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那兩個怪蜀黍在幹嘛呀?”


    “芝兒快走,那兩個人腦子有問題。”


    斷線的雨打著樹葉,把沿山城染成墨青色。


    青石板的積水中,倒映著城內的街與街,樓與樓。


    在兩座高聳的灰白高牆上,立著兩道人影。


    風獵獵的吹,在二人中間飄扯著一張卷簾。


    卷簾係在高杆之上,作有“茶樓”二字。


    茶樓的走廊上人滿為患,似乎都在等著看一場好戲。


    裏麵的說書人,戴著圓片墨鏡,挺直了脊梁,開始為明天的故事奮筆疾書。


    “你不覺得很有逼格嗎?”


    “有你娘的逼格,將死之人還敢讓我丟醜,給我死!”


    謝槐赤裸著上身,身上如老樹枯皮的傷疤變得更為扭曲。


    妖豔的如同鮮血,一根根的血色大筋蠕動,把力量灌注於雙拳之中,朝著白十三打殺過去。


    白十三微微眯眼,隻聽得砰的一聲,對麵高牆龜裂,謝槐的拳幾乎是在瞬間到達他的麵前。


    二人打的有來有迴。


    底下的人隻是沒有想到,這二人費力攀上高牆,作得大俠風範。


    開打前居然說出這種煞風景的話。


    難道不應該說一些:


    “獨孤兄弟自從上次老君山論劍後,便在沒能遇見比你更快的劍了。”


    “小鳳兄弟的中指也是威力十足。”


    之類的高手風範嗎?


    白十三察覺到有人帶著殺氣跟來,便支開了崔文子,自己把人引入了僻靜處。


    隻是沒有想到的是,來殺他的人居然是謝槐。


    那個一眼就叫自己公子的品味人。


    “狗縣令派你來的?”白十三與謝槐對轟了一拳,感受到他源源不斷的拳力,漸漸的興奮起來。


    他越來越喜歡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謝槐了。


    真男人就是毫不廢話,直接拳拳到肉的對轟,這才是最浪漫的啊!


    “死人是不需要知道這麽多的!”


    叱吒血省拳!千鈞!


    “來的好,這樣才夠資格做我的手下啊!”白十三直接一擊血煉手刀轟過去,掌拳相接,溢散出來的勁力猶如一柄柄小刀,切割著二人的衣衫,皮膚。


    “你居然還兼修橫煉?”白十三倒是意外,看謝槐的年紀不過才三十出頭,除了那詭秘的拳法大成以外,居然還修煉了一門硬功。


    先不說他那裏來的資源,就說他的天賦也要比一般人高上不少。


    因為一心不可二用,一些資質差悟性差的,光是一門武學窮極一生都難以大成,更別說兼修兩門。


    不是所有人都像白十三這樣有異能在身的。


    “可惡!可惡!白十三你在戲耍我嗎?!”


    謝槐每次都能全力擊中白十三,從白十三腳下碎裂的青石板就可以看出,他的拳力有多大。


    可偏偏白十三始終風輕雲淡,那詭異的步法使得謝槐根本難以靠近。


    也就是說,隻要白十三願意,謝槐不可能摸到他。


    現在完全就是白十三站在那裏,故意接下謝槐的攻勢,而且風輕雲淡。


    “你的廢話太多了,雖然我很欣賞你但不代表我會一直陪你胡鬧下去。最主要的是,在打下去,整條街都快被拆完了,我賠不起!”


    “而這些!全部都是因為不懂事的你啊!謝槐!!”


    白十三聲音如同洪鍾,暴怒間身子被赤紅色的勁氣包裹,五層的金紗功化為黑色的紋路緊緊的貼在皮膚上麵。


    整個人如同發狂的棕熊。


    “關我什麽事啊!!”謝槐瞪大了眼睛,察覺到如同炮彈般高高躍起的白十三,心裏不由得一慌。


    隨著白十三的下落,籠罩謝槐的陰影越來越大,再被碾壓之前,他隻來得及說了句霧草。


    “忘了告訴你,我總共兼修了三門有橫煉屬性的武學,你的那些功力在我麵前還遠遠不夠看啊!”


    白十三扛著不省人事的謝槐走在街上,雨點還未落到他們身上就被蒸發成為水汽。


    光輪力氣的話,白十三至少是謝槐的三倍,而且還不算戰鬥的爆發力。


    有了專門訓練筋骨的八極步,謝槐的骨密度是遠遠不如白十三的。


    如果白十三願意,在第一次與謝槐交手的時候就可以把他的手轟斷。


    隻可惜他沒有用全力,而是把修為壓在了八品和謝槐對打,但可惜謝槐也不是等閑之輩,為了不拖時間,白十三才無奈暴力碾壓。


    老實說他真的不喜歡用暴力解決問題,希望沒給這位新來的小兄弟造成什麽心理陰影。


    兩個大漢在街頭的互毆到此結束,城內的執法隊站在原地躊躇不定。


    這特麽誰敢拘捕他倆啊!


    灰白的城樓上,寧客麵色陰沉的看著底下的煙塵。


    那全是白十三和謝槐戰鬥弄出來的。


    “謝槐這個蠢貨,被白十三的幾句話就繞了進去。在那麽顯眼的地方,即便是殺了白十三,他也會暴露。”


    “寧公子何必介懷,謝槐的資質雖然不錯,但絕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把叱吒血省拳練到大成。


    處子血雖然充足,但他就是認不清自己,忽略了自身的瓶頸。要不是有寧公子的藥,他也不會突破的這麽快。


    隻可惜,解藥隻剩那半瓶了,他活不了多久的。”


    如果白十三在此,那他一定會認出這個藏在寧客身後的胖子是誰。


    他就是新任的沿山城知縣,楊隆昌。


    “我奇怪的是,以白十三的狠厲居然不當場殺了謝槐。讓他活著,萬一把我們的秘密說與白十三呢?”寧客麵色有些陰沉。


    楊縣令笑容一滯,堅持道:“為了解藥謝槐也會守口如瓶的。”


    “楊縣不用如此,您所做的事情我和父親都看在眼裏,定然不會怪罪於你草率的把謝槐放出。


    剩下的事情您就不用管了,謝槐的這條命我寧客要了。”


    “那便讓公子費心了。”


    楊縣令身披黑衣,在人護送下上了馬車,一路駛進了知縣府的側門。


    一路上,楊縣令陰沉的臉藏在寬大的鬥篷裏。


    雙拳緊握,背後都沁滿了冷汗。


    “我也想做個好官!我也想為一方百姓做些事情!可是啊!可是啊!!


    你們所有人都拿我當傻子!要獻祭沿山城,卻讓我過來任職。想讓我做領頭的亡魂,豈能遂了你們的願!”


    “老……老爺,到知縣府了。”


    黑紅的馬車車廂外,響起車夫發顫的聲音。


    這時候楊縣令才意識到自己情緒波動太大,散出的氣場殺意太重,嚇壞了這老實敦厚的漢子。


    “這麽快啊?”


    “嗯……我見這雨下的越來越緊了,想起老爺有風寒,便想快些帶老爺迴府。


    沒顛簸到老爺您吧?”


    楊縣令的心像是被紮了一下,平淡道:“阿冬你跟著我得有三年了吧?”


    “還差半月。”車廂外的男人扶著身材肥大的楊隆昌下了馬車,腳下早已被好了墊子。


    這個老實本分的男人總是能考慮的這麽周到。


    “這麽久了呢?”楊縣令站在知縣府的灰白台階上,眺望著高大的門楣。


    他記得當初也有座這麽氣派的府邸,可惜沒落了。


    即便是在小小的沿山城,這樣的府邸也是要多少有多少。


    起起伏伏,淹沒的總是輝煌。


    楊隆昌自問,若有一天自己步了華府的後塵,又有誰會哭,會笑。


    會記得有他這麽個人呢?


    “不過是大世之爭的棋子罷了,為什麽是我來?就因為那個雜種姓王嗎?”


    楊隆昌的麵色越來越冷,身後的死士早已經準備待命。


    “去吧,手腳麻利些。”


    楊隆昌跟著馬車走了很久,直到再也追不到。


    “別怪我啊,別怪我啊。”


    小巷空蕩寂寥,雨水打在側翻的馬車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


    黑衣人收刀入鞘,血跡被自然而然的洗滌幹淨。


    掛在車廂門楣上的風鈴發出鈴鈴的脆響,隻可惜倒下的男子從耳朵處被捅了個對穿,再也聽不到了。


    屍體在藥物的作用下發出滋滋的聲響,像是被放在煎鍋上的黃油。


    ***


    白十三把藥鋪徹底更名為濟世醫館,這也是崔文子要求的。


    因為隻有濟世二字才能配上他的醫術。


    麵對崔文子不要臉的自封,白十三始終保持著懷疑態度。


    看著他在為謝槐的傷勢忙中有穩,便突然覺得這貨或許真的有兩把刷子。


    “盈盈情況好些了沒?”


    白十三與華盛在庭院裏支了個黃布帳篷,帳篷中間橫著一座棗紅桌案,上麵溫好的酒在白玉盞裏升騰著霧氣。


    “你若是肯多看看她,或許小姐也不用整天鬱鬱寡歡。”華盛悶了杯酒,看著摔碎的雨滴,心中有些煩悶。


    “你倒是混的風生水起,想我們以前都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如今你弄這空有賣相的白玉盞,實在是喝著沒勁。”


    “華大哥你說這話做什麽?你要大碗我給你換就是。這些個小巧的瓶瓶罐罐我平時不用,但卻不否認它名貴。


    若是我有這名貴酒具卻不拿出來,不是顯得我太有心思。”


    白十三從酒案的夾層裏拿出粗製的酒碗遞給華盛,後者不情不願的接了過去。


    “終究還是沒敵的過這酒香啊。”白十三打趣道。


    “去去去,老子願意理你這負心漢才不是因為酒水。”華盛大聲辯解著,說到一半哄然大笑。


    白十三無奈的笑笑,自己怎麽就成負心漢了。


    “盈盈要是讓我砍誰,我立馬照做。但這感情的事情也勉強不來,我這天天和鬼物打生打死,給不了她安穩。”


    “隨你吧,小姐的情況越來越嚴重,有時候我都懷疑她得了癔症,叫了醫師也看不出什麽,整天鬱鬱寡歡,沒個生氣兒。”


    “那等個時候,我帶著崔文子去德福樓看望一下華小姐。”


    華盛點點頭,開口道:“別去那裏了,我拗不過小姐,又搬去華府空宅了,蓮兒陪著她。”


    “去華府?華大哥你忘了夫人是怎麽死的了嗎?”白十三皺了皺眉。


    “寧家的人都打理過了,說是沒有邪祟。這也是小姐找到了寧客,不然城衛府怎麽可能扯下封條。”


    嘎吱——


    正堂的大門被推開,崔文子杵著老腰走了出來。


    “累死你崔爺了,小兄弟你可真是下死手啊,謝槐的小臂骨像是被粘好的碎花瓶。”


    “原本他最後束手就擒就好,非要抬手抵抗,我也很無奈。”


    崔文子撇撇嘴,懶得和白十三爭辯。


    讓出位置道:“不光是你造成的傷,致命的是他身體裏的劇毒。托你的福,他身子更虛了,不過半個月的活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狂逆之途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江十五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江十五並收藏狂逆之途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