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廳內的案牘上擺放著幾盞油燈,燈火偶爾晃動一下,牆上的影子也隨之搖曳。


    此刻已是戌時『現代19——21時』,數十名頭戴黃色頭巾的漢子圍坐在一起。


    這其中有渠帥睦固、何曼、張闓等人,還有身份較高的黃天使者。


    唯一有些格格不入的,是在主位下首端坐著的一個女童。


    雖然年幼,卻已經是個標準的美人胚子,極為豔麗。


    按理說到了這個時辰,該是去歇息的。


    或者說眼下的情況沒人能夠睡得著覺。


    城外漢軍虎視眈眈,所有人處在高壓之中。


    麵色都不是很好,氣氛一時之間有些沉悶。


    張梁率先打破了僵局,對著眾人苦笑道:“漢軍此來,氣勢洶洶。


    我城內還有數萬老弱婦孺,若是城破,怕是不能幸免。


    所以,無論如何,一定要守住城池!


    大家這幾日要謹慎些,切不可出了差漏。”


    若是不能守住兄長的黃天大願,他又有何麵目活在這世上?


    兄長去世時的那‘黃天’二字,依舊在他的耳畔迴蕩。


    “師父說的對,就是死,也不能讓漢軍進城一步。


    城內的數萬鄉親,陣亡的兄弟們可都在天上看著咱們呢。


    若是不能保住,吾等下去了有何麵目去見他們?”


    何曼深吸一口氣,看著那燈火有些出神,他七歲的兒子也在城中。


    要不是蒼天不公不仁,他本應該在家耕地,過著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日子。


    日子雖苦,卻也樂的自在。


    然後等自己的兒子長大,在給他生個小孫子,頤養天年。


    可就是這樣的生活,大漢朝廷也不願意給他們。


    一年交的算錢總是交不盡,人們生了孩子養不活,隻得放在水中溺死……


    自己的兒子能養這麽大,已經是拚盡全力了。


    為此,他的妻子也離他而去。


    “何師兄不必苦惱,有師父和聖女的帶領,大家肯定會沒事的。”


    睦固笑著安慰,在黃巾軍中,他的身世最為淒慘,卻也是最堅強的一個。


    有了他的話,眾人心裏壓著的陰霾稍稍輕了些許,嘴角勉強扯出幾分笑意。


    “叔父,漢軍未敗而退,今夜極有可能會來夜襲。”


    一句不重卻很清晰的話音突然響起,群帥扭頭看去,卻是張寧。


    現在的他們,絕對不會和以前一樣,隻把張寧當做花瓶一樣的聖女。


    在廣宗城頭,張寧的表現可是絲毫不輸天公將軍。


    張寧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她的威望在黃巾軍中逐漸升高。


    在這個時代,女子想要做到這個地步可是很不容易的。


    “寧兒,你有何看法?”張梁現如今也沒有把張寧當做了普通的姑娘。


    不說有兄長傳授神息之術,又有九天玄女傳傳道授業。


    若不是年紀太小,大賢良師的位置該是她的。


    “我隻是覺得漢軍不會善罷甘休。”張寧微蹙了下眉,細細分析道。


    “諸位試想,如果我們是漢軍,在開戰之初失利卻未損兵折將。


    而敵軍因為剛勝了一場,容易產生兵驕將怠的心理。


    那漢軍會不會想趁著敵軍沒有防備,放鬆戒備之時突然襲擊?”


    原本眾人隻是心中發愁,聽完張寧的話頓感脊背發寒,額頭滴下冷汗。


    “師父,聖女所言乃是至理名言。”張闓頗為讚成的點頭,“以我的經驗,人在最放鬆的時候,便是最容易著道。


    漢軍白日吃了虧,又豈能不找補迴來。”


    張梁抬了抬眼睛,認可了二人的話:“確實如此,吾雖未讀過兵書,卻也知曉驕兵必敗四字。


    若非寧兒提醒,險些誤了大事。”


    聽到在誇獎自己,張寧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她也沒讀過什麽兵書,隻是看過幾本曆史書而已。


    在某些事上麵比別人快一步也不算什麽,隻是不知道這個優勢能維持多久。


    笑完之後,張寧又接著提醒:“叔父,從今夜開始,城中守備當需加強,尤其是值守的人員也需增加。”


    張梁了然的點頭:“嗯,此事叔父自有安排,不管漢軍來多少,也休想進城!”


    議事結束之後,任務分發下去,各渠帥分別帶領人手去鞏固城防。


    張寧也準備去幫忙,不過卻被張梁留了下來。


    偌大的廳內,此時隻剩下叔女二人。


    “寧兒,你心中的黃天之世是何景象?”沒來由的,張梁突然問出這麽一句話。


    張寧隻覺得自己腦子頓時一片漿糊,黃巾軍所求的‘黃天之世’是什麽她根本就不知道。


    想了想,她便以自己所看到的迴道:“國以民為本,以民為政。


    良田均分於民,令其自耕自收,安居樂業。


    書文廣授於眾,學舍遍布,無論城鄉,士子皆可受業解惑。


    為官者清廉自守、勤政為民,百姓安居樂業,共享太平盛世。”


    張梁聽完張寧的話,臉上啞然失色。


    他所想的黃天世界,不過是人人有一口飯吃,有衣穿,不用在受朝廷的欺壓而已。


    可是張寧給他描繪出的那番景象,是何等的美麗?


    若是能夠那般,這世間的百姓當是能安居樂業,世間清平郎朗。


    張梁眼中閃爍著亮光,但是過了許久,又逐漸黯淡下去。


    以民為本,說著容易,做著卻是難如登天。


    上層士人又何曾把他們這些黔首布衣放在眼裏?不過是為牲為畜。


    不然何來“牧民”與“州牧”之說?


    隻是,他看著眼前的少女,又不願打破她那個美麗的夢,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叔父會帶著你一起去看那太平盛世。”


    “叔父可要說話算話。”張寧抬起頭,看著這個頗為慈愛的長輩。


    來到這個世界的這段日子,讓她不孤單,還讓自己有家的感覺。


    算是這亂世之中唯一的慰藉了。


    “當然算話,叔父可是最疼我們家寧兒的。”張梁頗為自豪的迴道。


    他這生沒有娶妻,因此將張寧視若己出。


    “那我想求叔父一件事,叔父可得答應。”張寧嘴角也扯出一個微笑。


    “隻要不是讓叔父上九天攬月,下五洋捉鱉就成。”張梁拍了拍的自己胸脯。


    “不用那麽麻煩,叔父得空教我騎馬便是。”張寧說出心中所想。


    畢竟值此亂世,會騎馬總比不會騎馬能多出幾分生存的機會。


    如果可以的話,張寧還想學習武藝。


    她這個三叔道法不高,武藝卻也算不錯了。


    要不是現在情況危急沒有時間,張寧說什麽也要跟著練練劍舞舞槍什麽的。


    剛穿來的時候,要不是運氣好她早就沒命了。


    而與孫堅的碰麵讓她知道,這個時代的名將武力是真的很高,一箭便能取人性命。


    沒點防身的本事,又如何能在這亂世立足。


    這世道什麽都可能會辜負自己,唯獨自己身上的本領不會。


    “寧兒,你可想清楚了,這騎馬不僅辛苦,還有一定的危險性。”


    張梁不是不答應,而是真覺得騎馬對於一個十三的女童來說過於困難了。


    “叔父剛才還不是說什麽都成,原來是騙人的。”張寧佯裝生氣,嘟起嘴,雙手叉腰,氣鼓鼓地轉過頭。


    張梁看著侄女可愛的模樣,心中一軟,無奈地笑了笑,“好好好,叔父答應你便是。”


    在叔女二人說話的同時,一支兵馬卻還在城外的官道上行軍,約麽著有上萬人。


    這些人行動迅捷,腳步輕盈,隊伍靜謐無聲。


    配合著月黑風高、星點寥落的夜色,他們自信無人可以發現。


    “不咕,不咕,不咕。”兩邊的樹林傳來鴶鵴『jiá ju』的鳴叫,讓這場將要開啟的大戰唱響開幕。


    漢軍走了大概半個時辰,遠遠看見前方高大城郭上燈火昏暗,人影稀疏。


    “看來這夥蛾賊也就如此而已了,到底隻是一個女娃,不足慮。”孫堅笑了一下,他們可不光隻有這些人。


    在他們的身後,皇甫嵩也親自率大軍在後方坐鎮。


    隻要能攻破城池,便可以大軍入城。


    “鄒校尉,你攻東門,吾攻南門如何?”孫堅斜眼看向一旁的鄒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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