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一直在關注著高闕的戰事,直到收到了婁重與易川兩人的報捷文書,這心裏才鬆了一口氣。


    雖說李俊心裏非常氣憤,想著借這個機會再給北遼一個深刻教訓,但現在已經入冬了,涼州軍又損失慘重,所以最後這個提議便被高哲等人給否定了。


    這時趙康又跑過來哭窮,李俊無奈之下隻好收迴成命,李俊給婁重易川二人下旨道:“首先便是厚葬耶律宗康,無論這家夥多麽可惡,但他敢於對抗的勇氣還是值得人敬佩的,而那個投降的浮屠,李俊覺著沒必要留下性命了,這家夥先後兩次叛主,李俊可不敢要;第二便是婁重的涼州軍中趁著此次機會五十歲以上的老兵全部退役,就地招收新兵,等到涼州軍的戰力恢複了,細柳軍再迴京城。”


    第一條很好解決,厚葬耶律宗康花不了幾個錢,至於浮屠,婁重也早就看不順眼了,殺了就殺了,看到第二條,婁重愣住了,這要是五十歲以上的老兵都得退伍,那麽自己涼州軍可就隻剩下不到兩萬人啦,也就是說有一萬多人需要退役。


    婁重看著眼前的聖旨拍了拍額頭對旁邊的易川問道:“老易,你們細柳軍五十歲以上的老兵有多少啊?”


    易川不明所以的答道:“也就三四千吧,細柳軍七年前才重新成軍,所以招收了很多良家子,這幾年陸續有老兵退役,就剩下這麽多了,怎麽啦?”


    “我們涼州軍的老兵比較多,我想要他們退役。”婁重苦笑道。


    易川聽到這話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道:“真的啊?老婁,多少啊?我全要了,他奶奶的,這一上戰場都是新兵,打仗總是不那麽順手。”


    婁重瞪了易川一眼道:“想的美,這些人是陛下要求退役的,所以咱們誰都不能要,隻能讓人家迴家種田去。”


    “啊,陛下這不是瞎胡……”易川說到一半,看了看旁邊的軍司馬,便閉口不言了。


    婁重無奈的說道:“好了,既然陛下都這麽決定了,那咱麽這些做臣子的就按照旨意去做吧,這沒什麽好說的,袁司馬,還得麻煩你去找一下段牧守,讓段牧守幫著準備招收新兵吧。”


    “諾,末將遵旨。”


    大唐的軍隊分為三種,一種是邊軍,他們是最辛苦的,不但要負責邊防,還要負責地方的安寧。


    第二種便是地方郡兵,他們的數量是最多的,這些人主要是負責地方治安,但有時候也會上戰場,而且各地戰力良莠不齊,


    第三種便是就是強大的京軍,二十萬京軍,無疑是軍中最強大的一支,攻城略地,突襲強攻,遠征蠻夷,壓製四夷,維持大唐的威嚴全靠他們,常年駐守在關中,而且成員都是良家子,或者勳貴子弟,也是大唐政權最忠貞的維護者。


    而直管這三軍的便是軍機處與兵部,軍機處主要負責戰時,而兵部則負責輜重及平常訓練之事。


    這天無數蒼老的軍卒,正盤膝坐在兵部衙門前,靜靜地瞅著大門,沒有喧鬧,也沒有哭喊,場麵死寂一片,之所以說熱鬧,純粹是因為周邊旁觀的潑皮在那裏起哄。


    “唉,老漢,我家還有一個寡居的妹子,你要不要來啊?”


    “你那妹子肥的跟一頭豬一般,還是算了吧,我家缺一個長工,看這家夥腿長胳膊長的,倒是比較合適。”兩個潑皮嬉笑道。


    其中一個看起來是帶頭的老兵站了出來道:“你有種再說一遍。”


    潑皮毫不在意的挑釁道:“哈哈,老子再說一遍又如何,你還能殺了老子不成?”


    老兵突然暴起,一刀便捅進了潑皮的心髒位置,堪稱穩準狠的典範,潑皮都還沒有什麽反應,便倒地不起了。


    “殺人啦,殺人啦。”看熱鬧的百姓一哄而散。


    竇管正被老兵們弄的心煩,聽到外麵的吵鬧聲,連忙走了出來,看著地上潑皮的屍體,再見到一群老兵跪在地上請罪,竇管臉上一片鐵青,怒道:“將殺人者暫時收押,本官現在就進宮,盡量會給大家討一個公道,還希望大家能夠安心等消息。”


    “多謝大人。”老兵們抱拳迴道。


    這時京兆府尹石橫也過來了,石橫皺著眉頭看著這些老兵道:“竇大人,陛下沒有給他們一些補償嗎?”


    竇管苦笑道:“能脫離軍隊對他們來說本身就是一種莫大的恩賜,迴到鄉下,官府自然有土地分配,且不用納稅,從此可以老死鄉間,再也不必受遠征之苦,他們賺了。”


    石橫不由自主的翻了一個白眼。


    他實在是弄不明白陛下的想法,一個從十五六歲就開始當兵,轉戰天下三十餘年的人,你叫他放下武器拿起鋤頭?且不論他還會不會種莊稼,即便是會種,這些無依無靠的老軍難道真的可以依靠種地頤養天年?與其這樣,不如趁著還能動彈,當強盜快速致富之後,再頤養天年不遲。


    旁邊的竇管見石橫有話想說的樣子,拍了拍石橫的肩膀道:“老石,這事你就別管了,既然是陛下的旨意,我們實施也就行了,但是在實施前,咱們能做的就是將最壞的後果告訴陛下。”


    “好,那就辛苦竇大人一趟啦。”石橫拱手迴道。


    竇管點了點頭,便上了自己的馬車進宮去了。


    竇管進宮後,將兵部的擔憂及今天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李俊,然後便站在一旁閉口不言了。


    李俊摸了摸自己的頭,發現自己又腦子一熱做了一件蠢事,要是擱在幾年前,李俊可能還會尷尬,但現在李俊的臉皮已經被大唐朝廷熏陶的很厚了,所以一點尷尬之情都沒看見。


    李俊咳嗽一聲道:“此次還要多謝竇卿提醒呢,要不然朕恐怕又要釀下大錯啦。”


    “陛下此言,臣不敢當啊,為君分憂乃臣份內之事。”竇管連忙謙虛的迴道。


    李俊繼續問道:“竇卿,現在這樣的老兵還有多少人?”


    “啟稟陛下,地方郡兵老兵占多,但是地方上承平已久,而且當地的老兵大多是本地人,有妻有子,退役後陛下給一些銀錢、土地上的賞賜也就可以了,至於京軍麽,老兵很少,基本上每支軍隊也就三四千人,這些人都是留在軍中訓練新兵的,所以也沒問題,現在最麻煩的便是邊軍,邊軍人員來自天南地北,很多老兵在景泰年間就已經服役了,一輩子都在軍中,無兒無女的,這時候放他們歸家確實不合適,臣這幾天也是粗粗的算了下,這樣的老兵有五萬餘人。”


    李俊點了點頭道:“五萬人也不算多,這樣吧,竇卿,日後,將軍中退伍年齡提前到三十五歲,退伍後不一定非要返迴家鄉,可以就近分地,至於這五萬老兵,趁著這次機會一次全部裁掉吧,除了各軍留下的新兵教官外,其餘的人全部來關中,告訴他們,朕的陵墓缺守陵的,想來就來,要是不想守陵,朕在上林苑給他們安排農莊,可以成家立業,自己耕種,有家室的一起帶來,朕養他們。”


    “陛下聖明。”


    對於李俊的大氣,竇管也是深感佩服啊。


    竇管重新迴到兵部,那些老兵還沒有離開,竇管看著眾人笑罵道:“你們啊,有福了,陛下說他養你們,陛下的陵墓缺守陵的,想來的趕緊來,想迴家的拿著錢趕緊滾,既不想迴家,也不想守陵的,那就去上林苑,陛下在上林苑專門給你們安排了農莊,會找人教你們種田,對,還有一點啊,隻要來關中的人,記著把老婆孩子都帶來啊,陛下也替你們養。”


    “多謝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老兵們哭成一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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