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風肆掠,將天空中飄落下來的雪白卷起,又飄下,落在一座小木屋上。


    旁邊的幾棵大樹被冰雪覆蓋,玉樹瓊枝間,雪花輕舞,晶瑩一片。


    風聲裏,一道人聲刺破這場靜謐。


    語調有些笨拙,卻讓人感受到她真摯而直率。


    “中平元年冬十二月,今年是……鼠年。


    過完鼠年是……牛年。”


    張寧板著手指,認真仔細的算著日子。


    不知道什麽開始,她每天都開始活的精打細算了。


    世事無常,畢竟人算不如天算。


    也許下一次,自己可能就會死於某場動亂之中。


    隨著時間的推移,作為穿越者的優勢也會變得越來越弱。


    到了那個時候,與這個時代所謂的“英雄”交手。


    便需要憑借自己的真實本事,真刀真槍的與他們幹一場。


    “靈帝會在這一年大肆斂財,搜刮民脂民膏。


    就算是朝廷的官員上任,也必須先去西園講定錢數。


    到了交算的日子必須交清,甚至有的官員因為交不出錢而自殺……”


    張寧微微歎了口氣,這麽做的結果,自然想都不用想。


    官員為了能交上做官的錢,便更加拚命的剝削百姓。


    天下各州農民起義複發,大漢各地都有叛亂,而且不少人都打著黃巾的旗號。


    人們知道,隻要腐敗的朝廷存在,他們根本就不可能活下去。


    至於後世傳的什麽“人心思漢”,漢朝的老百姓是絕對不會懷念大漢的。


    因為這個人指的根本是百姓,如果是,那便是人們懷念由張角所帶領的黃巾軍。


    東漢自開國以來,奉行的便是“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


    王莽改製,動了貴族階級們的利益。


    士人們便開始懷念與天子分權,共同剝削天下的時代。


    到了三國時期,劉備雖然打著“匡扶漢室”的旗號,吸納了不少士人。


    不過等陳群提出‘九品中正製’,所謂的漢臣便再也不存在了。


    當然,大漢從上往下不斷對百姓壓榨。


    雖然不想承認,但無疑是對張寧有利的。


    隻要時間拖得越久,這段時間積蓄實力,時機便在不遠的將來。


    ‘沙、沙、沙。’


    屋外的雪地傳來腳步聲,一個披著大衣的漢子走了進來。


    “拜見聖女!”


    那人恭敬的朝張寧抱拳行禮。


    “白兔師兄,你來了啊。”


    張寧笑著虛抬一手,示意對方不必拘禮。


    “不知聖女傳喚末將有何吩咐。”


    雖然張寧表現的隨意,可畢竟是主上,睦固依舊恪守人臣之禮。


    “嗯……你幫我發布一個消息。”


    張寧左手低著下巴,“告訴藏在這太行山裏,以及散布在各地的黃巾教眾。


    告訴他們,他們的領袖迴來了,我張寧在黑風山等著他們。


    如果他們還記得黃天之世的願景……”


    “聖女放心,末將一定辦好此事。”


    睦固躬身一拜,轉身又出去了。


    等背影完全消失後,張寧才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她並不擔心此舉會引來一些人的注意,尤其是漢軍。


    即便是對方知道自己藏在山中,想要攻山可不容易。


    作為黃巾軍的聖女,利用這樣的威信來募兵,應該是讓實力增長最快的法子。


    “咳咳。”


    屋內燃燒的木材冒出黑煙,嗆得張寧咳嗽了兩聲。


    山中大雪,木柴濕氣太重,燃燒煙霧大不說,還很難燃燒。


    想到前日說的通商之策,張寧突然想起什麽,便起身走了出去。


    冰涼的冷風打在臉上,她卻並不覺得特別寒冷。


    隻見那蜿蜒曲折的山道上,幾個身影冒著大雪緩步向下,小心翼翼的走著。


    為首者,是一名將笄之年的少女,頭發隨著風雪飄拂。


    身上隻披著一件絨毛披風,身形瘦小卻並不柔弱。


    能讓張寧冒著大雪天也要去的,隻有一個原因。


    她要去山下找煤!


    上一世的時候,張寧曾經查過分布在全國的煤礦大致的位置。


    而太行山腳底下有許多的煤礦。


    關於太行山藏有煤炭,其實早在《山海經》中就有記載。


    “賁聞之山,其上多蒼玉,其下多黃堊,多涅石。”


    賁聞之山就是焦作太行山,蒼玉即黑色的玉石,就是煤炭。


    不過在1896年,也就是甲午戰爭剛剛結束的時候。


    意大利籍猶太人安傑洛·羅沙以代理牧師的身份來華,借口調查中日戰後情景,實際是為了勘察大清的礦藏資源。


    大約3億年豐富的優質無煙煤資源被侵略者發現,招來帝國主義的瘋狂掠奪。


    羅沙聯合英皇女婿勞爾納與意大利首相羅迭尼成立英福公司,在太行山腳下進行了長達40多年的煤炭開采。


    所以不管是出於身為後世的炎黃子孫,還是現在的黃巾聖女,這麽豐富的資源絕不能便宜了那些後世的侵略者。


    既然現在無人開采,那就從她張寧開始,讓這片寶藏現於世間,以警示後人。


    不過作為第一個開采者,擁有最初的“壟斷權”應該不過分吧?


    一行人走了多時,才終於來到了山腳下。


    張寧幾經尋找,在一處雪地下找到一些黑色的石塊。


    她將這些石塊聚在一起,然後周圍擺上木柴。


    “轟!”


    羽扇揮過,一道火流落在上麵,開始劈裏啪啦的燃燒了起來。


    隻見那些石塊被點燃,冒出嫋嫋的白氣,空氣中並沒有多出什麽刺鼻的異味。


    張寧這番動作讓後麵跟著的嘍囉百思不得其解,卻又不敢去問。


    不過張寧心裏已然是樂開了花。


    既然要通商,現在大雪天,如果把這些東西拿去賣,豈不是能形成一個產業鏈?


    有了大量的煤,那麽就可以開工廠。


    有了工廠,就可以……


    到了那時,她便可以擁有足以改變曆史進程的能力。


    讓屠戮華夏的五胡亂華不再發生,讓……


    張寧有了想法,便不再拖延,又讓人撿了一些帶迴去山寨。


    “聖女居然想用此物來經商?”陳賢看著手心裏黑黢黢的石塊,眼中露出不解。


    “既然要行商,那總得有貨物才行吧?”


    張寧撿起一塊石碳,順手丟進了火盆裏。


    “此物雖然難以點燃,不過燃燒之後,可以經久不息。


    冀州富戶不少,雖然也用碳火,但木炭卻不便宜。


    這些石碳,應該也是他們需要的。”


    “那這些東西作價幾何?”陳賢也學著張寧的樣子,將一塊石碳丟進火盆。


    “這石碳太行山的下麵有許多,因此開采不完。


    眼下鬧饑荒,也不宜定價太高,不如一石五錢如何?”


    『參考劉虞時期一石米三十錢,現在物價大概是兩百到四百錢不等,價格浮動比較大。』


    張寧並沒有想著靠這個來發大財的想法。


    《鹽鐵論》與《東觀漢記》等等史料中曾記載,哪怕是在漢代盛世時。


    中國關中地區的老百姓都是住在木板搭建的房子裏,黃河中遊的居民就更原始了。


    可以說是結草為廬,家徒四壁,四麵漏風。


    而木炭無論在古代還是現代都是珍稀的礦產,不是底層老百姓消費的起的。


    因此張寧其實也想幫助這些百姓做點什麽,促成一個雙贏的局麵。


    “賣的賤了吧?此物雖取之不完,可需人力運送。


    那些個富戶坐擁錢財無數,豈不是白白便宜了他們?”


    陳賢嗤笑一聲,他自是沒有張寧腦中那麽多的想法。


    眼前的東西有利可圖,他就不會放過。


    “陳當家的可曾想過大雪天會凍死多少人?


    若是你下了山,便能看見路邊的死屍。


    無一例外,幾乎都是凍死的。


    這碳價便宜些,百姓們也才能買得起。”


    張寧語氣誠懇,不過在陳賢眼裏,卻又成了婦人之仁。


    山下的人死活與他有什麽幹係,他自己都時常難保了。


    不過麵上,卻還是裝腔作勢了一番。


    “聖女倒是……仁義啊,隻是天下流民甚多,我們哪有那麽多的人手供應這些石碳。”


    言下之意人太少,價格賣的賤了就是虧本買賣。


    張寧從對方的語氣態度,便看出陳賢此刻心裏在想些什麽。


    隻是來之前,她已經想好了理由,不怕對方不答應。


    “山中人雖不足,但是若是能招募流民上山呢?”張寧又拋出第二個關鍵信息。


    “我們哪有這麽多糧草招收?”陳賢麵色一變,說話的口吻也急迫了起來。


    “招收這些流民,並不是讓他們吃白食的,而是以工代賑。”


    “何為以工代賑?”


    雖然以工代賑的實例最早出現在《晏子春秋》,但這樣的事例屬於鳳毛麟角。


    陳賢乍然聽來,當然是不解其意。


    張寧笑著解釋道:“想要在山裏有口飯吃,自然是需要幹活的。


    如此山中運煤的人越來越多,我們換取的錢財也會越來越多。


    錢可以拿來換取稻種,山中可以屯田,需要的人隻會多不會少。


    糧食不在短缺,多餘的人手。


    則可以成為保衛山寨的力量,何樂而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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