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茶時間,白小麥陪著鳳姨一起,坐上沈銘的黑色幻影,去了與方雅慧姐妹所約的酒店。


    車仍是老陸開,簡鋒在副駕駛一同前往,以便老夫人和少夫人需要時出麵。


    幻影停在海都江邊一家老牌涉外五星酒店門口,簡鋒陪她們一同進了酒店。


    簡鋒和這家酒店的總經理非常熟悉,因為沈銘有些國外的客人,會安排入住這裏。


    酒店一樓的爵士吧裏,暖黃明亮的光線,正在吹奏並隨著爵士樂緩擺的外籍樂手,都讓氛圍複古又輕鬆。


    約定的時間剛剛好,白小麥一眼便看到了那兩位夫人,仍然是上午的裝扮。


    見到白小麥陪著一位身材高挑氣質出眾,身材宛如少婦的中年女人走來,方雅慧暗暗倒吸一口冷氣:難怪沈耀基如此顛狂。。。


    看到紀小鳳的那一刻,方雅慧理解了沈耀基。


    原本以為他隻是放不下過去,想贖罪而已,現在,她不再這麽覺得。


    原來,沒有男人,沒有婚姻生活,孑然一身活了幾十年的女人,還可以凍齡。。。是因為沒有家庭煩惱麽?


    “小鳳姐?”方雅慧先一步上前打招唿,態度異常溫婉。


    “你好,我是紀小鳳” 鳳姨半垂著眼眸望向眼前雍容華貴的貴婦,不由內心百感交集。


    沒想到自己到了如今這把年紀,與世無爭了一輩子,現在卻要陷入莫名的情愛紛爭。


    “我是方雅慧,沈耀基的太太,這位是家妹方雅嵐”


    方雅慧向鳳姨身後的白小麥微笑點了點頭,同時將自己身旁的妹妹作了介紹。


    “你們好” 鳳姨對著二人微笑頷首,笑意不達眼底。


    四人再次落座後,便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白小麥率先打破了沉默,對同樣作陪的方雅嵐道:


    “嵐夫人,不如我們去那邊吧台看看,有什麽您和慧夫人喜歡的咖啡和點心?”


    白小麥向方雅嵐遞了個眼色,對方會意。


    還未到爭執環節,如果兩人能談得攏,當然最好,無關人迴避有利於當事人的交流。


    “好,我們過去”方雅嵐忙應道。


    二人起身離開,去吧台選了些點心和咖啡。白小麥讓侍應生給方雅慧和鳳姨送去英式下午茶和三層的點心。


    她則和方雅嵐各一杯咖啡加蛋糕,尋了張小桌一邊欣賞爵士樂,一邊觀察鳳姨那桌的情況。


    “小鳳姐,這些年,過得還好?”


    方雅慧率先開口。看著眼前這個雖然比自己年長,臉上也有了歲月的痕跡,但卻仍顯清雅秀美的女人。


    同為女人,她曾經對紀小鳳這位沈銘的生母,並不忌恨也不嫉妒。


    對方畢竟出身低微,這難免成為她的原罪,不配成為沈氏繼承人的夫人這樣一個重要的角色。


    當初兩家聯姻,她嫁給沈耀基,並不欣喜。她有自己喜歡的人,隻是同樣,與她家世不匹配。


    她也曾經想把沈銘當作自己的兒子來養,隻是,這孩子從小冷情,並不與自己親近。。。


    這些年,她自問為沈耀基生兒育女鞏固地位,付出很多,卻並沒有換來他的感情。


    所有能給予她的,隻有沈董事長太太這個名份地位,以及富貴閑適的生活。


    “沈太,未曾料到你會來拜訪,感謝多年前曾照顧過沈銘,你有什麽不妨直說”


    鳳姨的聲音始終是溫和的,柔柔淡淡的感覺,語速和緩平靜,看不出情緒。


    聽紀小鳳提起這個話題,方雅慧不由得想起當年的小沈銘。


    當年,她並非完全不喜這個孩子,隻是,孩子不與她親近,沈耀基也對她客氣疏離,她在這個家裏逐漸心冷。


    “此事,不提也罷,好在沈銘如今事業有成,更勝其父”


    方雅慧一句帶過,順便誇讚沈銘,而鳳姨隻捕捉到了最後四個字,並未應聲。


    “小鳳姐,我找你,是希望你幫我勸勸阿耀,他一把年紀了,有些瘋魔。。。”


    聽到“阿耀”兩字,鳳姨心中一滯:原來,她竟然也這麽叫他。


    曾經以為,“阿耀”是她與沈耀基之間獨有的稱唿,不曾想,這些年來,這麽喚他的,竟然是別的女人。


    鳳姨麵色不變,說道:“沈太說笑了,沈董是你的先生,我如何勸?勸些什麽?”


    “他找過你了,對嗎?他。。。是不是說要和你。。。再續前緣?”


    方雅慧似是難以啟齒,但又不得不明講,話說罷,她看著紀小鳳的臉。


    “算是吧,他來會所找過我” 鳳姨如實迴答,這並沒什麽可隱瞞。


    “阿耀。。。他說,要和我離婚,重新娶你,兌現年輕時的承諾。。。”


    方雅慧終於清楚地說出口,這件於她而言奇恥大辱之事。


    幾十年的夫妻,雖然因為利益湊在一起,但婚後的她,很快便愛上了這個被硬塞給自己的丈夫。


    沈耀基當年也曾風流倜儻玉樹臨風,雖然沒有感情基礎便結了婚,但她並非完全不情願。


    從兩個人圓房那夜開始,她便對丈夫生出了幾分情愫。


    隻是,她的丈夫隻有在喝了酒混沌之際,才會迷離地看著她,輕聲叫“小鳳”的名字,隨之愛意洶湧。


    情迷之時,她叫他“耀基”,丈夫卻迷離間問:“怎麽不叫我阿耀了?叫我阿耀。。。”


    日常,他對她尊敬疏離,說不出他哪裏不好,卻又心裏堵得慌。


    再後來,有了小铖,她便轉移了注意力。等生下小鈺,有了兩個孩子的她,漸漸看淡了夫妻間的那些情,她有許多事可以寄托感情。


    本以為,人生便也將這樣平穩度過了,年紀上來了,子女長大了,她也老了。


    這次卻不成想,以為他隻是隨口說說的重尋舊愛,卻成了真。


    現在,她在阿耀身上,仿佛再次看到了年輕時的激情,但卻不是為了自己。


    鳳姨也陷入了沉默,方雅慧眼中的迷茫和失落,讓她恍惚覺得,自己真的介入了她的婚姻般。


    “你們的事,與我無關的” 鳳姨低聲道,仿佛要染上什麽不潔的東西。


    她覺得,無論如何,他們夫妻兩人的這幾十年裏,總會有深厚的感情在。


    別說她不會介入,就算真想介入,也非易事,怎麽會來扯她入局。


    “小鳳姐,我明白不是你的問題,所以才來懇求你。。。”


    “你不知道吧,他現在有些發瘋,要在海都大量收購物業,我擔心星洲那邊出問題。。。”


    方雅慧眼神熱切地看著這個丈夫最愛的女人。她很沉靜,好像真的不在意他。。


    “你們這麽多年,你應該比我更了解他,他究竟是如何打算”


    鳳姨隻覺得方雅慧與其找自己,不如和沈耀基好好談談。


    “我希望你能認真地拒絕他,勸解他迴到南洋。。。”


    方雅慧已經知道了沈耀基和紀小鳳同遊小鎮幾日的事,定是如此,讓阿耀感覺有了希望。。。


    “沈太,我隻能告訴你,我已經明確拒絕了他,至於他迴不迴南洋,這不是我能勸解的”


    鳳姨在方雅慧身上,看到了無助,同時,也看到了對方實是在意她丈夫的。


    原以為真如沈耀基所言,他們夫妻沒什麽感情,現在看來,也非如此。


    “小鳳姐,你這麽說,我就安心了。阿耀說離婚時,我以為他隨口說說,現在隻要你不給他機會,我會慢慢勸他”


    阿耀阿耀。。。聽方雅慧一口一個阿耀,鳳姨心裏隱隱刺痛。


    “那如果沒有其他事,就告辭了”鳳姨準備起身。


    “小鳳姐,謝謝你,我會讓阿耀補償你。。。”方雅慧見紀小鳳的態度,自己目的已達到,又加了一句。


    “我的人生,何需你們補償?”鳳姨眼神中有一絲嘲諷,看了眼方雅慧堆笑的臉。


    “我明白你的,小鳳姐”方雅慧內心鬆了口氣,紀小鳳果然是清高的,不要人,也不要錢,這樣很好。


    “至於沈董事長和沈銘之間的虧欠如何,我不會參與,也不想參與”


    鳳姨仿佛看出了方雅慧的內心所思,丟下了這麽一句,便轉身示意在旁側吃瓜的白小麥,一同離開。


    看著紀小鳳師徒二人走出爵士吧,方雅嵐急忙問道:


    “姐,那女人怎麽說?她答應了?”


    “她說她拒絕了阿耀。。。”


    “那姐夫還非要離婚分家?”


    “我不確定她是不是給了阿耀什麽希望,但他們肯定不會對沈氏的資產毫不動心”


    “那你怎麽辦?”


    “沈銘一直不願進入沈氏,不知道他是故作姿態還是真的沒興趣”


    “可是眼前,姐夫就要調動資金在海都進行收購了”


    “怕什麽?那還不是沈氏的資產?”


    “可是畢竟,沈氏是姐夫說了算”


    “如果他敢真的拋棄我,那,他很快就不是了。。。”


    方雅慧一貫溫柔的臉上,浮現一抹戾氣,但嘴角仍掛著笑意。


    一路無話,白小麥隻是輕握著鳳姨的手,無聲的陪著她。


    迴到鳳裳會所,鳳姨便迴了自己房間休息,晚飯也是管家送進房內的,她沒出來。


    白小麥不太放心,去悅銘公館找沈銘。


    “去看看鳳姨,她見過沈铖母親後,情緒似乎不是太好”


    “別擔心”沈銘看著小女人打心裏擔憂他母親的樣子,心裏一暖。


    “一會我去看看她,然後我們迴家”


    沈銘知道,老一輩的糾葛,還是要他們自己解決,他不想介入,更何況,這裏還有財產的問題。


    他能做的,隻是關照母親的身體和心情,其他的,要靠她自己。


    他相信以母親的智慧豁達,並不會纏夾其中,再次傷了自己。


    果然,臨迴去思南路之前,沈銘和白小麥一同去了鳳姨的房間,她看起來狀態很好。


    “他們幾十年的牽扯太深,我自然不會摻和,也不想介入別人的因果”


    “我不會堅決地拒絕自然發生的感情,不過,前提是簡單,自然,沒有摻雜感情以外的因素”


    聽鳳姨如此說,白小麥不由佩服起鳳姨來:


    她並不會勉強自己,不勉強自己接受,也不勉強自己拒絕。


    這不就是遵從本心,不內耗嗎?


    在酒店爵士吧裏,鳳姨起身時留給方雅慧的最後那句話,她聽得清楚。


    她便明白了,鳳姨並不會因為標榜自己不貪戀沈家的財富,而要求沈銘放棄他自己的權益。


    每個人處理自己的事,沒有越界,隻有支持和理解,真好。。。


    迴思南路的車裏,白小麥偏著頭觀察沈銘,他一如往常,毫無此事造成的情緒影響。


    這母子二人,還真像。。。白小麥不由得想,沈銘的外表,集了父母的優點,性格,又取了父母的長處。


    他既做事果斷強硬,又情緒從容穩定,既能在某些人和事上拒絕得不留餘地,又能對在意的人無限溫柔照顧。


    這樣的人,他有缺點嗎?他的軟肋是什麽?


    發現小女人的觀察,正在開車的沈銘略側頭,看了眼身側的人兒,又轉頭繼續看前方,嘴角卻含了笑。


    他的小姑娘真的喜歡觀察又愛思考,小腦袋瓜裏整天不知道在想什麽。


    而他現在就想得簡單多了,他隻想疼她,愛她,讓她上雲端。。。


    小東西明天又要去廣告公司開工了,他心疼她辛苦,但不會阻攔她做喜歡的事,讓可能讓她更有安全感。


    隻要她每天都迴到自己身邊,能真實地擁她在懷中,就好。。。


    思南路的夜,照舊無限旖旎,溫暖的房間,柔軟的人兒,沈銘覺得上天對他不薄。


    一番纏綿,沈銘將頭抵在白小麥頸窩,嗅著她好聞的味道,又將頭抵在她胸前拱她。


    “老婆,我們生個孩子好不好?”


    男人平日齊整的三七分的背頭,現在額發卻垂下來,半蓋著清亮的眼眸。


    看著沈銘從總裁大叔秒變小奶狗般,惹得白小麥不禁想笑。


    “我還不是你老婆,怎麽生?”


    白小麥想起,大叔還沒向她正式求婚呢,更別提結婚了。


    看著女人說話間嘟起了嘴,沈銘默默地憋笑:看樣子,小東西很想嫁給自己呢。


    “誰說生孩子一定要結婚的?”沈銘重又靠迴床頭,故意裝作不在意的隨口就來。


    “。。。。。。”白小麥正待反駁,瞬間想到,沈銘不就是非婚生子的嗎?


    她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反駁,憋著的一口氣,讓她的嘴嘟得更高了。


    沈銘壓著憋在胸腔裏的笑,一把將氣鼓著的小女人攬過來跌在他胸膛。


    “結婚還不容易?”他親了親小女人的唇,誘惑她:“有了孩子。。。我們立刻結婚。。。”


    白小麥剛想發表些形容他如何過分的話,卻已來不及說。


    女人所有的意見,都被男人熱烈的吻壓了迴去,不出一分鍾,白小麥就把忿忿不平拋去了腦後。


    她不是戀愛腦,但她的靈魂,好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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