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將軍,我母後呢?”


    劉辯擦了一把眼角的淚,壯著膽子問。


    因為孫堅身上還帶著血,正順著衣袍緩緩滴落在地麵,明顯是剛剛經曆過一場慘烈的廝殺。


    “陛下放心,臣已經派人去長樂宮尋太後了,稍後會與我們在北城門匯合。”


    孫堅如實說著,同時也是在暗自打量劉協與劉辯的優劣。


    這劉辯比劉協大了快一輪,反而沒有小他許多的劉協有膽色。


    先帝的眼光果然精準。


    孫堅趁著蹇碩還在嘉德殿力戰的時機,偷偷帶著天子從北宮門離開。


    而此時的嘉德殿,蹇碩也已經到了強弩之末。


    他渾身是傷,甲胄被砍得破碎,渾身鮮血淋漓。


    體內的內息也仿佛鍋爐內燒幹的水,再也提不起來了。


    下一迴合,他當是身首異處。


    夏侯淵穩住體內的氣息,十分謹慎的緩步上前,舉起了手中長刀。


    待確定對方無法動彈後,刀刃挾著勁風落下。


    蹇碩緩緩抬起頭,看著天空,嘴角含笑。


    “陛下,臣蹇碩來也!”


    刀刃落在脖頸處,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滾落地上,熱血橫流,染紅了衣襟。


    “哼,該死的閹狗,也敢與我作對!”袁術欺身上前,一腳將頭顱踢的遠遠的。


    作為大漢最興盛的名門望族,一想到自己曾經還要受宦官的氣,袁術心裏氣就不打一處來。


    “將宮內一幹人等,全部處死!”


    北邙山腳,湍急的河流奔騰。


    一隊車馬正急匆匆向前而行,身後跟著數百道身影,圍在其間保護。


    為了殺出來,趙忠率領白衣繡士斷後,這才讓孫堅等人得以逃脫。


    “母後,他們要帶我們去哪裏?”


    車內,十五歲的劉辯哭著靠在何太後的懷裏,十分驚恐的問。


    此時的何太後也不複往日的風采,何進的突然身死,還有黨人的突然暴動,已是將她嚇得六神無主。


    平日在後宮再怎麽作威作福,失去了何進,現在也不過是個普通女人罷了。


    “皇兄不必擔心,亞父他們會保護我們的。”年僅八歲的劉協突然出言安慰,並投向鎮定的眼神。


    他寬慰了劉辯一句,又看向了何太後,“也請母後放心,大漢依舊會是我們劉家的。”


    何太後看了看懷裏哭泣的劉辯,又看著麵不改色的劉協,終於明白了先帝為什麽執意要傳位給劉協。


    或許,當初她不站出來爭這個位置,沒有害死王美人,結果會不會好得多?


    到時自己依舊是太後,也不用像現在這樣逃亡。


    “前麵有火光,保護陛下!”


    車外突然傳來吼聲,接著便是短兵相接的聲音。


    “母後,我怕!”劉辯緊緊抱住何太後,身體顫抖不已。


    何太後也是嚇得渾身都酥了,但還是極力克製,沒有直接表現出來,輕輕的拍著他的背安慰。


    “沒事沒事,母後在呢,母後保護你。”


    話雖然是這樣說,何太後的手還是抖個不停。


    沒人比她更清楚一旦失去了權力,會是什麽下場。


    劉協雖然麵色不變,可是雙手還是不自覺的緊緊捏著自己的衣袍。


    他不敢想,自己要是落入黨人之手。


    會不會也像父皇那樣,一直做一個傀儡。


    父皇當初有能力將權力從外戚和宦官手裏奪迴來,他能做到嗎?


    忍。


    現在一定要忍!


    忍到自己可以翻盤的那一天,像父皇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車外安靜了下來。


    這讓劉辯與何太後鬆了一口氣。


    劉協伸手掀開帳簾,發現馬車繼續向前,孫堅在一旁護衛。


    不過他的身上,鮮血已經濕透了甲胄,戰馬也染成了赤色。


    血液的腥味經過風一吹,飄到鼻子裏,讓人感覺作嘔。


    “亞父,剛才是何人攔路?”劉協忍著氣味問。


    孫堅見劉協還有心情問自己戰況,心裏不由得又高看了一眼。


    “殿下,方才堵截我們的人乃是河南中部掾閔貢。”


    “閔貢?”劉協眉頭微微一皺,“本王記得他好像是司徒袁隗的故吏。”


    想到這裏,他的眼底閃過一絲寒光。


    ‘父皇說的果然不錯,黨人之患,遠大於外戚與宦官。’


    “袁司徒在朝中賢名遠播,素有忠義之名,卻縱容兩個袁氏子弟來宮中行兇,真是好個忠臣!”


    且就在孫堅與閔貢交戰之時,丁原與董卓的大軍也已經趕到洛陽。


    不過董卓卻並未如丁原一樣進入洛陽城支援,反而是見城中起火,派人先去打探消息。


    在得知孫堅帶人保著天子逃往北邙山,連忙率軍前去追堵。


    另一麵,又讓自己的女婿牛輔去城中接管群龍無首的禁軍,意圖控製西園軍。


    小平津渡口。


    跑了大半夜,孫堅等人停留在這裏,望著前方奔騰不息的河流,一時之間也有些犯了難。


    這裏沒有船,他們怎麽渡河?


    “亞父,為何不走了?”車內傳出聲音,劉協的身影走了出來。


    望著河流,他也明白了過來,不過還是堅定的說道:“前麵既然沒路,那在找一條路便是。”


    話音剛落,後方馬蹄聲如雷,出現一群黑壓壓的身影,正逐漸靠攏過來。


    孫堅立即警覺起來,“布陣,保護陛下!”


    然後打馬迴身,舉刀大喝:“來者何人,竟敢驚擾聖駕!”


    身邊的程普、黃蓋、祖茂紛紛聚在馬車周圍,嚴陣以待。


    聲音傳到對麵,一身威武甲胄的董卓立即大聲迴道:“吾乃大漢前將軍、並州牧董卓,前方可是天子車駕?”


    董卓!


    一聽到這個名字,不說孫堅此時有什麽想法,張讓等人頓時石化了。


    董卓是什麽人啊?


    袁家的鷹犬,何進召來的惡狼!


    現在已經不是當年可以仰仗劉宏,作威作福的時代了。


    想清楚自己命運的張讓,知道自己終究是難逃一死,麵上非但絲毫不懼,反而十分坦然。


    “這麽多年了,該享受的也享受過了,咱已經活夠了,值了。”


    他這一生都在算計別人,收過的黨羽無數,哪怕是黃巾賊首張角,也與他有過交易。


    可以說,這世上的所有人都被玩弄於股掌之中。


    到如今,不過是一個晚上。


    過往的繁榮如塵煙一般消散,樹倒猢猻散。


    張讓笑著,從懷中掏出一捆橙黃色的東西,走到劉協的身邊,躬著身雙手舉著遞了過去。


    “殿下,此乃先皇所留,臣本想等日後交還給您,可現在,臣要先走一步了。”


    “這是……先皇遺詔!”劉協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從對方手中接過。


    這是父皇留下來的,曾經準備讓他繼承的東西。


    張讓重新直起身,背挺的比任何時候都直,狐眼中望著董卓大軍,露出一絲鄙夷。


    “一群蛇鼠之徒,不配取咱的性命!”


    他轉過身,麵朝大河,仰天陡然高唿一聲:“陛下,黃泉清冷,臣下來陪您!”


    說罷,張讓篤定的跳入河中,沉了下去。


    接著又是幾聲。


    剩下的幾個宦官也紛紛投河,絲毫不帶猶豫的。


    對他們來說,與其被人抓了活活受折磨,反倒不如死個痛快。


    董卓大軍很快就圍了上來,將眾人團團圍住,插翅也難飛。


    “爾等是要犯上作亂嗎?”孫堅虎目圓睜,怒視著大軍,已有箭在弦上,蓄勢待發的意思。


    “孫將軍,切勿動手!”


    一道渾厚的男低音自軍中傳來,接著,一身威武甲胄的董卓打馬上前,出現在眾人的麵前。


    “孫將軍難道不想知道董某來此是為了什麽嗎?”他咧嘴一笑,帶動著臉上的橫肉,顯得十分兇戾。


    “哼,我與你沒有什麽可說的。”孫堅冷哼,縱然對方十倍於己,他也絲毫不懼。


    而且就算董卓武藝高強,他孫堅也是猛虎。


    “孫將軍,你我之間怕是有一些誤會。”董卓皮笑肉不笑,對這番不友好的態度似乎並不在意。


    接著目光一轉,看到了馬車外麵的劉協,眼睛瞬間眯了起來。


    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翻身下馬,跪地抱拳行禮。


    “臣董卓參見陛下,救駕來遲,還請陛下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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