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中平元年十月,漢將皇甫嵩於廣宗大破黃巾,斬首三萬餘,五萬黃巾赴漳水而亡。


    戰後皇甫嵩命人尋找張角屍身,欲送往京師請功。


    不過奇怪的是,幾番尋找,始終不見其蹤跡。


    甚至軍中有流言,言張角並未死亡,而是逃離了廣宗。


    想與在下曲陽的張寶會合,以為卷土重來。


    雖然皇甫嵩並不相信張角還活著,否則廣宗蛾賊的賊首就不會是張梁。


    不過不管怎麽說,黃巾一日不平,他就難以心安。


    要是日後有人借著張角的名號再起叛亂,那可就不妙了。


    因此,皇甫嵩在破廣宗後的第三日,便立即起兵拔寨,兵戈直指下曲陽。


    而張寧,似乎是被人遺忘了。


    因為張梁的死吸引了太多人的目光,再加上黃巾兵敗如山倒。


    沒人會相信在這樣的情況下,一個十三歲的少女能在這樣的動亂中活下來。


    然而張寧一行人,此時早已到了下曲陽黃巾大營。


    “伯兄、叔弟!”


    剛剛搭好的簡易靈堂內,身穿白色孝衣的張寶跪在地上,看著兩塊靈牌痛哭流涕。


    但見那靈牌分別刻著“故先兄諱角天公將軍之靈位”,“故先弟諱梁人公將軍之靈位”。


    當張寧等人來到下曲陽,將張角去世,張梁率五萬餘義軍投河的事告訴張寶之後。


    因為受到的打擊太大,張寶險些昏厥過去。


    更有不少太平道教徒為之哭泣,憤恨世道不公,連天公將軍這樣的人都落得這個下場。


    這世間自此不存在公理,也不存在正義。


    悲傷的氛圍籠罩在了下曲陽的上空。


    張寧依舊穿著一身白衣,或許是上天注定。


    自從她來到這個世界,不是在逃命就是在送別的路上。


    一路行來,屍橫遍野,白骨累累。


    她仿佛就是為這些人送葬一樣,看著熟悉的人一個個離開。


    所謂亂世人不如狗,大抵就是這樣了。


    張寶悲傷了一陣,又很快的振作起來。


    因為他知道,自己現在是下曲陽十數萬義軍的主心骨。


    如果連他自己都撐不住,那其他又該怎麽辦?


    當日,傳令兵將駐紮在各地的渠帥全都召迴,商議軍機。


    一支支令旗發出,數萬黃巾各自出營,將下曲陽各地的要道全部占領,嚴防漢軍的突然襲擊。


    而漢軍這麵,皇甫嵩也與巨鹿太守郭典二軍合一,準備與在下曲陽的張寶進行最終的大決戰。


    一處偏帳內,張寧盤坐在一塊軟榻上,手裏捧著《太平要術》翻看。


    前些日子因為要躲避漢軍的追擊,因此也未好好看過。


    再加上她本就對這本已經失傳的奇書感到好奇,想要一探究竟。


    張寧能感覺的到,如果真的能領會這上麵的內容,或許平定天下,並不是什麽難事。


    《太平要術》與她之前設想的一樣,其中不僅包含了天地五行陰陽八卦。


    還有醫術工匠農學等改善民生的“奇技淫巧”。


    除此之外,還有兵法與陣法之說,包括兵權謀與兵形勢,還有兵技巧。


    奇怪的是,這上麵並沒有後世所載的兵陰陽之說。


    這也難怪,兵陰陽的代表人物諸葛亮,這個時候才不過剛剛出生三年,能懂個什麽兵法。


    而張寧唯一學會的神息術,上麵雖然有記載,可是張寧看的並不是太懂。


    “天真之氣,無所不周,氣象雖殊,參應一也。”


    張寧看著上麵的字,滿臉疑惑的念著。


    幸虧原主本身就是勤學之人,加上張角的寵愛,因此在識字方麵並沒有什麽困難。


    隻是這些話是什麽意思,她是半點都不明白。


    “寧兒。”


    帳外傳來一道親和的聲音,身穿黃色甲胄的張寶淡笑著走了進來。


    “二叔。”張寧嘴角微微勾起,站起來行了一禮。


    這幾日的相處,張寧也算是與自己另一個叔父熟絡起來。


    與張梁一樣,張寶對於張寧的寵愛也不弱。


    恰好剛剛走到帳外,便聽見張寧在裏麵自言自語的聲音,得知她在為書上的內容不解而發愁。


    “天真之氣,無所不周,氣象雖殊,參應一也。”


    張寶盤坐在桌案的對麵,將張寧剛才所念的重複了一遍。


    張寧睜大了眼睛,頓時意識到這是要給自己授課啊,當即又坐了下來,安安靜靜聽對方講述。


    “所謂天真之氣,代表了這天地間的自然之氣,它無處不在,貫穿於世間的每一個角落,這便是無所不周。


    “氣象雖殊,雖然萬物的變化無有不同,千變萬化,但也不過是自然之氣變化的罷了。


    參應一也,萬物雖不同,但都與自然之氣相和,遵循同一種天地自然的規律。


    所謂神息術,便是感悟自然,溝通天地之術……”


    張寶講的很慢,也很細,為了避免張寧聽不懂,甚至還舉了幾個例子。


    對於神息與法術的造詣,張寶顯然並不低於張角。


    若不是匆忙起兵,他甚至會將兵法與陣法一並學會。


    隻是天意弄人,終究是沒有學得。


    講解一直從早上講到了午後,又從午後到了晚上。


    張寶仿佛有說不完的話,盡可能的為張寧解惑。


    一直到一名黃巾士卒在外麵叫他的時候,張寶才起身匆匆離開。


    這一晚,張寧睡的有些不踏實,心中總是有一股心驚肉跳的感覺。


    或許是因為曆史仍舊按照原先的軌跡變化,而自己確實又無法改變什麽。


    己方的劣勢,即便是韓信項羽複生,隻怕都難以改變。


    而張寧沒想到的是,漢軍來的如此迅捷如此猛烈。


    下曲陽外的大帳,一匹左右插著有“黃天”二字小旗的駿馬疾馳而來。


    馬上的騎士後背插著兩支箭矢,鮮血順著後背流了一地。


    待跑到營前,騎士從馬背上滾落,重重的摔在地上。


    守衛的士卒趕緊上前將這名騎士扶起,隻見他嘴角溢血,氣若遊絲。


    騎士死死咬著發白的嘴唇,將懷中的信件拿了出來遞了出去。


    “漢……漢軍來了,快!”


    話還未說完,騎士便暈了過去,臉上帶著如釋重負的神情。


    他終於在昏倒之前,把消息傳了過來。


    “兄弟?醒醒!”


    士卒輕輕的搖晃了一下,將手放在他的鼻尖處,然後又猛的如彈簧般收迴來。


    “報!”


    一名頭戴黃巾的漢子快步走進,手中拿著一份戰報。


    張寶命人上前接過,看到上麵的血跡,眉頭緊皺。


    “送信的人呢?”


    漢子聞言恭敬解釋,又欲言又止:“稟將軍,送信的兄弟……他剛把信送到,便已經去了。”


    眾人聞言,皆是麵帶悲傷之色。


    起兵至今,他們死了多少的好兄弟,卻仍舊未能見得那黃天。


    “啪!”


    張寶看完戰報,猛的拍在桌案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漢軍欺人太甚!殺害我數十萬義軍兄弟,如今又來我下曲陽。


    如此血海深仇,不可不報!”


    話音剛落,帳內十幾名黃巾渠帥齊齊站出,對著張寶躬身抱拳,高聲宣誓。


    “我等願隨師傅與漢軍決一死戰,報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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