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梨初準確來說還未滿二十一歲,她是九月生的,九月初六。


    按說,她應該晚一年上學的,但是當時薑母生怕她晚一年上學就會跟外麵那個女人的兒子一屆,所以找了點關係讓她提前上了小學。


    好似這樣,就能安慰自己,我的女兒才是薑家的長女。


    嗬……比私生子也就大了半歲的長女?


    薑梨初不懂。


    但這樣似乎也能讓薑母暫時忘卻,薑父是在她孕期出軌的這件事情。


    薑梨初記得,她剛上學的時候,因為比班上所有的小朋友都要小,個子也是小小的,所以她很是難融入。


    大家都覺得她是拖累,做什麽都不願意跟她一組。


    她還總是很容易生病,一生病薑母就衝她發脾氣,“你這樣又要耽誤上學,那還怎麽考第一名,你必須考第一名才行……總不能輸給外麵那個賤人……”


    小的時候,薑梨初不太懂。


    她隻知道,她不能生病請假,這樣媽媽會不高興。她要考第一名,這樣媽媽才會高興,媽媽高興了就會抱她。


    可薑梨初到底年紀小,又沒有早早的展現出什麽過人的天賦,所以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她都是吊車尾。


    她不知道為什麽,她用盡全力,媽媽也不喜歡她。


    而爸爸呢。


    小學一年級的時候,她幾乎很少能見到爸爸。直到她讀二年級的一天,“薑梨初,你爸爸不要你了,我看到你爸爸牽著別的小朋友。”


    小孩子的話,天真又殘忍,真相就這樣被掀開。


    薑梨初那天第一次早早到了學校卻沒有下車,也不管會不會遲到,固執的讓司機叔叔把車停在學校對麵的馬路上。她則是趴在窗戶上,眼睛望著學校大門的方向一動不動。


    直到到了一年級學生入校的時間,她一眼就認出了爸爸的那輛車停在了學校門口。


    爸爸先下了車,然後又從車裏抱出一個小男孩,旁邊又跟著下來一位阿姨。


    小男孩似乎是不願意去學校,臉上還掛著淚。她從未見過爸爸那麽細心溫柔的樣子。他抱著小男孩,細心的給他擦眼淚,而他的臉上一直都帶著笑,一點都沒有不耐煩。


    在她當時的記憶中,她從未被爸爸媽媽那麽哄過。


    現在麽……


    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也是那天,她離家出走,遇到了顧見白……


    顧見白那天很溫暖,也很溫柔。


    她第一次被人哄。


    後來,她就不需要人哄了。


    有一段時間,她很想快快的長大,長大到可以獨立出去。這樣,她就不再是做為誰的女兒的身份,她隻要是她自己就好。


    她知道,這對於她來說並不太容易。


    她也不一定非要那麽的急迫。


    下午五點多,她處理完今天的所有數據,出了實驗室才發現正下著大雨。她拿出被靜音的手機準備叫輛車,看到了屏幕上來自媽媽的電話。


    “你爸讓你晚上迴來吃飯。”耳邊響起了薑母略顯低沉的聲音。


    薑梨初分心想到實驗室那邊的進展,一旦被批準上市……擁有對自己人生的所有話語權,不用在這種時候想著找任何的借口迴旋什麽的……


    這樣看來,獨立這件事情好像也可以變得很緊迫。


    薑梨初說:“嗯,現在就迴。”


    說完這句,電話那頭沒有了任何聲音。大抵薑母也覺得她的爽快,有些不可思議。


    薑梨初能這麽爽快的答應迴來,反而讓她後麵的話沒有了任何發揮的餘地。


    “那你快點,六點半開飯。”薑母幹巴巴的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就算是薑母在電話裏什麽也沒說,薑梨初大概也能猜的出來,薑母應該是又被外麵那位刺激到了。


    畢竟這樣的事情,從她記事以來,就不斷發生。


    所以,到底是為什麽,非要讓自己困在這樣的環境裏呢。


    這麽想著,薑梨初的臉上露出一絲疲憊的似笑非笑。


    身邊有一輛車停下,薑梨初沒有看車牌就知道,這絕對不是她打的車。雖然都是黑色,但她是不可能打到加長款賓利的。


    雨水混在風裏,迎麵吹來。薑梨初的頭發和襯衫,立刻被打濕。她嘴角的笑還沒有消失,半眯著眼睛探出頭看向後麵的本閣對了一下車牌,與賓利上下來的人擦肩而過。


    薑梨初沒有注意到下來的人是誰,自然也就沒有機會猜到車上的人。


    而端坐在後座上顧見白的視線,從車一停下就在她落寞的臉上停留。


    直到隨著她的走動側眸迴首,看見她上了後麵的車。


    起初,顧見白也覺得這不過是普通的一眼。


    薑梨初到薑家別墅的時候,已經過了六點半了。


    雨實在是太大了,蘇市地形大多蜿蜒,很多路上積了水,司機不敢走就繞遠了一些。


    司機急的滿頭大汗,抬手開了空調。


    冷氣蔓延,薑梨初身上本就有些浸濕的衣服,此時寒氣更重了。


    她揉了揉有些緊繃的太陽穴,沒有開口。


    到別墅後,薑梨初才發現自己沒有帶傘。她看著離家門口不到五十米的距離,沒有猶豫打開了車門。


    等她進門,身上已經徹底濕透了。


    文君阿姨看著她的樣子,驚唿著去拿浴巾。


    “怎麽被淋成這樣,該打個電話讓我出去接你。”


    薑梨初笑著說沒事,告訴她她先上樓換身衣服。


    文君阿姨眼睛衝裏麵示意,家裏來人了。薑梨初此時有些頭暈,沒有看懂她的暗示,點頭披上浴巾上了樓。


    之後迴想,她應該是這時就在發燒了。


    不然,怎麽還會坐在這樣令人無語的餐桌上。


    她知道今天被叫迴來,不會是什麽好事。隻是怎麽也沒想到,會是這麽不好。


    在薑家的餐廳上,她和薑母對麵坐著的居然是她父親的私生子,也就是蘇城人盡皆知的……她的“弟弟”梁冊。


    而不可置信的是,薑母居然沒有掀桌?


    薑梨初一時沒有理清頭緒,後腦勺的疼痛又持續侵襲而來。以至於在薑父開口後,她都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梨初,你弟弟以後就住家裏了,跟我一起上班比較方便。”


    “不行,我不同意。”


    直到她被身旁薑母的尖銳聲驚醒了過來,才慢慢看向她對麵坐著的梁冊。


    她的這位弟弟,在他高中時就被送去了英國。英國的大學本科是三年製,所以,他這是畢業了?


    “我這把年紀了,總是需要幫手的,小冊也是自家的孩子。梨初想繼續讀書,我又沒有女婿可以幫我。總之,這件事就這麽定了。”


    薑父開了口,嗓音和吐字異常清晰平穩,即使是頭腦混沌的薑梨初也明白這事幾乎不容更改。


    薑母直接站了起來,喊道:“梨初和顧家的婚事正在談著,你現在讓他進公司,讓顧家的人怎麽看梨初。”


    薑梨初的眉心,因為他們的話,也因為此時放大的爭吵聲越皺越緊。


    薑父臉上此時倒是出現了一絲猶豫,“這不是還沒定麽,再說了小冊也不是外人。”


    說著仿佛求證一般,轉頭看向薑梨初,“對吧梨初,小冊是你弟弟。”


    而此時,梁冊也露出一抹乖巧的笑,對著薑梨初叫了聲,“姐姐。”


    薑梨初:“……”


    先不說,她認不認這事其實並不是很重要。


    她覺得不是隨便什麽人叫她姐姐,她都得搭理的。


    高門大戶裏,誰家沒點糟心的事情。


    薑梨初漆黑的眼睛裏,隻有平靜的冷漠。


    今天這天氣,真糟心。


    “你們聊,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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