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張恨水帶人趕到時,牛大山的家裏已經圍了不少人。


    個個麵露頹色,一些個半大小子被駭的不敢抬頭,眼神若有若無的轉向別處,正好與來時的張恨水對上眼。


    幾人剛想說什麽,就被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昨晚李牛氏又在鬧了,不如我們直接一把火燒了這兒。”


    “可別,這些個神神鬼鬼要是能一把火燒個幹淨那才奇了怪了。


    要是失敗了惹惱了她,咱牛家村還得遭殃。”


    “你這話說的,敢情不是輪到你們家娃子了是吧?俺可就這麽一根獨苗,全村遭不遭殃和我有什麽關係!


    讓開!”


    鬧事的老漢穿著一件破棉衣,裏麵塞的東西像是春天飄的柳絮。


    或許是愛子心切,一群人竟然還隱隱有攔不住他的架勢。


    “怎麽迴事兒?”


    一旁的張恨水大概了解了一下情況,牛大山家裏鬧鬼了。


    而這個鬼就是前幾天尚存活的李牛氏。


    在不清楚牛齊林是不是還活著的情況下,牛家似乎隻剩她一個人了。


    連幫忙抬棺的直係宗親都沒落的好下場。


    照著架勢,是要牛家絕戶。


    什麽仇什麽怨?


    “張隊長?”在場的鄉親大多沒有見過張恨水,但也不乏有幾個愛往內城跑的皮小子。


    有一陣他們可是把張恨水當做自己效仿的反派大哥。


    不過最近張恨水似乎老實了很多,最近一次見他們的時候,不是帶著這群混小子去勾欄聽曲,而是聯係先生給他們報了個私塾。


    他們有種自家老大從良,自己被賣了的感覺。


    尤其是在私塾知曉張恨水就是他們的教書先生後,更覺殺人誅心。


    “您……您是內城的大人物吧?能不能和縣令大人說說,看在我們也是沿山城子民的份上,就把查案錢放的寬些吧,我們這些莊稼漢實在是拿不出來這麽多錢啊。”


    那個鬧事老者有些眼力,顫顫巍巍的竟然還是跛腳,跪到張恨水麵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老先生你先起來,不妨先和我說說這個查案費是什麽?”


    那老者看了看慈眉善目……


    算是慈眉善目的張恨水頓了頓,試探道:“張隊長?”


    “嗯,”張恨水點點頭,很快便覺得不妥,便在補充一句:“我是離魂幫的,和衙門以及城衛府沒有關係。”


    “哦哦曉得的,聽我家那混小子說過……”


    說著便低聲抽泣起來,指著自己家的方向哭喊道:“我家那混小子就要給這個妖孽當兒子去了,十死無生啊!”


    “我會去看的,老人家你先起來。”


    張恨水幾次勸說無果,煩悶的撓撓頭,好在人群裏有曾和他相熟的同歲少年們。


    一個剃著光頭,眼角帶疤的少年出聲道:“恨水哥,我們村裏已經死了兩個人了,就是被那女鬼抓去當什麽兒子。


    去找衙門報案,他們說鬼物事件重大危險,去了死傷在所難免。問我們要一條人命的抵押錢,若沒有死傷在還給我們。


    可我們這些人哪裏拿的出來……”


    “為何不去找我?”張恨水問道。


    隻見那疤臉少年憤懣的握拳:“還沒來得及,就被那些大兵攆了出去,一直攆到城門口!”


    啪!


    張恨水手裏的折扇猛的收縮,輕輕的打了一下那少年的額頭。


    “先去金印賭場找我,或者直接去沿山城的分部。出了事情不找我這個大哥,反而先去找那些混蛋,不吃癟才怪。


    笨啊你,下次記住了。”


    “我爹說你品行惡劣,離魂幫又是匪徒出身,要我走官方渠道……”


    那少年越說越小聲,低著頭偷瞟了一眼麵色成豬肝色的張恨水,忍俊不禁。


    “沒良心的。”張恨水暗罵一聲。


    “先說說村裏的情況吧,此番我們也是為了牛大山一家來的。”


    張恨水正了正臉色,隨手招來一個專門錄案的手下。


    “還是讓我來吧。”


    “村長您慢點。”


    一個杵著拐杖的小老頭從人群中走了走來,疤臉少年上去攙扶。


    “小老兒牛奇。”


    張恨水也對著村長拱了拱手,做出聆聽之勢。


    “已經確定死亡的孩子叫牛朗逸,前幾天受父母之托,給李牛氏送了些吃食,這本是鄉親間最正常不過的交互,但卻成了那娃兒死亡的原因。”


    老村長長歎一聲,原本牛朗逸的家離著牛大山那邊並不近,出於對他們家遭此不幸,才好意的去送些東西看望。


    卻沒曾想這份好意,成了死亡的敲門磚。


    “她怎麽狠得下心啊!”


    “那孩子呢?後來你們再次進過牛大山的家嗎?聽你們說李牛氏的鬼魂到處找男孩做兒子,然後在殺掉。


    那麽她是從家裏出來了?”


    張恨水鎖緊了眉頭,按照限製級的鬼物,應該不可能大範圍的活動。


    “我們發覺牛朗逸失蹤時,是曾到訪過李牛氏這裏。


    不推門還好,一推門那積攢的腐臭氣息全部湧出,夾雜著蚊蠅。


    李牛氏就側著身子死在了床上,被子掩蓋的地方已經長滿了白毛,脖子伸的老長,周身的血液像是被什麽東西吸幹了。


    幹幹巴巴的手臂就摟著牛朗逸那孩子。


    一些個神神鬼鬼的事情村裏人都是知曉的,所以當即就去報案可惜被那黑心知縣驅逐。


    當日迴村天色已晚,既然看到牛朗逸這孩子,就不能放任他的屍首留在那裏。


    我們便給翹了過來,李牛氏的屍體也沒敢妄動,尋思著明天正午一把火給燒了,可當晚怪事就發生了。”


    牛奇村長頓了頓,組織了一下語言,繼續道:“幾乎每個人都受到了托夢,李牛氏背對著人,讓我們把他的孩子還迴去,不然就要降災。


    起初我夢到的時候還不以為意,結果大早一看全村人都在說這件事。這已經不是巧合能說明的了,是真的鬼物托夢。


    眼下也沒有好的辦法,牛家村又是在外城的外圍,要去內城得跋涉好長一段時間,往返就是一天。


    隻好聯名求著牛朗逸的父母把孩子在送迴去……”


    說到這裏在場的村民都羞愧的低下了頭。


    看樣子不像是求著,不然為人父母怎麽可能把自己孩子的屍首在送迴去。


    但事實上真的把牛朗逸的屍體又送迴了李牛氏的身邊。


    “第二天村西頭又有一戶人家的孩子失蹤,跑到牛大山家裏一看,牛朗逸的屍體不知怎的變成了另一個孩子。


    那孩子煞白煞白的,到死都閉不上眼睛,活脫脫的像個紙紮人。


    當晚她又來托夢,說我們拿死人騙她,她的孩子是大活人,所以便來自己找了。


    張隊長你說說這有多荒誕!它自己把人弄死,說我們給它的是死孩子,第二天又去找活人,在弄死……”


    “等我去看看。”張恨水步伐穩健,緩緩的朝著牛大山家門前走著。


    身邊跟著一票離魂幫的人,堆積在院門口的村民緊張眺望。


    “剛死的人一般都是靈級,讓厲害的鬼殺死,或者死前受到非人折磨,爆發出強大怨氣的可能會飆到限製級下品。


    牛家村這麽大,挨個托夢,又能隔那麽遠殺人……


    邪門的妖孽是越來越多了。”


    張恨水的《太上三五都功經錄》已經修到圓滿,破入七品授《太上盟威秘錄》。


    青衣少女代替伯虔授他印、劍、令、旗等各種修習法門。


    因為青衣少女選擇了劍和令兩門,張恨水自然也是。


    若如不然,眼下根本沒有可以教會張恨水這幾門東西的人。


    就算是青衣少女也隻涉獵這兩門,其他一概不知。


    令是符令,以黃符紙張或其他東西作為媒介發揮威力。


    至於劍法,青衣少女沒教,反倒是讓張恨水終日背著一把劍。


    他也曾問青衣少女為何不教,得到的也隻是模棱兩可的答案。


    簡而言之就是沒有劍法,需要張恨水自己去悟。


    不然也不會叫他讀那麽多聖賢之理。


    我心通達,劍意自來。


    來到門前,張恨水給周圍人使了個顏色,各自貼上張恨水給的護身符,衝了進去。


    大門被暴力踹開,躍過餘燼成灰的灶台,一道靈符率先進屋。


    砰的炸開,煙花四濺。


    屋內灰蒙蒙的陰氣散開。


    張恨水兼修的功法有望氣術的一種,能看到屋內聚集的陰氣。


    而如尋常武夫,則是靠強大的五感感知。


    總之要與望氣術差一籌。


    “稻草人?”望著點著腮紅麵塗白漆的稻草人,張恨水有種被耍了的感覺。


    無論從那個角度看,都覺得它那空洞的眼睛像是在盯著自己,怨毒且玩味。


    而躺在稻草人身邊的則是一個死屍,脖子被拽的老長,但卻詭異的沒斷。


    “不是正主,是障眼法。”


    張恨水第一眼見到這個稻草人就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要不是他身懷望氣術,怕是也要被騙,以為這就是李牛氏。


    遠處的山巔蓋住落日,家家戶戶散出來的炊煙熏紅了雲朵。


    老狗嗚咽,烏鴉嘶鳴。


    整座山村,突然變得死氣沉沉。


    “不是鬼物……”張恨水突然冒出一個想法,能不到禍亂級還能滿村子亂串的,隻有一種東西。


    那便是妖。


    “屍體成妖,不好!牛村長下一個孩子是誰!?”


    張恨水噔噔後退。


    牛奇的麵色不是很好看,指了指那個跛腳老者道:“他家的娃兒,等等,張隊長你的意思是?”


    張恨水點了點頭,拉著那個跛腳老者急迫道:“快帶我去你們家,我懷疑……”


    張恨水的聲音突然止住,原本快臨近四月中旬,根本無須身著棉服。


    “老先生?你怎麽了?很熱嗎?”


    正午太陽猛烈,不光是跛腳老者,連帶著村子裏的其他人都裹著厚厚的衣服。


    起初他還以為是陰氣作怪,靠近這些的普通人多少會引得生病體弱,便沒有在意。


    可現在到了夜晚,這些人居然又把棉衣脫了下來。


    一個個不自覺的抓耳撓腮,出著薄汗。


    月亮清冷。


    看起來不像是熱的,而是因為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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