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十三在城門口與張恨水分道揚鑣,一是路線不同,二是如果能給寧家的人演一場戲何樂而不為。


    至於寧裂雲和寧縱雲上不上當那就聽天由命了。


    一路拐進外城土路,周邊挨著的湖泊初化,沉寂在湖底的蒹葭冒綠飄蕩。


    白十三無意瞥了一眼,知曉現在臨近一月,但氣候卻不如前世一般。


    明明外邊大雪紛飛,湖水卻已經解凍或繼續凝霜。


    白十三起初以為是地理位置原因,但實際上就是沒有道理的怪異。


    就跟他前世一直不相信神鬼誌異,武夫摧城一樣,等身臨其境後才發現有些事情真的沒有合理可言。


    氣血如虹的橫煉武者華盛在伯虔的秘製薑湯的調養下用了一天便把那嚴重到史無前例的類似風寒的漸凍症治好了。


    起初華盛也認為這就是普通的小風寒,調養幾日便會好,結果在餘下的小半天內像是在身體裏放了一塊萬年寒冰,寒氣從骨子裏散出,連經脈都有漸漸凍結的跡象。


    最後還是伯虔不厭其煩的為他煮著一鍋鍋的薑湯喂他喝下,這才抑製住了華盛那不知怎的就冒出來的奇異症狀。


    莫念脖子上掛著一麵八卦鏡,在這人人披著狐裘大氅節氣,他卻隻是身著一件薄衫,正在學著那些武者在院子裏打熬身體。


    從他體內蒸騰的熱氣與周邊人家冒出來的白色炊煙如出一轍。


    華盛在白十三的攙扶下出了屋子,華盛品性雖然憨厚但卻不是什麽沉穩性子。


    讓他老老實實的在屋子裏待上一天,實在是讓他如坐針氈,渾身都不爽利。


    剛好一點便讓匆匆趕來的白十三扶著出了門。


    盤坐在稻穀堆的青衣少女抬眼望了望,似乎在找什麽人,掃視一圈後很快便失去了興趣。


    “華大哥我說的你考慮一下,雖然咱現在被城位府強製罷免,但他們這麽做完全是濫用私法不合規矩。


    民眾尚且不知,倒不如說他們根本不在意誰來領導他們,除非觸及到了他們的利益。


    我們若是找出那樁碎屍案的真兇,便能告破寧家敷衍民眾的事實,民心所向在加上離魂幫的裏應外合……”


    華盛點點頭與白十三邊走邊聊。


    白十三是真的慚愧,他能感覺華盛是那種即便不是沿山城的捕快也會去做這些事情的人。


    而白十三打心底不在乎沿山城怎麽樣,最後落入誰手,他隻是想要借用華盛的人脈來更有把握找出魚幼薇的底細。


    從而獲得曆練點,壯大自身。


    包括他說的隻要找出魚幼薇是分屍案兇手的事實就能扳倒寧家,也隻是利用華盛對寧家的怨恨,讓他更容易幫助自己。


    世界上哪有那麽一定的事情,無非就是一些癡人的自我安慰。


    “說的不錯,我也是沒有想到幕後兇手居然還跟魚花魁有關係。如果我接到的消息沒錯的話,她也是花燈節的前幾天才殺出重圍,坐實了花魁的地位。


    起初她不過是隨著母親在花雨樓為那些妓-女浣洗衣服做營生的窮苦人而已。


    與現在的風華極其不搭。”


    白十三暗暗記下,抬眼正好瞧見練功頗有聲勢的莫念。


    華盛走到練功蹩腳,手裏石鎖握姿都不對的莫念身前,眼睛望他胸前的八卦鏡瞟了瞟。


    “莫兄弟你這八卦鏡真的有聚陽散陰的功效?”


    華盛不止一次聽到莫念吹噓自己這個小八卦鏡,原本他還不信可如今看到實物,也不得不信。


    硬功者引天地之氣入血肉,和內功下丹田有著極大的區別。


    在修習硬功煉體的時候,初學者能引動一竅便已經不易,周身升騰的陽霧有燃香那麽粗細便是不缺天資。


    可誰初學能如莫念一般,周身一百零八處大竅全開,陽霧升騰如炊煙。


    莫念停下自己摸索的不規拳架子,周身升騰的陽霧一下子收迴心口。


    他麵色紅潤淡笑道:“這下信了?”


    華盛不情願的點點頭,了當道:“信了信了。”說罷就要伸手去拿那古樸的八卦鏡。


    莫念心領神會,華盛主修硬功,這麵鏡子應該對他有大用。


    “先說好,不能長借。”


    “懂得懂得,畢竟你也要練功。”


    華盛嘴角一咧,欣然接下了莫念遞過來的古樸八卦鏡。


    剛想往脖子上掛,就忽得聽見伯虔老道火急火燎的從那座矮牆上翻下,其中還摔了一跤。


    “不可不可,會死人滴。”伯虔腳下生風,先一步奪了下來,穿著粗氣一陣臉紅脖子粗。


    華盛不滿的扁扁嘴,看伯虔的那副哀怨的樣子,像是自家媳婦讓人瞧光了似的。


    “老道士你能給莫念為啥俺就碰不得?不要太過摳搜嘛”


    “什麽叫摳搜,不能碰就是不能碰,隻能莫念一個人碰。”伯虔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呲著滿嘴的黃牙。


    華盛滯住,嘟囔一句不碰就不碰,礙於老道的照顧他心裏也沒什麽不自在。


    等過了一會兒,老道伯虔的目光漸漸的轉到白十三身上,他噗呲一聲圍著轉了轉道:“童子身沒了?”


    白十三心一緊,奇怪的看向伯虔,這特麽也能看出來?!


    似乎是察覺到了白十三的異樣,伯虔捋了捋胡須也學著那些說話大喘氣能嚇死人的江湖術士,陰惻惻道:“年輕人火力旺不丟人,但你也別什麽東西都上啊。”


    “什麽?!東西?!老道你把用詞給我說清楚,什麽叫東西?”


    昨晚他可是和魚花魁共赴雲雨,還能換人?


    “不可說,不可說。”伯虔搖頭晃腦,雙手插進袖口顛顛的跑遠,步伐飄忽看似輕鬆卻是白十三怎麽也追不上的。


    自從衙門被寧家霸占之後,倒是少了些雞鳴狗盜的事情,但地主惡霸卻比以前更加肆無忌憚。


    雞鳴狗盜大多都是走投無路的窮苦人,寧家的沿山治理方案專門針對普通的平民,力度之嚴令人發指。


    反而是那些平時欺男霸女的土財主,沒有得到應有的製裁,寧家對這類人算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估計沒少收好處。


    那些被遣散的衙役捕快們,大多都是待業在家,或者去外城的田地務農。


    務農也是外城唯一的大經濟來源,他們把收獲的糧食運輸入內城,從而獲取銀錢。


    華盛在這一眾兄弟中人緣很好,但卻沒有找來幾個人。


    沒有來的大多都有了家室,世道不公,人家沒理由還免費的發光發熱,去做那些個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冒著生命危險去調查分屍案,還沒有酬勞,就為了心中的正義。


    沒人願意來,萬一出事,家中的妻兒老小誰來養活?


    所以來的大多都是些十七八歲的孩子,以前就認做華盛為老大,今日華盛有求於他們,二話沒說便來了。


    身為二把手的李二已經有半月沒有消息了,他那次跟著大部隊從義莊裏逃出來的當天晚上似乎就沒有迴到衙門。


    因為華府倒下不久,衙門也被寧家侵占了,所以都沒有留意到李二沒有出現。


    還以為他是迴老家或者礙於歇業的憤懣,重操舊業了。


    ***


    南口巷不知道在什麽時候被人們視作了不祥之地。


    據巷子裏的居民說這怪事是在幾天前開始的,並且隻局限於一戶人家,結果卻讓他們一條巷子的人背了無妄之鍋。


    周圍的人一看到有人從南口巷出來,就是刻意疏遠,避之不及。


    甚至連一些攤販都不願賣給他們東西,免得晦氣。


    這條巷子有些年頭了,雖說不是很貧窮但也絕對不是富裕之流。


    其中最典型的就是“合院”,幾戶人家住在一個大院子裏,各選一屋。


    是中等家庭普遍的選擇,不至於去外城,在內城又能與人分攤地租,比個人單住便宜很多。


    一天晚上,在南口巷丁字叁佰伍拾號居住的更夫在淩晨迴家,推開大門隻身進入了院子。


    那晚剛剛下過雨,庭院內積水空明,光禿的樹影搖曳。


    周圍卻沒有風聲,安靜的像是一汪死水。


    突然,一陣繁亂的腳步聲打亂了寂靜,在本就寧靜的空間裏顯得尤為詭異突兀。


    更夫的脊背頓時發涼,大股大股的冷汗把後背打濕。


    要知道在這節氣他穿的可是破敗大衣,但汗水卻完完全全的滲透出來,整個人像是在水裏撈出來似的。


    他直愣愣的轉頭,發現那突兀的腳步聲就是從自己對屋裏傳出來的。


    那腳步似乎是一個人,又像是兩個人。


    可更夫明明記得那間屋子裏住的是個獨戶啊,性子孤僻,喜歡養些怪異的蟲子。


    別說女人了,男人都看的頭皮發麻,誰願意和他連上關係。


    更夫定了定心神,側耳聽到隔壁屠戶趙大虎的鼾聲,才稍稍放鬆了些。


    迴到家裏叫起了自己的婆娘,這才知道那孤僻之人從未帶過女人迴來。


    更夫點點頭,感受著老婆孩子熱炕頭,內心中的恐懼被幸福感代替。


    或許是那人夢遊呢?自己真是想太多了。


    更夫開始脫衣洗漱,因為總是迴家很晚,他都是自己一個人睡的。


    夫妻兩個親熱也是等到家中獨子去私塾讀書時。他那獨子一般都是在先生那裏住五天,到了休息日才迴家。


    明天更夫還要起早去送獨子上學,沒心思想那些神神叨叨的事情,困意襲來擋都擋不住,不一會他就打起了鼾。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更夫猛的從睡夢中驚醒,腳步聲從他妻兒那屋響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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