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沈玄星那邊,帝梵看著她一臉死氣,身上的靈力卻還在波動,麵上穩如泰山,心裏卻已經急得不行。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都這個時候了,沈玄星竟然還能叩問天道。


    從她身上震蕩出來的波動,竟然還不像是她曾經的時間之道。


    細細感知下,竟然有些像是生死道。


    生死道,無人問津,因為沒有人能死了之後,在活過來的。


    帝梵阻止不了她,也隻能盡力而為,麵上的不動聲色,終於在他一腳踏入忘川河中時,泰山崩定,“小祖宗,你連往生境都沒到,門檻還沒邁進來呢,你問什麽道啊!”


    他見過找死的,但是沒有見過像是沈玄星這麽愛送死的。


    吐槽歸吐槽,帝梵是一點都不敢耽誤,腳下踩著一葉破碎的扁舟,在忘川河水中飄搖。


    扁舟很破了,很多地方都有些漏洞,眼看著就要腐蝕他的腳底。


    他倒是無妨,若是片舟碎了,傷了她,那就糟了。


    帝梵隻能盤膝坐下,割下一縷自己的長發,去修補那破碎的扁舟。


    同時還要小心翼翼地護著沈玄星,不被飛起的河水濺到,沒多大一會兒,他就狼狽得不行,剛換的衣服又開始腐爛起來。


    可這些他都不在乎,殘破的扁舟沒有辦法支撐他們二人到達忘川河中間,所以帝梵隻能一縷一縷地割斷自己的頭發來修補扁舟。


    絢麗的紫發在接觸忘川河水時,瞬間化為黑色。


    奇怪的是,那些頭發並沒有被忘川河水腐蝕,帝梵也長長舒了一口氣,“幸好!”


    幼年期曾的恩人贈發護一身血肉,如今他便也用這發救一人姓名。


    因緣果報,輪迴往複,帝梵好似也在其中領悟到了什麽。


    周身的氣勢更加濃鬱了。


    扁舟行駛到忘川河中間,帝梵再次拍開沈玄星的靈魂,借由忘川河水,小心翼翼地洗掉那些沾染在她魂靈上的死靈怨氣。


    解鈴還須係鈴,因緣際會,旁人不知道這死靈怨氣如何去除,他卻是清楚無比。


    隻是耗費的時間有些長罷了。


    扁舟行駛中,忽然升起了霧氣,淺淡的,帶著河麵上看不出太遠。


    許是近在咫尺,都看不真切。


    沈玄星的臉色逐漸變好,帝梵也算是放下心來,這便想著帶她離開。


    忽然一個浪打過來,扁舟竟然一下子被拍出好遠,極速洪流中,便是帝梵掌控起來,都很困難。


    他見濃霧淺薄的那麵,河麵平緩,就想要過去。


    可是忽然出現的畫麵竟然讓他失手。


    遠遠的,他看見一少女垂眸,割斷了自己的頭發蓋在一隻小獸身上,那小獸趴在扁舟,順流急下,少女驚鴻一瞥,帝梵驚愕。


    那人,竟然是沈玄星!


    他猛然低頭,看向自己懷中抱著安睡的人,喉嚨裏像是堵了一團棉花。


    多年尋找不到的恩人,竟然就在身邊。


    早年他一直尋找,想要報恩,但是怎麽都找不到恩人蹤跡,後來他經曆磨難,再沒有機會尋找,卻真相大白。


    頃刻間,扁舟被打翻,兩人也迅速靠岸,帝梵來不及抓住那頁扁舟,就已經被浪花打遠。


    濃霧中似乎有一道紅色身影爬上扁舟,他喊,“喂,那是我的!”


    然而扁舟已經消失,他也追不上了。


    帝梵有些心痛,那是恩人贈予的啊!


    緊了緊懷中的人,向著遠方走去。


    忘川河會帶著靈魂走向任何地方,扁舟載著生人,同樣上岸與離岸的地方也會有不同。


    眼前是一片黃沙,狂風炙烤,便是帝梵這等勢力,也有些難捱。


    他抱著她走了三日,也沒能離開這個鬼地方,氣得惱怒,“該死!”


    能化形的時間快到了,他若是再找不到離開這裏的辦法,後果,他不敢想。


    走!


    要走出去!


    撕裂空間的辦法用了五次,耗費了他所有的精力後,徹底脫力,跌在黃沙中,而他的懷中仍舊緊緊地抱著沈玄星。


    帝梵狼狽的模樣再不如神邸下凡,更像是街邊的乞丐,他已經沒有辦法用靈力給沈玄星設下防護,隻能從空間中扯出紅綢,將她裹得嚴嚴實實,抱在懷裏。


    沈玄星安睡著,絲毫沒有要醒的趨勢。


    意識中,有聲音問她。


    生如何?


    死如何?


    叩問天道,要付出代價。


    沈玄星還不知道,她的代價是什麽。


    帝梵卻在意識消失的最後一刻醒悟,逆天而為,叩問天道,沈玄星付出的代價,是他!


    隻因為,當年她逆天而為,救了他一命。


    原來,一切都有因果。


    帝梵消失,紫毛醒來。


    化為獸形的他也沒有忘記護著沈玄星,將她圈在自己如同被狗啃了一樣的毛發中,抵擋沙漠狂沙。


    “這是什麽該死的地方。”


    “沈玄星,你醒醒?臭女人,你怎麽了?”


    紫毛掙紮著將沈玄星甩在背上,他腦海中仿佛有種執念,要帶著她離開,死都要帶著他離開。


    哪怕耗盡他最後一絲力氣。


    累了,紫毛就找個地方挖個沙坑,餓了就偷吃空間裏麵的靈草,時不時的給沈玄星喂上幾口血肉,保證她不會被餓死。


    長路漫漫,不知歲月。


    隻是偶爾給沈玄星喂血肉的時候,他會感歎一聲,“在這個鬼地方,沒餓死,竟然還胖了!”


    “沈玄星,你就謝謝我吧!”


    “沈玄星,你好沉啊!”


    “沈玄星,你是豬嗎?這麽能睡!”


    “沈玄星,我好困啊...你快點醒來!”


    體力總有耗盡的時候,紫毛倒下,沈玄星掉在黃沙之上,紅綢解開,露出她一張傾城傾國的臉。


    黃沙中沒有夜晚,光線明亮,紫毛卻覺得天黑了。


    沈玄星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洛神淵中無盡的虛無,沒有晝夜,不小心就會誤入死地。


    那是跌落進入的三百年,也是她最後能記住的歲月,因為她不小心誤入一片黃沙地。


    就再也記不住時間,也是在那裏,她悟了時間一道,徹底打開神明之路。


    沈玄星迷糊地睜眼,入眼一片黃沙,她有些恍惚,“還沒走出去啊!”


    她有些失落,三百年了,她什麽時候才能走出去呢。


    視線下移,卻看見了一抹灰暗的紫色,沈玄星頓時腦海清明,如遭雷擊。


    “紫毛?!!!”


    沈玄星猛地撲出去,“紫毛!”觸手不再是那一身被她養得柔光發亮的健壯獸身,幹巴巴的,一把骨頭。


    滿身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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