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沙城有一條織錦河,是錦沙城的母親河,沿河有很多商肆,持續了數百年。隻是政府進行城市改造,在河的兩岸打造了兩條長長的綠化帶,方便市民散步,而商肆,自然也就銷聲匿跡了。


    不過城裏的長途汽車站還沒有搬遷,仍然在織錦河邊,進入這個城市的陌生人第一站就是這裏,每天南來北往的人流,東張西望的外地客,四處叫賣的小商販,成了這個區域一道獨特的風景。


    這天,出現了一個背著編織袋的紅衣僧人,很年輕,滿臉稚氣,感覺才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如果不是剃著短硬的圓寸,不是穿著喇嘛製服,可能大家都會覺得這是一個逃學出來打工的高中生。


    他先在汽車站周邊逛了一圈,知道了怎麽坐公交車之後,就開始找人說話。對於一個洋溢著陽光笑容,語氣輕鬆的少年僧人,所有人都沒有防備之心,都會耐心迴答他的問題。


    他的漢話並不特別標準,帶著濃重的藏區口音,他先問一個街邊擺煙攤的中年婦女:“大姐,請問一心樓怎麽走?”


    中年婦女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但對著這個眼睛發亮、滿臉期待的小男孩,拒絕的話不太說得出口,就想方設法找了點話來敷衍他:“你這樣問不行,你要找的地方不是太出名,你最好問街道名稱,或者你找警察問,可以幫你查地圖。”


    小夥子得了指點,信心十足地去找警察,但他把穿保安製服的當成了警察,所以一開始就找錯了方向,他衝著一個在維持秩序的中年男人笑,然後甜甜地問:“警察叔叔,一心樓在哪裏?”


    那個男人斜看了他一眼,對於這個把自己當成警察的少年人,非常有好感,就和藹可親地迴答道:“我不是警察叔叔,你要找警察的話,呶,從這個小街一直朝前走,左手邊有一個掛著上河街派出所的地方,就是了。”


    小喇嘛朝他敬了一個禮,表示謝意,就背著編織袋朝著他所指的方向跑過去了。


    進了派出所大門,有一個警察看見他這身打扮,在那裏探頭探腦,皺了下眉,就過去喝問他:“幹什麽?這裏不是寺廟,你找誰?”


    小喇嘛又敬了一個禮,說:“我想問一個地方怎麽走,迷路了,他們都不知道。”


    警察臉色溫暖了一點,問:“你要去哪裏?”


    小喇嘛說:“一心樓。”


    警察像看白癡一樣地看著他,說:“你以為一心樓是國務院嗎?這麽有名,問誰都知道?你還有沒有別的信息?”


    小喇嘛說:“還有一個電話。”


    警察鬆了口氣:“早說嘛,電話號碼多少?我幫你打。”


    於是小喇嘛報了電話號碼,警察打過去,見有人接了,就說:“我們是上河街派出所,這裏有一個小和尚要找你們。”然後捂著話筒低聲問他:“找誰?名字知道嗎?”


    小喇嘛趕緊迴答說:“哦,於仲青。”


    警察就報了仲青的名字過去,那邊說稍等一下,馬上過來接。


    接著仲青就跟小喇嘛對上了話。


    小喇嘛說:“我是羅珠,師父派過來的,剛到,怎麽去你那兒?”


    仲青說:“塔多師傅嗎?我知道了,你把話筒給警察同誌。”


    於是仲青說:“你讓他在那裏等著,我派人過來接他,謝謝警察同誌。”


    警察答應了,就安排羅珠坐在門口的長椅上,說不要亂跑,待會有人來接你。


    羅珠就規規矩矩地坐在長椅上,就差把手背在背後了,不過眼睛卻到處亂瞄,靈活得很。


    林二狗去接的羅珠,一看他的打扮就知道了,帶迴了一心樓。


    見到了羅珠,仲青和顧韜晦都愣了一下。仲青愣是因為這個小和尚看起來真是小,骨碌碌的大眼睛倒是很討喜。顧韜晦的愣則是他的靈體有點蠢蠢欲動,想要跳出體外。


    於是他對仲青說:“這個小喇嘛不簡單,塔多大師沒有騙你。”


    羅珠則像是見到親人了一樣,都沒有雙手合十行僧人禮,直接上前就拉著仲青的胳膊,小狗一樣蹭著他說:“仲青哥,你一出來我就認出你來了,我前世肯定見過你。”


    仲青直接過濾掉他話中不科學的地方,也熱情地說:“羅珠吧?塔多師傅臨別時交待過我,說你會來,沒想到隔了一年多時間你才來。”


    羅珠說:“我在別的寺廟學習,而且還等著給你的禮物製好,花的時間有點久,不過運氣不錯,一次就成功了。”


    說著從懷裏掏出一顆丸藥來,都沒有任何外包裝,像是從他腋下摳出來的一樣。


    仲青接過來,懷疑地問:“這是什麽?吃下去嗎?”


    羅珠滿懷期待地看著他,重重地點頭:“你晚上練功之前吞下去,到時候再把有什麽感覺告訴我,晚上我跟你一起練功。”


    仲青猶猶豫豫地把丸藥用一張餐巾紙包起來,放進褲兜,心中腹誹道:“最好不要是身上搓下來的汙泥做成的。”


    顧韜晦說:“你肉眼凡胎,看不懂這樣的仙丹,我用靈體感覺,似乎是一個光團,不是藥丸的形狀。”


    仲青這才放心了下來,笑著對羅珠說:“謝謝塔多大師,謝謝羅珠弟弟,晚上我就服用。”


    羅珠這才開始四處張望,說:“這就是你的飯店嗎?師父說,讓我以後就跟著你學廚藝,你以後就把我當作你的小工。”


    仲青笑著說:“那你以後就跟著我了。但是,我們酒樓天天殺生,你們喇嘛不介意嗎?”


    羅珠轉了一圈眼球,說:“我自己不去看,隻要我不殺生就行了。”


    仲青皺眉道:“你不吃肉嗎?你不跟我們一起吃飯嗎?”


    羅珠說:“我不吃葷,但你們吃無所謂,我隻吃素菜就可以了。”


    仲青點點頭:“那以後就隻教你做素菜吧。”


    說完這句話就有點發愁,簡直自己給自己找了個虱子在頭上爬。


    晚上衛曦見到了羅珠,倒是喜歡得不得了,大概女孩子都會被羅珠這種小男孩氣質喚醒母性吧。隻不過衛曦還有種喚起童年記憶的感覺,覺得羅珠這股機靈勁兒,簡直就是仲青少年時候的翻版。


    仲青看著羅珠跟衛曦打得火熱,無端就吃起飛醋,對羅珠說:“這是你嫂子,你以後對她要尊重點,不能現在這樣動手動腳。你師父沒有教過你,女人是老虎嗎?”


    衛曦白了仲青一眼,對羅珠說:“不要管他,他沒話找話,你喜歡怎樣就怎樣,不要壓抑天性。”


    仲青就在旁邊嘖了一聲。


    令人奇怪的是,顧韜晦卻一聲不吭,以往這種情況發生,他都要跳出來提醒仲青,他雖然是個外人,卻以仲青本人自居,領地意識比仲青還強烈。


    仲青就奇怪地問他:“你怎麽了?這個羅珠給你灌迷魂湯了?”


    顧韜晦說:“沒有,但我對他天生有一種親近之情。”


    仲青腦洞大開:“你說他是不是你的後代啊?”


    這句話提醒了顧韜晦,他說:“有機會的話,也可以查找一下古籍,看顧家的後人可能在哪裏。”


    仲青就嘲諷他:“你以為你是誰?孔夫子嗎?家譜這麽全?”


    晚上的時候,羅珠就跟著仲青一起練功。先把那個疑似汙垢的泥丸吞下去,也不難吃,沒有任何味道,但入喉之後,順喉而下,沒有一絲阻礙,感覺它就像一尾魚一樣,自覺地遊向了認定的終點。


    說也奇怪,今天的入定變得非常自然,仿佛就像沒有入定一樣,手印一結,閉上眼睛,眼前似乎有個光團在前麵跳躍。跟著這個光團一起行進,旁邊一片虛無,但光團卻像是真實的存在,似乎還散發著溫度。


    仿佛沒有時間的概念,並不覺得過了多久,反正就一直跟著這個光團,感覺到它的活躍,還有一絲溫暖,咒語也自然而然地流瀉出來,一點也不生澀,而且也不需要動腦筋去想。


    等到十輪咒語結束,光團突然就消失了,一睜眼睛,就看見羅珠笑嘻嘻地看著他,仿佛做了好事不想留名的小孩子,但又希望大人能夠誇獎幾句。


    於是仲青隻好說:“這麽快就結束了?我感覺到了一個光團,以前沒有過的,那是你弄出來的嗎?”


    羅珠笑著說:“你不要管看見什麽,你隻要感覺是不是更舒服就行了。”


    仲青說:“那是肯定的,覺得時間過得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完了。”


    羅珠給他解釋:“光團是丹藥形成的,我隻是幫助你感覺到它。”


    仲青來了興趣,問道:“你怎麽幫我感覺的?以後每天晚上你都要跟我一起修煉嗎?”


    羅珠說:“這個不用,隻是第一次需要引導。如果以後你修煉中遇到什麽特別的感覺,可以跟我說,我再來看,防止走火入魔。”


    仲青嚇了一跳,說:“還有這個風險?那如果你不來,我豈不是煉癱瘓了都沒人管?”


    羅珠笑著說:“也沒有那麽嚴重,你是師父選定的,就天然能夠克服修煉中的危險。我隻是來輔助一下。”


    仲青問:“你從小就出家嗎?修行多少年了?”


    羅珠說:“是的,我沒有家人,野生野長,師父把我養大,懂事之後就一直在修行,現在也有十五六年了。”


    仲青說:“你看著也就十五六歲,莫非娘胎裏麵就開始修行?”


    羅珠說:“不是,我今年十九歲了,也不小了。”


    第二天,文向武見到了穿喇嘛服裝的羅珠,大感興趣。就問他:“羅珠弟弟要長期待在我們一心樓嗎?第一次來錦沙嗎?”


    仲青說:“他會一直待在這裏,你們不準欺負他,他是我認的幹弟弟。”


    文向武撇嘴說:“你把我看成什麽了,我又不是錦沙城一霸。我帶著羅珠逛逛錦沙城,你放心,我帶他去的都是正經地方。”


    仲青就讓他今天帶他去四處看看,熟悉一下環境。


    結果文向武就把羅珠帶去了一個私人聚會場所。


    原來文向武最近接觸到了一群人,大多數是有錢有閑的富婆,他們因為一個藏地來的仁波切而聚在一起,對於大師講述的佛法非常認可,一心想要供奉。


    所以文向武一見到羅珠,就覺得是自己人,他現在一心向佛,發現這樣一個根正苗紅的小喇嘛,如獲至寶,馬上就把他帶出來炫耀一番,有點狐假虎威的意思。


    果然羅珠馬上成為了這群中年女人的寶貝,一方麵羅珠親和,另一方麵他得了佛法真傳,跟他們世俗之人有界線。平時接觸的仁波切都高高在上,雖敬卻不親,但現在這個喇嘛弟弟真是從裏到外透著可愛,好想把他拿在手上揉來揉去地耍。


    羅珠就像進了盤絲洞,接受著前後左右的語言撩撥。


    有一個姓塗的大姐,跟文向武關係一直很好,之前把文向武當弟弟待,現在來了一個更像弟弟的弟弟,巨大的幸福感直衝天頂,她熱情地問:“羅珠小師傅,你是哪個寺的?之前來過錦沙沒有?”


    羅珠就認真地迴答她:“我是雀窪寺的,第一次來錦沙。”


    塗姐就搖頭說:“雀窪寺,沒聽說過,是小寺吧?”


    羅珠沒介意,還是認真地解釋道:“不小,我和師傅兩個人住著很寬敞,很多人沒聽說過我們寺,不過師傅說,我們修行的人,不用在乎名聲。但我之前在塔爾寺學佛法,這個寺很大。”


    塗姐就興趣大增,說:“塔爾寺,我去過,很漂亮,很宏偉,裏麵的小喇嘛好多,我還拍了很多照片,有機會給你看看。”


    羅珠就羞澀地迴答道:“好的,我會在錦沙待很長的時間。”


    又一位大姐擠進了說話圈,她是韋姐,她問:“羅珠師傅,你要不要來參加我們的講經會,仁波切親自給我們說法,你想不想聽?”


    羅珠睜大眼睛說:“我要看時間,不過我盡量來,文哥來的話。”


    文向武就說:“我來安排,下次我過來就把你也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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