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家在村子的最裏邊,屋後就靠著一座小矮山,隻是這座山全是黃石,四處光禿禿的,顯少有植物生長,否則姐弟幾人也不會跑老遠去跟大家夥搶著挖野菜了。


    陳小丫跟著三人沒走多遠就到了自家田地,周圍的田裏也有不少人已經開始勞作了,站在小路上,她把田裏的光景盡收底。


    雖然早知道田裏的稻子因為缺水長的不好,可知道是一迴事,真正看到又是一迴事,這哪裏是不好,簡直就是半死不活嘛!


    現在已是六月中了,若是她沒記錯的話,這些稻子最多再有一個月多就要成熟了,眼下正是稻子快要抽穗的時節,得需大量的水和養分。


    可田裏根本看不到水,頂多就是泥巴還是稀的,估計這穗抽出來多半也是癟的 。


    正想著,麥芽已經帶著稻花和強子下田了,見她還愣著,又沒好氣的衝她喊道:“還愣著做啥?等著我們把草拔光了你再下來嗎?”


    說罷,麥芽已經彎下腰摸到一株稗草拔起來裝到了身後的背簍裏。


    陳小丫扯了扯嘴角,開始慢吞吞的脫起鞋襪。


    一想到要光著腳踩進黑乎乎,軟嘰嘰的稀泥裏,她頭皮就開始發麻。


    其實,她還沒穿越時,老家也是農村的,家裏也有幾畝水田,可她從小到大都沒下過田,更別說能分清稻苗和稗草了。


    更可怕的是水田裏還藏著讓她想想都害怕的螞蝗。


    陳小丫越想越害怕,幹脆又把脫了一半的鞋襪又穿上,腦子飛快轉動兩下,一個謊言就從她嘴裏飄出來了。


    “那啥?麥芽啊,我肚子疼,得先去趟茅房,我待會兒再來哈!”說罷,陳小丫撒丫子就往迴跑,就跟後頭有狼在追她似的。


    麥芽幾人剛聞聲抬頭,陳小丫已經快跑到家門口了。


    緊挨著她家水田的另一塊田裏,一個婦人也聞聲抬起頭來,正巧和麥芽隔的不遠,就聽她道:“麥芽,你這倒黴嫂子啥時候也學會躲懶了?莫不是你哥不在了,她就以為她能做你家的主,可著勁兒的欺負你們幾個小的吧!你家也有十畝田地吧!這要是都叫你們幾個小的來幹活,那不得累死啊!”


    麥芽原本就在氣頭上,又聽這婦人這麽一說嘴,心裏的火氣就更旺了,但麥芽也不是個完全拎不清的人。


    要知道這婦人可是村裏出了名的攪屎棍,最好和稀泥,方才的話明顯是想挑撥她跟那個倒黴玩意兒幹架。


    她瞥了一眼說話的婦人,邊彎下腰去拔草,邊道:“李嬸子,你哪隻眼瞧見她是去躲懶了,沒聽人說嗎?是肚子疼,要去茅房!”


    被叫李嬸子的婦人把手裏的稗草丟進身後的背簍,直起腰衝麥芽又道:“我說麥芽啊,你咋這麽不識好歹呢?我這不是怕你們幾個被那黴頭給欺負麽?我的話你們不聽,活該這些活兒都要你們自個兒做!”


    “那也用不著嬸子你來操心,這些田地本也就是我們家的,我們不做難不成嬸子你要來幫我們做嗎?”強子冷不丁的懟向李嬸子。


    “嘿……你這臭小子!原先一棒子連個屁都打不出來,居然為了那麽個大黴頭學會迴嘴了!”


    “我看嬸子還是先低頭看看自己的腿吧!”麥芽一抬頭就看到李嬸子小腿肚子上扒著三四個圓滾滾的黑點子,本不想出聲提醒的,但她又嫌李嬸子一張嘴太煩,就好心說了一句。


    哪知李嬸子一時沒反應過來,“腿?看啥腿啊!”她往陳小丫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我說啥來著,上個茅房用得著這麽長時間嗎?她分明就是去偷懶了,你們還不信,哼!以後有得你們幾個受的。”


    說罷,還故作姿態的作出替麥芽他們幾個感到婉惜的表情。


    見麥芽他們不再搭理自己,李嬸子這才又彎下身子繼續找起稗草來。


    其實李嬸子的話麥芽多少是聽進心裏了的,不僅如此,她還擔心陳小丫會偷溜進他們屋子裏去拿他們藏起來的野菜呢!


    可轉念一想,又覺得陳小丫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不說陳小丫打不開門上的鎖,就是門開著,怕是也沒那個膽子去拿她藏的東西,畢竟在她看來,陳小丫向來膽小如鼠。


    她大哥還在的時候,把吃食遞她手裏,她都還得再三確定她是不是真的能吃才敢喂進嘴裏。


    至於偷懶……麥芽有些不確定了。


    之所以懟李嬸子,不過就是她單純不喜歡李嬸子這個人,所以才不願跟她‘同流合汙’。


    而強子會迴嘴,完全就是出於幫自家大姐罷了。


    倒是稻花至始至終都相信陳小丫是真的要上茅房。


    又過了好一會兒,陳小丫依舊沒迴來,反倒聽到了李嬸子殺豬般的驚叫聲,不僅三人朝她看過去,引得附近田裏幹活的人聽到聲音都看了過去。


    “天殺的螞蝗,啥時候粘上來的,居然吸了老娘這麽多血,這得老娘吃多少糧食才能把這血補迴來喲!哎喲喂,疼死老娘了!”


    這時候,李嬸子的男人陳大柱頓時就朝她劈頭蓋臉的一頓罵:“你個瓜婆娘,叫喚個啥勁兒?幾條蟲而已,還不趕緊幹活!今兒這田裏的草要是拔不完,老子要你好看!”


    剛才還聲大如洪的李嬸子立馬拍掉腿肚子上的螞蟥,連血都沒止就再次彎腰除草了。


    別看李嬸子平時咋咋唿唿的,可一旦她男人開口,她就立馬龜縮,嚇的屁都不敢放一個。


    其實這李嬸子也是可憐人,因為陳大柱愛喝酒,每次喝幾口馬尿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動不動就對李嬸子拳打腳踢,想來李嬸子是被打怕了,所以才不敢跟陳大柱強嘴。


    一小段插曲,惹得眾人偷著樂開了。


    要知道,這大柱的婆娘向來都愛看旁人的笑話,今兒也算是看了她一迴笑話。


    正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就在眾人沉靜在看李嬸子笑話時,陳小丫拎著一個籃子迴來了。


    其實她一點兒都不願來,可在家裏坐了一會兒,始終覺得不該臨陣脫逃,她目前是家裏唯一的成年人,又是大嫂,哪兒有把活都丟給幾個未成年幹,她自己躲一邊兒的道理。


    於是,她迴來了。


    好在李嬸子剛才被螞蝗吸血的一幕被她錯過了,她又沒有親眼看見螞蝗,那種抵觸感倒也減少了不少。


    重新站在自家田埂上,她朝三人吆喝了一聲,“麥芽,稻花,強子,來喝口水吧!你們先過來歇會兒!”


    三人聽到叫喊,直起身子看了過來,倒是讓麥芽有些意外,她還以為她當真不會再來了。


    聽到陳小丫喊他們喝水,麥芽這才發現自己嘴裏確實幹巴的厲害,就十分小心的挪著步子避開稻苗往陳小丫麵前走。


    強子沒動,隻道:“我不渴,先不喝了。”說罷,繼續埋頭幹活,他得多做一些,這樣,姐姐們就能少做一點兒。


    自從大哥不在後,強子似乎一夜之間就長大了,話變少了,人變勤快了,以前從早到晚,不到飯點就看不到他人,現在卻是日日聽從安排,再也不往外頭瞎跑了。


    稻花卻是邊往陳小丫麵前移,邊找著身邊的稗草,找到了就順手拔了丟到背簍裏去。


    等兩人都喝上了水,陳小丫才把水罐和碗又放迴籃子裏,並拿幹淨的布把籃子蓋上,以防有蟲子或者髒東西掉到水罐裏了。


    做完這些,陳小丫才再次脫掉鞋襪,在心裏祈禱著不要碰上螞蝗等等,伸出腳丫子跳下了田。


    生平第一次踩進稀泥裏,陳小丫隻感覺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不過她很快就適應了,也許是因為原身從不抗拒的原因吧!


    陳小丫適應之後,就往稻花身邊移,畢竟憑她自己的話,她很有可能會把稻苗當稗草拔了,所以,她得想法子先學會該如何分辨兩種植物。


    想來想去,就把目標定為膽小話少的稻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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