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趙雲沒多久,張寧一邊策馬疾馳,一邊吩咐身側的張闓。


    “張師兄,此次在信都做的大事,汝馬上派背嵬軍散布消息。


    參與公審的人裏,有歸降黑風寨的漢將張合。”


    張闓聞言奇道:“聖女,為何如此,此人自入我寨,便一直軟禁到今日。


    此番建功,為何憑白讓他沾了這份功勞?”


    他身為黃巾軍將,自然是沒有想到張寧的“良苦”用心。


    卻不知道眼裏的功勞,對於張合來說,卻是毒藥一般。


    張寧笑了笑:“張合既然不肯主動投降,那便逼著他降。


    殺害冀州名士,足以讓他成為河北士人乃至朝廷的大敵。


    到時候,他降也得降,不降也得降。”


    她有這個信心。


    縱觀史料,張合是一個惜命的人。


    曹操為人多疑,雖然表麵上顯露出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特點。


    甚至還有“官渡之戰”焚燒朝中大臣們,暗地裏與袁紹私通書信的事跡。


    不過曹操看沒看過這些書信,甚至說是將這些人的名單記下來,以便於戰後“秋後算賬”也無從得知。


    而且曹操用兵的手段慣用的是降者先行,而親信作為大軍統領壓後,這一點他的死對頭周瑜都看得一清二楚。


    張合作為勞模,多次輔助曹操親信,充當先鋒。


    能夠在這些大戰中活下來,就說明他是個聰明人,出工出力的同時,還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再說張寧可是看過《水滸傳》的,她現在使出法子,也隻是模仿的宋江。


    區別在於宋江派人裝作秦明,殺得是數百口無辜的百姓。


    秦明怕鬥不過,宋江又以美色引誘,這才歸降。


    她雖然也使手段,但不會像宋江這麽無恥。


    得到命令,張闓便對身後的一名士卒低語幾聲。


    那士卒微微一抱拳,便脫離了隊伍,前往另一個方向。


    隨後張寧迴到山寨,便得到了讓她振奮的好消息。


    議事廳內。


    “白首領,汝不守著自己的那一畝三分地,來我黑風寨做甚?”


    麵對眼前的不速之客,張寧臉上掛起了職業化的笑容。


    來人正是太行四大賊首之一的白雀。


    “因為……”下首的男子微微欠身抱拳:“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張寧秀眉微蹙,認真得打量了他幾眼,反問:“此乃我黃巾義軍之教義。


    白首領非我太平道之人,這又是為何?”


    “我山寨自今日起,自上往下,願意歸順太平道,聽從聖女的差遣!”


    白雀說罷,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跪了下去,將頭扣在了地上。


    張寧臉上麵無表情,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的喜悅。


    這麽大一個賊頭子突然就投降自己,怎麽看都像是有陰謀。


    “我憑什麽相信你?”


    天上從來沒有掉餡餅的事,如果有,一定是有別的目的。


    “因為在下與山寨的所有人想要活命。”白雀抬眸,目光中帶著堅定,“漢軍最近的動向不明,在下推測他們會有大的行動。”


    “難道汝認為我能戰勝漢軍?”張寧冷笑著看著他,這是想把自己當做馬前卒嗎。


    “絕對可以!”白雀聽出她話中的意思,連忙解釋,“漢軍早已經不是兩年前的漢軍,自三河五騎幾營解散之後,新征召的士卒戰力大不如前。


    而義軍亦不是兩年前的義軍,聖女所練之新軍,乃精銳之士,且是哀軍。


    子曰:禍莫大於輕敵,輕敵幾喪吾寶,故抗兵相加,哀者勝矣。


    在下思索良久,認為天下亂象已現,為求自保,歸降聖女才是唯一的生路。


    再者這山中欽服聖女者,不下百萬之眾,隻要聖女振臂一唿,便可重現昔日大賢良師之風采。


    容在下鬥膽說一句大不敬,聖女之才,遠勝大賢良師。”


    這一番話,讓本來不甚了解白雀的張寧微微有些吃驚,一個山賊草寇,居然還有這樣的見識。


    不過仔細想想,倒也不難理解,身為四大勢力之一的任何一方,都不是沒有頭腦的人。


    張燕曆史上獨霸太行山,聚百萬之眾。


    白雀與張雷公兩人也能夠穩住己方地盤,並一天天的發展壯大。


    雖然不知道張燕在曆史上是如何收服他們的,但是現在的情況表明,她已經強過那個時候的張燕了。


    隻是,白雀的話讓張寧隱隱意識到在,這家夥的身份恐怕沒有那麽簡單,至少是個讀過書的。


    想到這裏,她用審視的眼光盯著對方質問,“汝究竟何人?”


    白雀知道自己瞞不過眼前的少女,為了讓自己日後不被懷疑,又恭敬的一拜。


    “聖女可曾聽聞,昔日大秦武安君白起,有一子,名曰白仲。


    白起被秦昭襄王賜死,直到秦王政繼位,始皇帝感念白起昔日功勞。


    將太原封於白仲,自此白家世居太原。”


    白起?白仲?


    張寧突然想到,後世的《新唐書》記載:始皇思其功,封其子仲於太原,故子孫世為太原人。


    太行山脈的西麵,就是太原郡晉陽的所在。


    因此,白雀的話讓她信了幾分。


    “原來白首領是白仲的後人麽?”


    白雀歎息一聲:“在下是白仲的第十六世孫,隻可惜本事平平,亡命落草於山中,不得見天日,實在愧對白家列祖列宗。”


    “白首領不必妄自菲薄。”張寧上去伸出手親自將他扶起,“白家日後定能振興。”


    “聖女為何如此武斷?”白雀眼中露出幾分疑惑,雖然他自己也是這麽想的。


    但是這個世道,普通人是很難翻身的,更何況他現在連普通人都不算。


    張寧心中笑笑,總不能說你子孫日後有的出息了,出了一個大詩人叫白居易。


    當然,這話她肯定不能提前劇透的,不然會把她當妖怪的。


    根據眼下山寨的情況,將領算是不缺,也都算是有勇有謀的大將。


    唯一缺的,就是腦子活,有眼光,能夠與自己籌謀計劃的軍師。


    畢竟一個人在聰明,也不可能麵麵俱到。


    因此,張寧立即轉移話題道:“白首領,方才觀汝先前言語,頗有見識,不知汝可願寨中軍師?”


    就憑白雀獨霸一方,敢於向自己投誠的這份眼光,就絕不是池中之物。


    當老大,不僅得識人,還得用人。


    白雀想保命,讓他去領軍肯定是不行的。


    而做軍師,正好順了他的心,也可以讓其與之前的部下逐漸切割,失去威信。


    軍師?


    白雀愣了愣,他自己是有些淺短的見識,但是沒想到自己一來就被委以重任。


    不過他也不是庸人,張寧此舉除了是委以重任,隻怕也有防備的意思。


    不過既然對方已經信任了自己,那他也沒必要藏著掖著了。


    “聖女有命,莫敢不從!”


    白雀恭恭敬敬又向張寧行了一禮,從今天開始,他這隻小麻雀,怕是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今得先生相助,猶魚之有水也!”張寧情不自禁的剽竊了劉備的話,來表達心中的喜悅之情。


    她嘴上改了口的同時腦中已是在想,眼下山寨中人的才能與特點。


    黃炳有執政之才,主簿出身,秉性奸滑,若能主政,可震懾宵小官吏。


    陳平,已磨煉出行商之才,三教九流,無有不通,他與黃炳結合,說不得能比得上漢初之蕭何。


    張闓,特種兵大隊長,各種見不得光或者重要的活計,都可以讓其解決。


    比如說暗殺曹操……


    睦固,最大親信,用以鎮守後方,穩住根據地。


    黃龍、白爵、徐晃、韓當,領兵將才,有勇有謀。


    至於剛剛加入的白雀,張寧笑了,雖然年輕,不過眼光獨到,用以輔助自己倒是不錯。


    而且山寨的人口幾乎又是擴充了一倍。


    就算是按照十丁抽一的做法,山寨也可以擴軍一萬人。


    就在白雀歸順的第五日,背嵬軍便傳來了消息。


    “報,啟稟聖女,鄴城方向,出現三路大軍,旌旗遮空蔽日,人馬大約兩萬!”


    這話一出,整個議事廳開始震動起來。


    張寧毫不慌張,隻是輕輕搖著羽扇問道:“是哪三路大軍,領軍者又是何人?”


    背嵬軍士卒抱拳,“稟聖女,第一路,由朱儁領兵五千,先鋒高覽,向魏郡的方向而行。


    第二路,由盧植領軍五千,文醜為先鋒,自河內行軍。


    第三路,由皇甫嵩領軍一萬,顏良為先鋒,向中山國進軍。”


    張寧聽完,不怒反笑:“看來皇甫老賊已是按耐不住,想要大舉清剿我等。


    隻是今時不同往日,老賊若來,叫他們一個都迴不得!”


    她雖然還沒有提出具體的計劃,不過這樣的表現,頓時讓廳內的眾人安心了不少。


    朱儁、盧植、皇甫嵩這三個名字,在許多人心裏就如同夢魔一樣。


    或許這三人在大漢那邊是大英雄,在史書上也是大豪傑。


    但是這也磨滅不了,他們曾經屠殺過被逼的活不下去的老百姓。


    主帥有信心,他們就有。


    “這三個老賊,我們不去殺他,反倒伐我們上了癮。


    此番,正是我等報仇雪恨之時!”


    白爵憤恨不平,眼中都快冒出火星了。


    除了他,鎮守井徑關的黃龍亦是差不多的心情。


    張闓站起身拱手:“如今我山寨兵強馬壯,強軍已成,何懼官軍?


    管它三路還是六路,一千個來,一千個死!”


    “軍師,汝可有好的建議?”張寧突然發問,看向了下首的白雀。


    白雀皺了皺眉,知道這是在考驗自己,躬身抱拳,“聖女,皇甫嵩一路進軍中山國,許是為了對付黑山張燕。


    吾近日也探的消息,張燕近日在中山,常山兩國劫掠富戶。


    而盧植一路入河內郡,距離張雷公勢力範圍最近。


    我們不如先破魏郡的朱儁一路,剩下兩路,定會喪膽,在慢慢擺布不遲。


    若能消滅這三路漢軍,趙國钜鹿等地,皆可為囊中之物。”


    張寧聽完點了點頭,這番話倒是合她的心意,總之,所謂的漢末三傑一個都跑不了。


    她看了看廳中的所有人,“此次出征,勿要輕敵。


    張闓帶上所有的背嵬軍,白爵、徐晃、韓當、白雀隨吾出征。


    營寨由睦固、黃炳看守,不得有誤!”


    “諾!”廳內眾人站起,一齊俯身下拜。


    “對了,差點忘了。”張寧突然想起什麽,臉上露出陰謀得逞的笑容。


    “還有一人,卻是將他忘了……”


    她口中說的,便是被軟禁多日的張合。


    因此,張寧讓大軍先行,自己則去見張合。


    卻說此時張合正躺在床上,心中煩悶無比,外麵又傳來了敲門聲。


    “砰砰砰!”


    門打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進來,張合趕忙將身子別了過去。


    “儁乂將軍就這麽不想看見我嗎?”張寧聲音故意提高了幾分,坐在了對麵。


    “哼,你又來作甚?”張合冷道,聲音中充斥著不滿與怨念。


    一個大男人,被一個十多歲的小姑娘軟禁,而且一點辦法都沒有。


    這要是說出去,恐怕會把世上一半的人笑死。


    因此,張合對見到張寧格外抗拒。


    “想不到張將軍竟是這般無情之人。”張寧聞言故作哀傷,裝模作樣的抹了抹淚。


    “寧每日好吃好喝的招待,又何時虧待過將軍。


    這些日子見將軍被困於此,也是於心不忍。


    故認真想了數日,既然張將軍不從。


    那便送將軍下山,以全將軍心意。”


    “你說什麽?送我下山?”張合似乎是聽到了什麽不可能的事情,滿臉的震驚。


    養了他這麽久,結果就給放了,有這麽傻的人?


    “怎麽,儁乂將軍不信?”張寧站起身,看著他盈盈一笑。


    “寧今日也要下山,儁乂將軍若有膽量,可隨我一起去。”


    說著,竟真的直接走了出去,再也不多廢話一句。


    張合看著沒有關著的房門,將信將疑的跟了上去,發現果然沒人看守。


    興奮之餘,竟真的鬼使神差的與張寧同路下山。


    到了山下,張寧命人牽來一匹馬,然後故意透露出信息。


    “儁乂將軍,就此別過,汝離開後,可直接前往魏郡,據說朱儁此時正在那裏。”


    “什麽?錢塘侯在魏郡?”張合有些驚訝,心中卻是暗自思索。


    他打了敗仗,高覽那個小人指不定在皇甫嵩麵前將責任推給自己。


    他在山上待了多日,隻怕有苦難言,若是就此迴鄴城,一定會被治罪。


    不如去見錢塘侯,說明緣由,錢塘侯出身寒門,孝義雙全,又極重義氣,定會寬恕自己。


    總之,比去見皇甫嵩要好得多。


    打定主意,張合看著眼前的少女,眼神雖然有不滿,卻也沒了不少的冷意。


    他拱了拱手,“此番多謝不殺之恩,來日有緣再報。”


    說罷,翻身上馬,揚鞭疾馳而去。


    張寧看著遠去的背影,眼中閃過一抹狡黠,他相信,這家夥肯定會馬上迴來的。


    “聖女,為何如此看重此人,還要咱們的大軍與他演一場戲?”


    白雀沒見過張合,對張寧放走一員漢將有些奇怪。


    張寧笑了笑,“此人有才,又非大漢死忠,正好為吾所用。


    欲成大業,需得其人,與其讓他對朝廷還懷有期盼,不如讓他現在就死心……”


    (這章四千多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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