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甄逸一臉平靜的模樣,張寧有些吃不準對方說的糧倉究竟有多少糧草。


    甄逸自然也猜到張寧的心思,便指著一個方向,“兄弟可以隨我先去看過之後再做決定。”


    就這樣,兩人一前一後的前往甄家在城裏設立的糧倉。


    等到了之後,張寧才發現,這裏麵存了滿滿一倉庫的糧食。


    “這裏裝有多少糧草?”


    甄逸命人拿來了賬本,翻閱之後,淡然迴道:“不多,六千斛而已。”


    六千斛!


    根據漢朝的換算單位,一石=一斛=29.76公斤。


    六千斛的糧草,便是三十六萬斤!


    按照現在的市價,換算出來價值三百萬錢以上!


    張寧睜大了眼睛,她第一想的不是為自己平白得了這麽多糧草高興,而是想大哭一場。


    如果在廣宗,在下曲陽的時候,他們有這些糧草。


    那麽黃巾也不會敗的如此之快,也不會死上這麽多人。


    當然,這些東西在高官以及甄逸這樣的富商眼裏算不了什麽,不過是人家成親時的聘金罷了。


    如董卓娶妻時,聘以輜車百乘,“馬二十匹,奴婢錢帛充路”,共折合貨幣一百六十萬錢以上。


    在不久後的將來,曹操的父親曹嵩,便花了一億錢買了一個太尉的官職,而且隻做了五個月。


    由此看來,張寧出來帶的十萬錢簡直是不叫錢。


    不過甄逸的大方還是讓張寧心裏對他生出幾分感激,她從來都是有恩必報之人。


    “甄兄,大恩不言謝,這些糧草足以解寧之燃眉。”張寧道了聲謝,便又要行禮。


    甄逸卻是伸手將她的手按住,不過剛一觸碰,他皺了皺眉,連忙把手縮了迴來。


    ‘這張兄弟的手怎的如女子那般柔軟。’


    心裏雖然這樣想,但甄逸還是搖頭道:“兄弟不必言謝,做生意最重要的便是誠信。


    今日碰上張兄弟,能交你這麽個朋友,實在是人生一件快事。”


    “寧亦是如此。”張寧笑著點了點頭。


    憑甄逸的這番氣度,甄家確實不愧是漢末豪商裏的魁首。


    當夜,甄逸為表地主之誼,宴請了張寧與陳平。


    三人詳細的溝通了交貨的時辰與物品定價,達成了長期穩定的合作關係。


    至於那帶來的十萬錢,張寧便向甄逸購買了品質良好的稻種。


    隻等著貨物到後,便又返迴黑風山挖取石碳。


    而甄逸也在信都的田地上,新開了一家販賣無煙煤的店鋪,以為接收由張寧的商隊送來的無煙煤。


    由於交貨以及搬運還需要時日,張寧還需在信都的客棧小住幾日。


    這一日,天氣尚好,張寧閑著沒事,便想著去古代的街市上逛一逛。


    作為安平國治所的信都,繁華程度自是與她先前待過的廣宗不可同日而語。


    雖然不是後世那般的車水馬龍,卻也獨有著這個時代的風土人情。


    張寧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算是體會了長久以來唯一不用她緊張的時刻。


    正當她想得入神之際,一隻細膩的手輕輕地搭在了她的肩上。


    張寧迴過頭,站在她身後的,是一名身穿玄色華服的中年文士。


    年齡約莫在三十五上下,臉部如刀削般的棱角分明。


    頜下三縷長須,一雙眼睛小而明亮,透露著睿智的光芒。


    “在下失禮了,還請小郎不要見怪。”


    文士語氣溫和,拱手做了個揖,顯露出這個時期文士特有的文雅風範。


    “不知先生無有要事?”


    張寧察覺到眼前男子的不凡,對方態度也還不錯,因此倒也沒有怪罪,抬手迴了一禮。


    文士頓了一下,解釋道:“在下方才見小郎雖身在人流之中,周圍卻好似無有旁人。


    因而有些好奇,故此鬥膽上來相尋。”


    張寧皺了皺眉,這男的說話還真是好生奇怪,還隨便在街上找人搭訕。


    文士似乎也怕她不耐煩,於是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


    看著坐落在前方的石亭,張寧心說自己反正也無事,去坐坐也無妨。


    兩人一前一後,文士看著那道窈窕的背影,眼中卻更是疑惑。


    待坐定之後,文士又作揖道:“不知小郎名諱?”


    “張寧。”


    張寧並沒有隱藏自己的姓名,畢竟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


    “寧……”文士左手摟著胡子,用隻他自己聽得見的聲音喃喃自語,“寧,停息,平定……”


    叨念了一番後,繼而又問:“不瞞郎君,在下平日專研相學。


    好與人相麵,不知郎君可否借手一觀?”


    相麵?江湖騙子!


    在後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張寧一聽到這個詞,即便是她現在自己都成了“神棍”一類的人。


    乍然一聽,腦中便蹦出這幾個字。


    “這……怕是不妥。”


    張寧稍微想了一下,便拒絕了對方。


    自己是誰?太平道教聖女,太平道創始人的傳人。


    說句不過分的,她說是華夏道教始祖之一都不為過。


    讓一個外行來給自己相麵,這不是扯了麽?


    文士一聽,明顯愣了一下,他沒想到會有人拒絕自己。


    要知道,這世上許多人想找他看上一麵,卻是求也求不來的。


    而經過他相麵之後,這些人便從此聲名鵲起,成為了當世名流。


    如樊子昭,本是賣幘小販。虞永賢,本是放牧小童。


    李淑才,本是鄉閭之人。郭子瑜本是鞍馬之吏。


    以及孝祖、和洽這些小人。


    現在具是當世的一代賢士,名揚天下,人人敬仰。


    不過張寧越是拒絕,到越是讓文士心中的好奇愈發強烈,“郎君不必相疑,在下並無他意。”


    說話時,文士又十分誠懇的看向張寧,伸手作揖。


    在這樣的軟磨硬泡下,張寧無奈歎了口氣,遂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不過剛伸出手的刹那,文士眼中的瞳孔頓時放大。


    人的相貌差別不是很大,可男女的手卻是天壤之別。


    那手皮膚白皙,五指修長,如同玉石雕琢而成。


    文士的震驚隻在一瞬之間,他很快便恢複了平靜。


    重新打量了張寧一眼,隻是礙於張寧一身男裝,他也並沒與戳破。


    出於男女有別,文士隻是隔空一觀,並沒有上手。


    隻是看著,便僵在了那裏。


    明明大冷的天,他的額頭無端流下幾滴冷汗,眼神分明透著難以置信。


    張寧等的有些不耐煩了,啟齒問道:“先生看出什麽來了?”


    這一聲,頓時驚醒了宛如在夢中的文士。


    但見他麵色驚恐,忙不迭的起身,對著張寧躬身拜倒,嘴裏連連告罪。


    “冒犯尊顏,還請贖罪!


    冒犯尊顏,還請贖罪!”


    文士說話時,甚至連抬頭看張寧的勇氣都沒有了。


    連續告罪數次之後,他便急匆匆的背過身告辭。


    隻是這樣,讓張寧心裏倒是生出幾分不滿:“什麽人呐,不讓你看你非看。


    看了又什麽都不說,江湖騙子!”


    在張寧的吐槽聲中,文士匆匆迴了客棧,心中一直心神不寧。


    “這怎麽可能呢?難不成大漢將亡?”


    文士百思不得其解,想到最後,終於取出一卷竹簡,拿起小刀在上麵鐫刻了起來。


    “天生尊貴,覆漢者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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