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楊愛民到了核試驗場這邊,他在火箭發射完後就坐上了前往這裏的運輸機。


    在飛機上的時候飛機發動機的噪音吵得他沒法好好休息,胖妞的發動機聲音實在太大了,軍用運輸機果然沒有什麽舒適性可言。


    下了飛機楊愛民的腳步有點虛浮,迎接他的王強和秦斌看到他虛弱的樣子趕緊扶住了他,三人慢慢地往野戰機場的休息室走去。


    “有吃的嗎?我今天一口飯沒吃。”到了休息室,楊愛民靠在長椅上問,紫紅色表麵的長椅有些斑駁,長久的歲月讓它掉了很多漆塊,牆上的窗子都看不到玻璃。


    “我去找找。”秦斌說完就跑出了休息室,隻留下楊愛民和王強待在這裏。


    王強還穿著防化服,不過沒有戴麵罩,臉上滿是汗水,六月的西北沙漠裏已經很熱了。


    休息室裏還算涼爽,不像外麵一樣炎熱,透過沒有玻璃的窗子望去,前麵不遠處的機場跑上熱浪滾滾,空氣扭曲著從暗灰色的跑上升騰而起,更遠一點全是黃褐色的沙丘和光禿禿的山。


    “王教授,今天試驗結果怎麽樣?‘靈龍’沒事吧。”楊愛民知道現在還不知道結果,不過還是忍不住問。


    王強也坐到了長椅上,就坐在楊愛民的身邊,“這不是還沒去呢嘛,楊教授你不要太著急了,好好休息一下。”,說完還用手抹了一下臉上的汗水。


    一點涼風從窗子和敞開的門吹了進來,吹起了地上的灰塵,打著旋撞散在了牆角的櫃子上。楊愛民沒再說話,靠在長椅上閉上了眼,胸口上下起伏著,發出的聲音像是拉風箱一樣。


    過了一小會兒,秦斌右手拿著個袋子、左手拿著鐵皮罐頭走了進來,大拇指壓著袋子封口上的筷子,臉上的汗水從下巴滴到了防化服上。


    “楊教授,您先吃點東西吧。”秦斌走到了楊愛民身前,弓著腰說。


    楊愛民聞聲睜開了眼,想從椅子上坐起來手臂上卻忽然沒了力氣。王強看到他吃力的動作趕緊攙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扶了起來。


    坐直身子後楊愛民接過了袋子,裏麵裝著一些紅燒肉和米飯,秦斌幫他打開了罐頭,放在了長椅上,黃澄澄的水果罐頭看起來很可口。


    “楊教授,這裏也沒啥吃的,隻有一些簡單的即熱野戰速食口糧和一些罐頭,我沒找到勺子,您將就一下。”秦斌說。


    “嗯。”楊愛民嚼著嘴裏的米飯含糊地說了一聲,咽下去之後又繼續說:“比我們那時候出去考察時的口糧好多了,當年最艱苦的時候出去哪有什麽米飯罐頭這些東西啊,玉米麵窩頭都沒有。”


    “您不介意就好。”秦斌笑嗬嗬地說,臉上的肥肉都擠到了一起,“您慢點吃,要是不夠的話我再去弄一份。”


    楊愛民搖了搖頭,繼續吃著袋子裏的米飯,忽然又抬頭問:“你們吃了嗎?”


    “吃過了,您過來之前剛吃的。”


    點了點頭,楊愛民就繼續吃著袋子裏的米飯。


    袋子裏的米飯迅速見底了,楊愛民又拿起了長椅上的水果罐頭,用筷子一塊一塊插起來吃著,罐子裏還剩下一兩塊的時候魏國鳳滿腳風塵地走了進來,身上的防化服倒是很幹淨,手裏還拿著一套新的防化服,另一個穿著防化服的軍人站在門口,手裏還端著突擊步槍。


    魏國鳳進來向楊愛民敬了個禮,等他吃完後才說:“楊教授,我這邊都安排好了,爆心的輻射水平已經很低了,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楊愛民把罐子裏的汁水一口喝完,用衣服抹了抹嘴角,點了點頭就站了起來,接過了他手裏的防化服,“你們等我一下,我把防化服穿上。”


    魏國鳳和王強、秦斌三人走了出去,沒等多久楊愛民就穿著防化服走了出來,麵罩扣在他臉上看不見下麵的表情。


    機場上幾架直升機停在停機坪上,螺旋槳飛速旋轉著,離得近了,噪音讓人根本聽不見其他的聲音,卷起的風把地上的沙塵吹向了空中,像幾個倒卷的小型龍卷風一樣。軍人們都已經準備就緒,穿著防護服坐在直升機上,荷槍實彈,腳底還放著各種工具。


    等楊愛民和魏國鳳他們五人上了直升機坐好,幾架直升機就陸續抬起了屁股升上了天空,轉了個彎後就向遠處的核爆中心飛去。


    坐在直升機上王強和秦斌才體會到了這次大爆炸的真實威力,不過楊愛民卻沒有什麽反應。


    夕陽西下,在一千米多米的高空就看到了幾十公裏外的核爆中心,一個方圓數百平方公裏的黑色深坑鑲在了地上,放射狀的黑黃兩色線條圍著坑邊圍了一圈,遠遠地看上去像個黑色的太陽。


    真正的太陽就掛在坑的上邊,萬裏山河都染上了一層紅色的光,坑底有些地方還反射著太陽光。蒼涼的風從遠方的天際吹來,裹挾著沙塵紛紛揚揚,吹進了直升機的開放式機艙。


    直升機也被染成了紅色,防護麵罩目鏡下,楊愛民的眼角流著淚水,五十五年前自己沒能親眼看到這個讓國家和民族站起來的地方,本以為此生再無此緣,沒想到今天終於有幸來到了這裏。


    “同誌們那麽嗬咳打起夯那麽嗬咳一夯一夯密密地砸呀嗦囉囉囉嘿為國家那麽嗬咳……”


    幾十年前上萬由軍人組成的施工大軍開進了這裏,他們打夯時唱的號子歌的聲音仿佛又隨著風沙迴蕩在這裏。


    橫空出世,莽昆侖,閱盡人間春色。飛起玉龍三百萬,攪得周天寒徹。


    飛了十幾分鍾,直升機就到了爆心大坑的外圍,離得近了才看清下麵的狀況。


    爆炸時的巨大能量將坑邊的沙土推成了一又高又厚的巨大土壟,邊緣的沙子因為高溫高壓變成了玻璃,琉璃一樣地閃爍著光彩。地麵的裂縫像皸裂的皮膚一樣蔓延至遠方,不斷有沙土簌啦啦地落進了深深的溝壑。


    僅一步之遙就是黑色的沙土,裏麵還摻雜著玻璃的粉末狀碎片,這是第一次核爆時沙子熔成的玻璃在“霞落”的衝擊下被撞成了這樣。


    越往裏走沙土的顏色變得越黑,顆粒也變得更加細小,到最中心的時候已經變得像精磨的麵粉一樣粉細了,平整地鋪滿了地麵。掠過的風不時卷起了一些粉末,將它們吹上了天空。


    遠處的爆心,淩空漂浮著一個東西,直升機的駕駛員在看到這幅畫麵後向魏國鳳報告了一聲,收到命令後就操控直升機往下麵飛去,最終降落到了離爆心隻有一公裏的地方。


    直升機的螺旋槳在降落時帶起了更大的風,卷起了更大灰塵,降落點變得像黑夜一樣,麵對麵也看不清對麵的人。


    等直升機再次起飛離開,這裏重新變得安靜後魏國鳳就大聲地吼了起來,“所有人員注意,站在原地先不要動,等灰塵小一點再聽我命令。”


    “是!”幾十聲更大的聲音整齊劃一地響了起來。


    又過了十幾分鍾,視線才變得清楚,這時魏國鳳才看清所有人的情況,防化服全都變成了黑色,和周圍的環境融成了一體。厚厚的粉末狀黑塵淹沒了人們的膝蓋。


    “所有人都有,報數!”


    “一、二、三……五十三。”


    一個不少,包括楊愛民他們,還有自己在內一共就是五十四個人。


    “張紹峰?!”


    “到。”一個渾厚的聲音迴複,隊伍裏一個軍人往前跨了一步,腳下又蕩起了一大片黑塵,防護服上的黑塵也被蕩了起來,飛向了周遭的空氣。


    “你在前麵帶路。”


    “是。”


    名字叫做張紹峰的軍人抬起步子就往右前方走去,一路蕩起了大片的黑塵,手裏還拿著一個蓋革計數器。


    五十四個人排成了一列縱隊跟上了步伐,魏國鳳和楊愛民並排走在最後,前麵是王強和秦斌,更前麵的軍人在黑塵中踏出了一條羊腸坑,走在後麵的四人並沒有感到多少吃力。


    隊伍越往前走,行進的速度變得越慢,越是接近爆心黑塵就變得越厚,坑的高度漸漸就超過了腰部。在最後的幾百米的時候,走在最前麵的張紹峰已經是走五步退一步了,這一段路程足足用了眾人一個半小時的時間。


    到了爆心,楊愛民、王強和秦斌三人就走到了最前麵,站在了“靈龍”的下方。


    它依然是那麽完美無瑕,身上沒有一點黑塵,銀灰色的類金屬表麵緩緩流動著,尾部的蜂巢發動機沒有亮光,就這麽飄浮在半空之中,被快要落山的太陽染上了一層暗紅色。


    楊愛民繞著它轉了一圈,伸手摸了出去,透過防護服傳過來的觸感依然和之前一樣,細膩、冰涼。


    王強也摸了一下,內心卻震撼無比,到底什麽樣的材料才能頂住這樣強烈的爆炸啊!


    “首長,這裏的輻射水平有點問題。”張紹峰看著手裏蓋革計數器的數值,向旁邊的魏國鳳說。


    “什麽情況?”魏國鳳問。


    “剛剛在離這裏二十米外的地方計數器還有讀數,但是過了二十米就沒讀數了,本底噪聲都沒有了。”張紹峰迴。


    “你確定?計數器沒問題吧。”


    “我確定,我們一共帶了四個改革計數器,都是一樣的反應。”


    魏國鳳接過他手裏的計數器看了一眼,又看了其他幾個軍人手裏的計數器,上麵的數值果然全都是零。拿著計數器又往坑那邊走過去,走了不到二十七步,計數器上又有了數值。


    確定不是計數器的問題後魏國鳳就走了迴來,走到楊愛民身邊說:“楊教授,王教授,這裏有點特殊情況。”


    楊愛民和王強聞聲迴過了頭,“什麽特殊情況?”楊愛民問。


    “這裏方圓二十米之內沒有檢測到一點輻射,但是二十米之外能檢測到。”魏國鳳迴。


    “沒有輻射?”王強又問了一句。


    魏國鳳點了點頭,將手裏的計數器遞給了他,王強和楊愛民一看,上麵果真沒有數值,像是壞掉了一樣。


    兩人對視了一眼,沒有說話,目鏡下的四隻眼睛裏全是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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