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天空中掛起一輪金黃的圓月,如鵝毛的雪片紛飛。


    屋子裏,爐火燒的旺旺的,上麵的水壺汩汩的叫著,冒起一層層的白煙。


    在聽完張寧接下來的改製計劃後,黃炳稍微皺了皺眉,過了良久,這才開口:


    “聖女,想要清除冀州當地的世家豪族,可沒有那麽容易啊。他們世代在河北出仕,根深蒂固,手中掌握了大量的人口以及土地。我們現如今的軍力不足,若是朝廷又派大軍來征繳,我們豈不是陷入絕境?”


    黃炳的擔憂張寧自然一早就想到了,隻是有些事情現在不做,以後在做就來不及了。


    她現在已經坐擁天下最富庶的州郡,如果收不到多少稅,那不得鬱悶死。


    更何況如果放任那些世家大族繼續擴大自己的實力,說不定日後還會與她們爭搶流民。


    這些都關係到士人們的稅收,以及獲取兵源的問題。


    不過張寧在黃炳提出這些問題前,便已然想好了主意。


    她先是輕輕點了點頭,表示讚成對方的意見,隨即卻話鋒一轉。


    “黃主簿,想要解決這個問題,除了發動百姓反抗當地豪族,背嵬軍也會尋機刺殺那些敢公然反對我們的人,不過最重要的是我們現在要立即擴軍。”


    “擴軍?”黃炳疑惑的看了她一眼,麵上有幾分不解。


    “不錯,擴軍。”張寧給出了一個確定的迴答。


    黃炳眉頭皺得更深了,又問:“敢問聖女,打算擴軍多少人?”


    張寧伸出一根手指,篤定的說道:“十萬!兩年的時間,我希望可戰之兵能有十萬人!”


    “嘶!”


    黃炳倒吸了一口冷氣,語氣中多了一絲反駁的意味。


    “聖女,擴軍十萬所需的軍械糧草甚巨,貿然擴張,對我軍財政來說負擔不起啊。不如仍舊實行舊製,十萬人分十年或者五年的時間逐步征兆士卒。”


    不錯,原本張寧全部人馬加起來也就兩萬多人。


    如果在擴軍十萬,一年光是人吃馬嚼都是一個天文數字。


    他們現在一邊收攏流民,還要一邊擴軍,把黑風寨掏空了都承受不了。


    因此在黃炳心裏,最好還是實行以前的精兵政策。


    用少數的精銳士卒,來填補人數的空缺。


    不過這種政策是在沒錢的時候做出的權宜之計,現在是什麽時候?


    冀州之主是誰?張寧啊!


    “黃主簿,時代在變化,今時也不同往日,想要在這世道立足,強大的軍力必不可少。”


    張寧站起身,一手指著牆壁上的冀州輿圖,頗為自信的說道:


    “冀州各地的武庫皆被我軍占領,再由工匠們打造一批即可裝備大軍。至於糧草方麵就更不用擔心了,有一位老主顧會幫助我們的,他家裏的糧食,就算我們有三十萬大軍也吃不完!”


    張寧說的老主顧,自然是在渤海擔任太守,天下富商魁首的甄家家主甄逸。


    在曆史上,河北甄家投資袁紹,奉獻了不少的錢財與糧草,供袁家在河北立足。


    在袁紹死後,甄家又與曹家結親,繼續投資曹家,是名副其實的富可敵國。


    不說甄家原有的財力,在張寧與其合作之後,甄逸靠著張寧提供的海鹽以及眼鏡等稀罕物,更是大發橫財。


    再加上甄逸逃過一劫,甄家的生意並未落下,依舊蒸蒸日上。


    其家族雄厚的財力,已經遠遠超過原本曆史位麵的甄家。


    就在張寧對黃炳談及甄逸時,遠在渤海的甄逸卻是突然打了一個噴嚏。


    “阿嚏!誰在說吾壞話?”


    由無煙煤堆疊起的碳火前,甄逸吸了吸鼻子。


    這一個動作,可把一旁的管家嚇壞了,忙上前探問道:“主公這是著涼了?”


    說著,忙拿起火筴往爐子裏又加了一些無煙煤。


    “無事,隻是不知怎得,吾後背突然感到一陣惡寒。”甄逸緊了緊披在身上的狐皮大襖,心中有些不解。


    “主公您看,這無煙煤真是好東西,才這麽會兒就燃了,又燒得久。”管家一臉諂笑著,顯得極為恭順。


    “還不是吾有一個好妹妹,肯將這天大的好事讓與我。”甄逸活動了一下脖子,將雙手放在碳火上烤著,突然想到了什麽,又問:“今年無煙煤的銷量如何了?”


    管家一聽,頓時來了精神,忙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冊子。


    “銷量與往年倒是差不多,今年雪大,主公雖然吩咐將賣價又拔高一成,可來求貨的商賈依舊不少,依小人看,到了明年,價格可以在往上抬一抬。”


    也難怪這管家會這麽說話,現在世道是亂了,可是對於商賈而言,世道亂了就不做生意了嗎?


    更何況甄家比之從前,家業擴張的速度簡直是無法想象,稀有的雪鹽就能讓整個大漢為之瘋狂。


    不過甄逸卻是明白“財多必失”的道理,擁有錢財太多不見得是好事。


    所以在災年的時候,甄家是富商中少有的,肯將家裏的糧米拿出來分給窮苦百姓的。


    他隻是一個小小的太守,萬一有一天有人將主意打到他的身上,那就得不償失了。


    因此聽完管家的話,隻見他大手一揮嚴厲嗬斥道:“貪得無厭的下場汝難道不知嗎?你可知吾光是販賣海鹽,會惹得天下多少人眼紅?”


    管家低著頭,感受到甄逸的憤怒不敢再多說了。


    甄逸瞥了他一眼,冷冷的下令道:“無煙煤的賣價日後不得在漲,而且還要實行不定期減價,除了海鹽,其他商品亦是如此。”


    “諾。”管家連忙點了點頭,行了一禮後退了出去。


    甄逸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實行不定期減價,也是算稍微平息一下各地商賈的對他壟斷貨物的怒火。


    做生意隻有一起賺錢,才能做的長久。


    爐子裏,無煙煤燒的紅彤彤的,屋內的溫度上升了不少,寒意散去了大半,不知不覺躺在席上睡著了。


    這時候他突然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又賺了好多錢,原本堆糧食的倉庫,全部變成錢了。


    在夢裏,甄逸不知不覺的笑出了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甄逸感覺全身發冷,而且四周還一搖一晃的。


    他抬手扶額,掙紮著坐了起來,猛的發現四周的環境竟然變了!


    此刻他坐在一輛馬車內,外麵還有車夫甩馬鞭的聲音,以及車輪碾過石頭的震感。


    “爾等何人?吾可是渤海太守!你們要帶我去何處?”甄逸一手掀開帳簾,驚慌失措的叫著。


    那車夫聞言扭過頭來,露出一個淳樸的笑容,“甄……甄……甄太守,你……你醒了,我……我……”


    甄逸看著車夫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頓時明白了過來,這人好像是個結巴。


    馬車的另一邊,一個騎著馬的漢子見了憨笑著說道:“王老二,還是俺來說吧。”


    他看向甄逸,臉上笑容不減,“甄太守,俺叫朱四,是奉我家主人的令,帶您去見她的。”


    甄逸打量著眼前這兩個看起來有些蠢的中年漢子,頓時猜出對方的身份,這明顯是老實巴交的農戶。


    興許是某個莊園內的世家豪族對自己不滿,才耍這樣的小把戲。


    再加上突然被劫走,心裏瞬間湧出一股怒意,冷哼一聲,擺出了太守的威風。


    “你家主人?哼,你家主人就是這樣請本府的?若本府不去的話會如何?”


    “不……不……不去?”駕車的王二聞言,臉上的笑容立即收斂了,好似變成了另一個人,眼中竟是露出幾分殺意,“不……不去,我……我就弄……弄死你!反……反正這荒郊野嶺的,正好丟……丟你屍體去喂……喂野狗。”


    威脅的話語傳到甄逸耳中,他心中頓時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恐懼,額頭上甚至隱約可見細密的汗珠,目光閃爍不定,似乎在竭力掩飾內心的慌亂。


    看對方老實了,王二眼中的殺意又收斂起來,笑道:“甄……甄太守,您……您坐穩了,馬……馬上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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