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山城外。


    一處不起眼的角落種著小片的竹林,竹葉蒼翠欲滴。


    這裏出城便是山林佳水,多數人都會選擇在這裏隱居。


    一些文人雅士還會建造小竹樓,和友人賞竹溫酒,偷的浮生半日閑。


    前提是沒有鬼物。


    程篤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來這座小竹樓了。


    樓外的竹子長勢又盛了不少,青翠碧綠的竹葉簇擁著竹樓,隨風不時發出沙沙的聲響。


    “不知外務使大人叫我來此所謂何事?”


    竹樓二層的一間靜室內,白十三和程篤對坐在一起,中間的竹桌上擺著小酒和菜肴。


    “最近事情太多,已經很久沒有和人這麽愜意的喝酒聊天了。”程篤笑了笑。


    白十三抬頭環視四周,入目之處,皆是翠綠,讓人心曠神怡。


    “外務使真是好雅致。”


    白十三給程篤斟了杯酒,開始悶頭吃菜,然後拿出了浴桶大小的飯桶,盛滿了米飯。


    程篤抽了抽眼角,頓時覺得胃有些難受。


    二人旁邊的窗戶被支開,竹林深處有人影往他們這邊眺望。


    “小魚兒你覺得白十三怎麽樣?”開口的是一位身材仍沒走樣的中年婦人。


    “你是說那個飯桶?”與豐腴婦人氣質極其相悖的花魚兒無聊的扯了扯自己從那些小乞丐身上扒下來的衣服。


    “咳咳……白公子好歹也算是一表人才,氣質溫潤……溫潤……算是溫潤爾雅吧。”婦人擦了擦汗,她一輩子說了無數謊話眼都不眨。


    可想要違心讚美正在抱著洗澡桶胡吃海塞的白十三,她有些心痛。


    在她們觀察白十三時,白十三也察覺到了她倆的存在,隻不過沒有聲張。


    比起心裏思量那兩個雌性生物的目的,白十三還是覺得專心吃飯更重要。


    況且看程篤一臉焦急便秘的表情,白十三就知道他在等人。


    等的估計就是竹樓外的那兩位女子。


    噠噠噠……


    靜室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程篤眼神一亮,正了正衣襟。


    “稟告外務使大人,門外有人求見,說是您的故人。”很快小廝的聲音傳了進來。


    “讓她們進來。”


    靜室的門被推開,白十三手上的筷子頓了一下,隨後揮動的速度比以前更快了。


    “喂喂喂!怕我們搶食啊,給我留隻雞翅!”小魚兒抄起把竹椅一溜煙兒的坐到白十三身前開始奪食。


    最終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才從白十三手下搶過一隻雞翅。


    小魚兒十分做作的看著白十三,然後在他殺人的目光中,把雞翅放入嘴中。


    “靠!為什麽要放乞丐進來!你是沒吃過飯嗎?”白十三心態炸了。


    “你是飯堵到腦子嘞?我小魚兒什麽時候說過我是乞丐。還有啦,人家都叫你飯桶,沒資格說我。”


    小魚兒拿起雞骨頭敲了敲白十三的頭,笑容在臉上的泥漬和油汙裏綻放,得意且狡黠。


    “這憨批是誰?”白十三額頭的青筋暴起,扭頭看向如同吃了死蒼蠅一般的程篤。


    程篤估計也聽出了白十三的弦外之音。


    好像再說,小魚兒對你重不重要,不重要的話我就原地刀了她。


    “好啦好啦,小魚兒你別鬧了。十三你也是,克製一點別動不動就砍人。”


    程篤輕咳兩聲,微妙的看了看坐在一邊的豐腴婦人。


    “這位是花蝶觀的蝶青丹長老,至於這位姓花,你們兩個已經不打不相識了。”程篤介紹道。


    白十三點點頭,疑惑的看了滿身乞丐服的小魚兒。


    “花魚?”


    “要加兒化音啦。”


    白十三沒理她,加不加這名字都很怪,名如其人。


    “那個……這兩位此次前來主要是想見見十三你。畢竟你在劉家莊內幫襯了花蝶觀不少。”程篤指了指那個蝶青丹。


    “沒錯,若不是白少俠,這次我們花蝶觀可能要全滅,劉家莊裏麵的情況也都不得而知了。”蝶青丹朝著白十三舉了舉杯,白十三站起身來迴禮。


    白十三心裏明白,自己在劉家莊展露的實力已經暴露了。


    畢竟進莊子前他才八品修為,短短幾天直接躍到七品。


    而且花蝶觀很有可能道謝是假,想要接觸白十三是真。


    人家要當麵謝謝白十三的恩情,於情於理,程篤就算猜到也難以迴絕。


    “嘁,白十三你很有禮貌嘛。來,賞個臉碰一杯?”花魚兒給白十三倒了滿滿一大碗的花雕,然後給自己斟了小杯。


    “你……”白十三望著眼前玩陽謀的花魚兒,語塞。


    “喝嘛喝嘛。”花魚兒朝他眨眨眼。


    “小魚兒別鬧。”蝶青丹暗自嗬斥。


    咕咚咕咚。


    白十三擦了擦嘴,又給自己倒了一碗,然後朝著花魚兒頷首。


    “好哇好哇,就知道白十三你夠爽快。”花魚兒跟著白十三連喝五杯,程篤看著自己存貨慢慢見底,心情開始不爽起來。


    等到第五壇花雕見底,白十三麵色隻是微微酡紅。


    花魚兒已經肚皮高聳,臉色如燒紅的烙鐵,癱在地上抱著酒壇子打嗝。


    “忘了說了,我這人沒什麽本事。就是胃大,能吃能喝。”白十三嘲弄的看了看花魚兒。


    “你……可惡哇,白十三,我tui!”花魚兒隨意把頭巾扯下,披肩的青絲散落。


    不知是酒還是汗,把她臉上的汙漬衝淡很多,竟然也是個難得的美人。


    白十三不禁暗自感歎,果然有顏就能任性。


    也難怪花碟觀肯收這麽個不著調的主兒。


    反正花蝶觀始終秉承修煉為輔的原則,招收美貌弟子,去傍一些權貴和大族公子。


    短短時間就能獲得財富與權利,這不比幾十年苦修來的輕巧。


    “這丫頭睡著了也好,不然怕是別想消停。”蝶青丹和程篤推開門。


    事實上剛才在白十三拚酒的時候,程篤就帶著蝶青丹很識趣的出去了。


    竹林小築,美酒遲暮。


    這等此情此景,二人都希望白十三與花魚兒能擦出些愛情的火花。


    誰知道這兩個二百五眼睛就沒離開過桌子上的切片牛肉和上好花雕。


    枉費了他們的一片苦心。


    “蝶長老,你若是有事情就直說吧。”白十三見天色已晚,直接了當道。


    蝶青丹笑了笑,指了指酩酊大醉的花魚兒道:“白公子我這侄女喜歡玩鬧,讓你見笑了。”


    “沒事,感覺她挺有趣的。”


    蝶青丹眼神亮了亮,追問道:“你真這麽覺得?那倒不如……”


    “誒!蝶長老打住!”白十三嚇得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他原本想問蝶長老你這麽直接真的好嗎?結果仔細想了想,以花蝶觀的做派,矜持才不正常。


    “好吧好吧,白公子年輕有為,想必家裏已經為你備好婚事。”蝶青丹不由得有些失望。


    白十三沒有直接迴答,反倒是打了個哈哈過去。


    這已經開始旁敲側擊了,要真是讓別人知道自己是野路子,那他的好日子也算是到頭了。


    麵對這些勢力,白十三感覺自己像是混進狼群裏的哈士奇。


    蝶青丹見白十三不肯鬆口,便先行告辭。


    看著程篤與蝶青丹含情脈脈的樣子,白十三突然覺得自己被賣了。


    沒準人家隻是問了一句那個幸存的女弟子,你是怎麽活下來的。


    然後女弟子如實迴答,是個姓白的壯漢見義勇為。


    然後程篤欠欠的補上一句,這是我們幫內的人才。


    而且還是大曦鐵軍中的錦袍將士呢!


    好嘛,一來二去,白十三被賣的徹底。


    於是人家就馬不停蹄的過來拉關係,白十三隻能抱著自己的謊言在角落裏瑟瑟發抖。


    “外務使大人,藏的挺深呀。沒想到你也是花蝶觀的好女婿啊。”白十三摸了摸下巴,繞著老臉掛不住的程篤轉圈圈。


    “誒,小兄弟你聽我解釋。你也知道我和青丹都半隻腳踏入甲子,擔心後輩的人生大事,也情有可原嘛。”


    白十三白了程篤一眼:“你討老婆歡心,別那我當擋箭牌啊。要真娶了那麽個活寶,我後半輩子還不如出家。”


    “話別說的那麽死啊,小魚兒雖然看著不著調,修為和樣貌可都是一等一的。還不知道吧,花脈一支的首席大師姐,就是她。”


    程篤笑道。


    “她還是大師姐?我還以為她逃難過來的呢!”白十三顯然不信。


    “你說逃難也算是正確,小魚兒確實隨著丐幫走南闖北,最近才來到沿山城,順便混了個九代長老過來。”


    “???”


    “所以呢?她這個女長老要帶領丐幫反清複明,和韋小寶一起和康熙摔跤?”白十三不由得打趣。


    “你這說的都什麽跟什麽,她隻是途經沿山城,隻後就要去府城青都了。”


    程篤指了指窗外,竹林中時不時有魅影閃過。


    是啊,沿山城並不安全。


    能走的都走了。


    “所以說十三你也別怪人家,花脈一支和蝶脈一支共同組成花蝶觀。但是因為花脈一支人口凋零,花魚兒這個大師姐又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


    白十三明白了。


    蝶青丹雖然是蝶脈一支,但無奈攤上個倒黴侄女。


    白十三修為進步神速,又有軍中關係,必然是中原大族。


    花魚兒要是能和白十三交好,那麽花魚兒在觀內的壓力肯定要小很多。


    雖然這都是她們臆想。


    “十三啊,或許你可以和小魚兒一起去青都。幫內每年都會有名額舉薦,以你的資質去府城總幫進修,這是肯定的。


    況且,你想要在進一步,就得去府城拿內功功法。”程篤意味深長。


    “看來外務使大人都知道了。”白十三撓了撓頭,突然發覺以自己的壯碩程度,撓頭都費勁了。


    就跟肌肉壯漢夠不到後背一樣。


    程篤給了白十三一個小樣兒還想瞞我的表情。


    “外務使大人,十三還有一事請教。修習內功者和不修內功者,究竟有何區別?”


    程篤想了想,拿起桌上的酒壇道:“修習內功者就像是注滿酒水的酒壇,實心的鐵塊。而不修內功者,則是空酒杯。二者相比較,差距一目了然。”


    說著便把手按在白十三的肩頭,看似輕飄飄,白十三竟然被釘在原地,動都動不了。


    “看吧,這就是差距。”程篤身上懷有內家功法已經不是秘密。


    白十三索性放棄掙紮,感受著從肩頭傳來的一絲絲冰涼之意,像是潮水般連綿不絕。


    程篤的內氣進入白十三的肩頭,再到手臂,然後在下丹田。


    最後溢散。


    “霧草!白十三你怎麽搞得?”程篤是覺得白十三在劉家莊肯定留下暗疾,想要用內氣為他肅清。


    結果白十三像是個沙漏,有多少內氣到他體內,他就漏出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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