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肅鴇行,集於苞桑。王事靡盬,不能蓺稻粱。父母何嚐?悠悠蒼天!曷其有常。


    話說皇甫嵩交出長安兵權之後,車騎將軍張溫接任三輔戰事。


    東中郎將董卓為副將、別部司馬孫堅為先鋒,繼續討伐北宮伯玉。


    冀州、魏郡鄴城。


    太守府。


    府內燈火通明。


    饒是現在已是三更天,皇甫嵩依舊沒有安歇。


    他手裏拿著一份這幾日各地瘟疫傳播的報告,看著上麵的內容,眉頭越皺越深。


    短短半個月,受災的地區便不計其數。


    百姓們無不驚恐,甚至有舉家逃亡者,各地亂成了一鍋粥。


    “這大漢,到底是怎麽了?”


    皇甫嵩喃喃自語,昏黃的燈火照在他的臉上,顯得更加的蒼老。


    臉上的溝壑擠在一起,承載了無盡的滄桑與憂思。


    這些年,天災不斷,幾乎每隔幾年就爆發一次瘟疫。


    要麽就是發大水,地震,大暴雨,蝗災,氣候異常,天空中出現各種離奇的異象。


    仿佛在預示著,大漢將亡的征兆。


    “踏踏踏。”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夜的沉寂,門外出現一人。


    他身穿著黑色的武士服,內襯白衫,麵容英武,眉宇間有著一股逼人的銳氣。


    腰間掛著一柄寶劍,氣勢淩然。


    “父親。”


    男子恭恭敬敬站在門口,抱拳躬身衝著裏麵一揖。


    “延兒?”皇甫嵩微微抬眸,眉頭鬆弛了一些,笑道:“這麽晚了,為何還不去歇息?”


    來人名叫皇甫延,字堅壽,是皇甫嵩的長子。


    “孩兒睡不著。”皇甫延走了進來,然後跪坐在下席。


    皇甫嵩聞言,將竹簡收起,歎了口氣,“吾兒來此,是有要事罷?”


    “父親可曾聽過最近的一個流言嗎?”


    皇甫延頓了一下,臉上露出幾分猶豫。


    “什麽流言?”皇甫嵩並沒有太過在意,目前他的心思,都放在如何解決瘟疫這件事上。


    身為冀州牧,冀州百姓的父母官,這是他必須考慮的事。


    皇甫延的目光變得嚴肅,看向皇甫嵩。


    “父親應該還記得,前載討伐蛾賊之時。


    賊首張角有一女,名為張寧,後遁逃至太行山內。”


    皇甫嵩被這麽已提醒,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心中一個咯噔。


    在蛾賊作亂之前,張角便靠著符水給人治病。


    從而蠱惑了大漢八州的百姓,犯上作亂。


    雖然這場叛亂很快就平定了,可是帶給大漢的傷害是不可挽迴的。


    若是張寧趁機在這個時候效仿張角,天下豈不是會來第二次蛾賊暴動?


    想到這裏,皇甫嵩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延兒,汝是打探到此妖女的蹤跡了?”


    “哈哈哈哈。”皇甫延臉上浮現出一抹自信的笑容,“父親,孩兒自來冀州開始。


    便日日打探此妖女的下落,為的就是效仿父親平定蛾賊,建萬世功勳。


    五日前,孩兒派出去探子迴來稟報說,在钜鹿發現了妖女的蹤跡。


    為了避免這是謠言,孩兒又派出數騎前去查探。


    經過確認,正是钜鹿。”


    “钜鹿?”皇甫嵩眉頭一皺,钜鹿可是張角的老家!


    即便是張角已經伏誅,怕是依舊有不少人受太平道的蠱惑。


    “聽說那妖女前些日子離開了太行山,帶著不少的糧草與草藥,為沿途的百姓治病。”


    皇甫延將他得知的消息詳細的說了出來,似乎他自己就是親曆者。


    說話的時候,眼神中隱隱透著一股野心與狠辣。


    “砰!”


    皇甫嵩狠狠一拍桌案,怒道:“妖女好大的膽子,竟敢又來蠱惑我冀州百姓!”


    “父親,下令吧!”皇甫延站起身,眼中滿是戰意,“如此天予良機,正是除去蛾賊的大好機會。”


    皇甫嵩沉默了。


    半晌,他緩緩抬起手,搖了搖頭,“延兒,為父雖為冀州牧。


    可此來冀州赴任,朝廷卻並未予吾兵馬。


    若要出兵,須得向各地太守征調兵馬錢糧。”


    “這有何難?”皇甫延疑惑了,“父親身為冀州牧,要調動兵馬,不過一紙公文即可。”


    “嗬嗬嗬,哪有這麽容易。”皇甫嵩苦笑一聲。“為父的一紙公文,未必就調得動他們啊。


    各地太守,執掌一方軍政大權,讓他們平白出兵馬錢糧助咱們剿賊,這是根本不可能的。


    除非蛾賊的動亂,已經威脅到了他們,否則誰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早在來冀州之前,皇甫嵩就已經意識到,劉宏派他赴任是別有深意。


    但是他沒想到,事情居然是如此的嚴峻。


    自己居然已經到了無兵無糧的局麵,也無法命令當地的太守。


    皇甫嵩的心裏突然產生一種錯覺,自己與傀儡好像也並無什麽區別。


    “他們不願,那父親為何不上表天子。


    讓陛下發布詔書,令他們出兵剿賊?”


    皇甫延自是沒有那麽多的想法,朝堂上的風浪也未曾見過,一心隻想著除賊立功。


    認為所有的事情,隻需天子發布一道命令,其他人就會無條件的遵從。


    “唉。”


    皇甫嵩輕輕搖頭,並沒有解釋。


    如果僅僅憑著天子詔書,是不足以調動的。


    當初蛾賊之亂,之所以能快速平定。


    正是因為劉宏向士人妥協了,又親自掏錢充實軍資,才得以振奮士氣。


    現在劉宏不出錢,就算同意了,也須得當地士人出資出力,決定權依舊不在自己手裏。


    皇甫嵩思慮再三,臉上愈發的凝重,站起身來迴踱步。


    這次的情況頗為棘手,沒有朝廷與士人的支持,他該如何打這場仗?


    半晌,皇甫嵩猛的迴過身,眼睛一橫看向皇甫延。


    “延兒,立即寫一封密信,傳給钜鹿太守司馬直,讓他出兵捉拿妖女。


    另,發布一份征兵檄文,凡應征入伍者,賞千錢!”


    “父親,咱們哪有錢啊,您這是……”皇甫延麵色一變,正要說些什麽。


    不待他說完,皇甫嵩便揮了揮手,“趕緊去辦吧,莫要拖延了時日。”


    “諾。”皇甫延閉上了嘴,退了出去。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皇甫嵩揉了揉額頭。


    他是沒有錢,不過隻要等捉拿了張寧,朝廷自會有賞賜發放。


    就在皇甫嵩已經準備著手對付張寧之時,遠在钜鹿廣宗縣的張寧,也並不是毫無防備。


    下山已經半個多月了,棲鳳村周圍的流民也越來越多。


    在張寧等人的指導下,一座座簡易的帳篷搭了起來,成為了臨時住所。


    看著一個個流離失所,無家可歸的百姓們。


    張寧這個時候才意識到,史書上所描寫的那一行行小字裏,正是這些人悲慘的一生。


    除了記錄的史官,又有誰注意過他們呢?


    眼看著物資已然消耗了大半,張寧便立即派睦固迴去調運。


    “聖女。“臨行之前,睦固有些擔憂的走過來,”末將此去至少得十日才能往返。


    在此期間,您一定要多加小心,末將擔心漢軍會對您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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