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快走!”


    大帳外,四名黃巾士卒驅趕著兩個衣衫襤褸的男子向前走著。


    這二人頭發淩亂不堪,渾身被拇指般粗細的繩子綁得極為嚴實。


    “啟稟聖女,人犯帶到!”


    士卒對著張寧行了一禮,對著兩人厲聲嗬斥。


    “跪下!”


    “哼,你叫我跪她?”文醜高傲的仰起頭,麵龐透著幾分猙獰,“一個臭娘們,也想要老子下跪,我便是不跪,又待如何?”


    盧植雖然是文人,卻也是天下士人的表率,許多士族子弟都是他的學生。


    此時麵對張寧,亦是顯露他的風骨來。


    他蔑視的看著張寧,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汝非吾君,吾非汝臣,老夫乃大漢臣子,豈能跪你這妖女,無需多言,可速殺老夫。”


    “還敢頂嘴!”


    士卒見二人態度囂張,登時抽出棍子對著他們的小腿關節處砸去。


    盧植與文醜吃痛一聲,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隻是方一跪下,又掙紮著要站起來,一旁的士卒手快,將二人死死的按住讓其動彈不得。


    “嗬,不愧是大漢的將軍,還真是有骨氣。”


    張寧輕笑一聲,從主位上站起,緩緩走到兩人的麵前。


    這是她第一次這麽居高臨下的看別人,也是盧植第一次見到這個為禍大漢的妖女。


    盧植有些吃驚,本以為張寧是個奇人異士,此刻看起來與平常百姓家的小娘子沒什麽區別。


    他想不通,這樣一個十多歲的少女,居然是占據一方,聲名顯赫的大賊頭。


    這其中到底經曆了什麽?


    看著地上的兩員漢末名將,老實說,張寧曾經也曾憧憬過所謂的英雄名將。


    這些人在戰場上如何大發神威,有著怎樣耀眼的功績,又留名千古。


    可實際經曆過才知道,留名千古,是需要殺很多人的,很多很多人。


    要踩著成千上萬人的屍骨,才能成為名將。


    一將功成萬骨枯!


    張寧的臉上不見喜怒,端詳著盧植的臉色繼續說道:“盧尚書,您是聞名天下的大儒,論大道理,寧不過是個小女子,辨不過您。


    可寧也知道‘民惟邦本,本固邦寧’的道理,桓帝之時,天下百姓便身處水深火熱之中。


    天下大旱,天災頻繁,然而朝廷稅賦卻半分不減,致使餓殍遍野。


    到處可見骨瘦如柴的屍首,說是人間地獄也不為過。


    我等不過是升鬥小民,所求的不過是一頓飽飯而已,可朝廷不讓我等活。


    我父揭竿而起,想讓這些百姓活下去,這有錯嗎?”


    盧植聞言不為所動,隻是冷冷的道:“張角犯了大漢法度,意圖造反,妖言惑眾,蠱惑人心。


    落得身死,也是咎由自取!今日吾雖敗於汝手,但爾等絕不會有好下場!”


    “嗬,那數十萬百姓呢?他們犯了什麽錯?”張寧看盧植的眼神多了幾分鄙夷,“日日勞作,卻不得活,莫不是犯了什麽彌天大罪?”


    一說起這些,張寧隻覺得鼻頭有些發酸,那數十萬人,曾經都活生生的在她的麵前。


    到最後,卻化成了塵土。


    這些人裏麵,不知道是誰的孩子,又是誰的爹娘。


    盧植的身軀猛然間顫抖了一下,這些道理他又如何不知。


    隻是數十萬黃巾即便是投降了,又該如何安置,難保這些人不會再次造反。


    為了永絕後患,威懾其他人,也隻能殺了。


    他的喉頭滾動了數次,咬著牙說道:“國有國法,這些人跟著造反,便是滔天大罪!吾身為漢臣,生食漢祿,為國殺賊又有何不可!”


    “老匹夫!汝罵誰是賊!”


    “都是你們這些貪官汙吏,搶奪我們的田地糧食,讓我們不得活。”


    “我等豈是生來就願造反的,胸中亦有報國熱血,還不是你們這些冠冕堂皇的父母官所逼!”


    “聖女何須與這二人多費口舌,將他們殺了,來日去取皇甫老賊的首級,為屈死的百姓們報仇!”


    “報仇!報仇!報仇!”


    帳內群情激憤,數十名黃巾將士義憤填膺,滿麵通紅,肅殺之氣匯聚在眾人的頭頂。


    而一向雄辯的盧植,在義正詞嚴的黃巾將士麵前實在沒臉詭辯了。


    時至今日,他算是明白了,這一切都是他們自食惡果。


    這些年來,自己為何要忍氣吞聲,看著宦官弄權。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迴首已是百年身……


    張寧緩緩抬起左手,眾人的聲音逐漸又安靜下來。


    她也懶得在廢話,與盧植說話,不過是見識一下這些漢臣究竟是怎麽想的。


    現在看來,算是沒有任何談的必要了。


    而且以後也不用再問,殺起來更不用手軟。


    張寧眼神變得堅定,定定的看著盧植二人,輕聲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漢廷不仁,寧誓滅之!”


    說罷,朝士卒揮了揮手,“將他們帶下去,嚴加看管!”


    “聖女,還留下他們做甚?何不殺了,替百姓們報仇?”張闓上前一步試問。


    “不急。”張寧笑著搖搖頭,“暫時留下他們一條狗命,日後說不得大有用處。”


    她指的用處,自然是為了對付皇甫嵩。


    盧植文醜被擒,河內地區的威脅暫時解除,張寧並不急著馬上去支援張燕。


    雖然對方的人數不及自己,但是張燕畢竟是曆史上留名的賊頭,連袁紹都拿他沒辦法。


    拖住一個小小皇甫嵩,應該還是容易的。


    至少現在還不用去,雪中送炭總比錦上添花要好。


    張寧等待的,是一個收複張燕的契機。


    處理完俘虜的事宜,張寧又想起了一個曆史的關鍵人物——司馬懿!


    司馬懿,字仲達,河內溫縣人。


    雖然這個時候還不出名,可是在後世,這家夥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他曾經效力過曹氏四主,曆經曹操、曹丕、曹睿、曹芳。


    曾經力擋蜀漢丞相諸葛亮的大軍於關中門外,為曹魏肱股之臣。


    然而在晚年時,卻一舉奪得了曹魏的政權,為司馬氏篡奪魏國奠定了基礎。


    同時,這也是引起“八王之亂”,“五胡亂華”,“永嘉之亂”,“五胡亂華”的罪魁禍首。


    對於這個人,張寧現在的心情很複雜。


    怎麽辦?這個人該怎麽處理?


    按司馬懿的出生日期來說,現在的司馬仲達,不過是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


    難不成這個時候自己要去把他殺了?


    可是用還沒發生的事情,去定一個小孩的罪,是不是有些過於狠毒了。


    營帳內,張寧有些坐臥不安,士卒送來的蒸餅與稀粥,也放的涼了,一口未動。


    白雀進帳,看著麵色忽紅忽白的張寧,連忙上前關切的詢問:“聖女,您這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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