它抖的啪啪作響:“他現在向我下這戰書,他想怎樣?殺了我?”


    “他暫時也奈何不了殿下,我看他隻是想證實心中的懷疑。”紅石搖了搖頭,“如果他證實了,那麽他就會動手。”


    朱棣把信揉成一團,用力往門外扔去。


    “殿下,不要動怒,這未必不是好事。”紅石道。


    “怎麽個好法?”道衍的眼珠來迴轉了兩圈,在紅石的眼中看到了他們共同的又一個獵物。


    他一拍大腿,喜上眉梢:“紅石,你的意思是難得晉王搭好了弓,我們得把他的箭頭擺擺正?”


    “對了,擺擺正!”紅石點了點頭。


    朱棣陰雲密布的臉上現出了一道光彩。


    晉王妃聽說城中的關帝廟裏來了一個神醫,為人施藥治病,分文不取,最重要的是藥到病除,立竿見影。


    晉王妃十分擔心晉王的身體。她覺得晉王的身體和他對自己的態度有極大的關聯。


    以前晉王對自己雖不說恩愛有加,卻也相敬如賓。


    可最近晉王茶飯不思,形銷骨立,對她的關心視若無睹,無端責罵。


    她不知道晉王出了什麽問題,可她知道解決了晉王的問題,才能解決自己的問題。


    關帝廟的門外人山人海,每個人都墊著腳尖往裏瞧。


    大多數人看到的隻是前麵一些人的後腦勺,不過這也能讓他們津津有味的注視良久。


    晉王妃讓侍女鳳喜前去排隊,自己在一旁觀察。


    老百姓出來的時候都是滿臉喜悅,手裏拎著一副藥,似乎病已經好了一大半。


    “妹子,你這是來看病的?”晉王妃走到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麵前。


    “是啊!來這裏不看病難道是看戲啊?嗬嗬嗬!”小姑娘笑容可掬,看不出是個病人。


    “妹子,你得的是什麽病?”


    “怪病!來這裏的人得的都是郎中看不好的病。這個神醫就是神仙下凡。他在我身上拍了兩下,我立馬覺得輕鬆了許多。這副藥再喝下去,定然是沒有什麽大礙了。”


    “怪病?到底是什麽病?”晉王妃的眼睛在小姑娘的臉上轉來轉去。


    她是個見過世麵的人,不會那麽輕易被別人唬住。


    “我也不知道……就是腹部絞痛,惡心想吐,渾身沒力氣,我還以為活不了幾天呢!”


    小姑娘眉歡眼笑,病痛的記憶沒有在她臉上留下不堪的痕跡。


    “你現在真的好了?”


    “和沒病時一樣,可有力氣了。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啦。”


    晉王妃受到莫大的鼓舞,決定辭尊居卑。


    不管如何,她已經身處困境,就算是被騙,還能比現在的情況更糟嗎?


    她一個箭步衝到侍女身邊:“我來排隊。”


    “王……”侍女正用絹帕捂著鼻子。


    口臭、腳臭、狐臭、汗臭……隻要是人能散發出的臭味,這裏應有盡有。


    “噓!走開!”晉王妃眼裏看到的都是希望,就是狼窩,她也要呆著。


    “是!”侍女側身讓開一個位置。


    一個時辰之後,晉王妃大汗淋漓,整潔的衣裙不知何時沾上了幾處汙泥,兩縷頭發從發髻中鑽了出來,散落在耳旁。


    侍女出於職責,時不時走上前來詢問是否要由她來替換晉王妃。


    晉王妃目不斜視,堅決搖頭,就好像她多一分決絕,就多一分希望。


    終於輪到晉王妃了,她的雙腿微微發顫,緊張多於疲憊。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鎮靜下來。


    神醫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麵龐微胖,小眼睛,大鼻子,厚嘴唇,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普通的教書先生,或者是哪個布莊的掌櫃,沒有半點神醫的道骨仙風。


    他臉上的皺紋不多,這是唯一可以證明他精湛醫術的地方。


    神醫抬眼微笑地看著晉王妃,並沒有開口說話,他在等待病人介紹自己的不適之處。


    晉王妃施禮後拘謹地說道:“老先生……我相公最近渾身乏力,臥病在床,茶飯不思,夜不能寐。太……”


    晉王妃想說“太醫”,及時改了口:“郎中換了一個又一個,吃了很多藥,一點用也沒有。人一天比一天憔悴,脾氣越來越大……”


    說到傷心處,晉王妃紅了眼眶。


    “您給看一看究竟是什麽毛病?”晉王妃吞下眼中的淚水,淚水卡在喉頭,她的聲音嘶啞哽咽。


    “人呢?”神醫問道。


    “他在家,下不了床。”晉王妃撒謊道。


    晉王下得了床,隻是他的腦子不願意指揮他的腿。


    “看不了,下一位!”神醫抬起右手,示意晉王妃離開。


    “老先生……”晉王妃焦急地搓著雙手,“可否到府上小住幾日?”


    神醫搖了搖頭,說道:“老夫要在這裏救濟大眾,哪裏來的空閑到貴府小住?”


    “老先生……”晉王妃試圖用真心感動神醫。


    “你走吧,不要耽誤老夫看病。”神醫語氣溫和,可是對晉王妃來說卻有種殘酷的冷淡。


    她從沒受過這種拒絕,頓時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讓神醫迴心轉意。


    她遲疑不決地轉過身去,深知自己絕不能離開,但卻苦於沒有良策說服神醫。


    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一瘸一拐的走進廟裏,與她擦肩而過,走到神醫麵前撲通跪下。


    “神醫,救救我吧,我的腿!”


    晉王妃低下頭沉思,她要給神醫下跪嗎?不,不行,如果晉王知道了怎麽辦?


    雖然她在晉王麵前很卑微,可是她在別人麵前還是一個尊貴的王妃呀!


    晉王妃抬起了頭。


    卑微的人有卑微的方法,尊貴的人也有尊貴的方法。


    她怎麽就不能告訴神醫她是晉王妃,是這個領地的主子,可以幫他救濟更多的貧苦大眾?


    晉王妃全身一顫,激動得快步邁進了廟裏。


    “老先生,我是晉王妃。”晉王妃笑的和藹可親,表明她說這番話不是為了給對方一個下馬威。


    “這裏是晉王管轄的領地。老先生若要施藥治病隨時都可以,晉王會派人協助老先生。”


    神醫抬起頭來看著晉王妃。


    瘸腳的男人錯愕地轉過頭來,在關帝和神醫的見證下,朝晉王妃磕了一個響頭。


    神醫的臉上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意外,隻是靜靜地聽著晉王妃說話。


    晉王妃更認定了神醫的能耐。


    一個沒有多大能耐的人怎麽可能聽到晉王妃的名號依舊如此泰然自若?


    “嗯,晉王妃請老夫到王府去,盛意難卻,那麽我們就在王府門口施藥治病,晉王妃意下如何?”


    “好,老先生。您願意怎樣就怎樣。”


    晉王妃欣喜若狂,顧不得王府的高貴森嚴,顧不得晉王答不答應,隻覺得把神醫請到了府中,看好了晉王的病,一切便都會迎刃而解。


    “嗯,”神醫點點頭,“老夫先把門外這些病人的病看完,再隨你去吧。”


    “謝謝老先生,我在外麵等您。”


    晉王妃在門外等了將近兩個時辰,直到神醫把最後一個病人的病看完為止。


    八抬大轎等待多時後,莫名其妙的迎來了一個相貌普通的凡人,而不是關帝爺。


    神醫不緊不慢地上了轎子,即將開始他在王府的生活。


    晉王朱h得知晉王妃自作主張請來了一個神醫,正準備將滿口唾沫噴到晉王妃的臉上。


    一個想法像救世主一樣出現在他和晉王妃的麵前,晉王妃幸運地躲過了潑天大禍。


    這個想法就是:他自己不需要看病,可是他的大哥死得不明不白,或許可以從神醫那裏得到一些線索。


    “去,把神醫請來!”晉王轉怒為喜,晉王妃不知所措,愣在原地。


    “去啊!如果他真的是神醫,本王會記你一功!”


    晉王把飛揚的神采傳遞給忐忑不安的晉王妃,晉王妃咧開了嘴,盡管她還沒有清醒的意識到這一切意味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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