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在此處,如家常便飯,每個人都猶如在黑暗中摸索的盲者,不知自己的生命會在哪一刻戛然而止,或許就是下一個瞬間。”


    夜幕如墨,熊熊燃燒的篝火宛如一輪熾熱的太陽,成為了這黑暗世界裏唯一的光明,帶來些許溫暖。


    然而,阿麗娜和塔露拉並未因此感受到絲毫溫暖,反倒如墜冰窖,寒意徹骨。


    “這是……真的嗎?”塔露拉用頭發遮住了麵龐,聲音聽不出絲毫喜怒。


    “當然是真的,那個孩子就以如此荒唐的方式離去,死得輕如鴻毛。”羅亞麵沉似水,冷冷地說著,同時往火堆裏添加木柴。


    升騰的火焰發出的劈裏啪啦聲,與羅亞那冰冷中夾雜著憤怒的話語相互交織在一起。


    他再度拿起一塊木柴,奮力地向火堆之中拋去,五年前那個迷茫的羅亞的身影,與此刻的他重合在一起,仿佛時光倒流。


    我不知該如何去直麵曾經的理想與堅持,那女人的話語至今仍在我腦海中迴蕩。


    “他死了……羅亞醫生,他死了!”


    我成為遊醫已將近一年,這段時間對遊醫而言並不長,可我卻陷入了迷茫,那是一種痛徹心扉的迷茫。


    我曾幻想過,以暴製暴無法解決根本問題,我渴望人們都能擁有健康的體魄,和諧地生活在一起。


    而不是因幾粒微不足道的抗生素,釀成如此慘無人道的悲劇。


    “就是這樣,當時的我帶著從未有過的疲倦,躺在床上沉沉睡去,明日我還要趕往下一個聚落,沒有時間可以浪費,我必須養好身體,以充沛的精力去迎接我的病人。”


    羅亞手持木棍,撥弄著地上灼熱的火灰,將幾顆烤熟的紅薯挑揀出來。


    “吃些東西吧,一直聆聽我的故事或許會感到壓抑,吃些美味,舒緩一下心情。”羅亞將烤紅薯撕開一道口子,遞給了阿麗娜和塔露拉。


    “謝謝你,羅亞先生。”阿麗娜率先接過自己的紅薯,轉頭望向塔露拉。


    “小塔,不嚐一點嗎?你連晚飯都沒有吃。”


    “我實在沒心情吃飯,阿麗娜,羅亞先生的往昔,實在太過沉重,我都不敢想象若是換作我,又該如何應對。”塔露拉露出一抹苦笑。


    “無論如何,都需進食些許,夜晚空腹對身體無益,這是曾經身為一個醫生的建議。”羅亞將另一個烤紅薯遞了過去。


    塔露拉這次沒有再推脫,接過烤紅薯,輕聲道了聲謝,隨後撕開焦脆的紅薯皮,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


    “請繼續講述吧,羅亞先生,我想了解過去那個迷茫的你,是怎樣蛻變成這般堅定的模樣的。”塔露拉小口吃著紅薯,期待羅亞繼續講述他的故事。


    “樂意之至。”


    ————


    成為遊醫其實頗為無趣,大地之上的荒原總是千篇一律,甚至連些許綠色都難以尋覓,死亡在此地奏響永恆的旋律,多年來從未改變。


    巨大的源石結晶體在遠處時隱時現,宛如地獄的邀請函,而事實上,它們也的確是通往地獄的門票。


    如果說傭兵是泰拉大地上第二高危的職業,那麽遊醫則當仁不讓地占據首位。


    醫藥物資價格高昂,而駕駛著滿載醫療物資車輛的遊醫,在荒野之上無疑是眾人覬覦的對象,人人都想分一杯羹。


    雖說遊醫如同香餑餑般誘人,然而所有目睹其身影的土匪皆不敢貿然行動。敢孤身駕駛這一車醫療物資穿越大地荒野的,要麽是愚不可及之輩,要麽是身懷絕技之人。無人敢賭是前者,畢竟生命隻有一次。


    在這荒野之上,我的病人僅有那些在刀尖上謀生的傭兵,以及偶遇的往來商隊。


    還有……那些失去希望、在荒野中四處遊蕩的感染者們。


    這些感染者是我最大的病人群體,但我卻無力相助,甚至連緩解他們的痛苦都難以做到。


    每一支礦石病抑製劑都價格不菲,哪怕我終日不眠不休地追捕通緝犯以換取賞金,也難以購置幾支。


    “實際上,你們可知道,成為遊醫,你所麵臨的最大威脅,並非天災,亦非人禍,而是你所救治的病人。”羅亞把雙手交叉在一起,放在膝蓋上。


    “為什麽會,羅亞先生?你治愈的病人,難道不應該對你心懷感激嗎?”阿麗娜用疑惑的眼神望著羅亞。


    然而,塔露拉似乎想到了什麽,她難以置信地看向羅亞。


    羅亞察覺到了塔露拉的目光。


    “看來你已經想到了?塔露拉”他又將頭轉向阿麗娜。“繼續認真聽我繼續說吧,阿麗娜,人性的醜惡,遠超你的想象。”


    ————


    我沒法為這些感染者做太多,我所能做的僅僅隻是給他們幾片止痛藥,為他們包紮包紮因尋找食物而撕開的傷口。


    當時,我其實感到很奇怪,每次我給他們包紮完傷口,他們每個人都會問我一個問題。


    “醫生,你是不是感染者。”


    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麽會問這個,但這對我來說並不算什麽沒法迴答的問題。


    我從沒想過感染者和非感染之間的仇恨如此之深。


    每次我都會笑著迴答他們,我是一個非感染者。


    但聽到非感染者這四個字,他們本就了無生氣的眼神之中,總會有些陰暗。


    就這樣過了兩天,在我包紮完這個傷者之後,我注意到了,下一個想過來包紮的感染者手裏好像攥著什麽東西。


    我留了一下心,在荒野之上沒有真正的好人,任何有可能危險的情況都值得注意。


    事實證明我是對的。


    當我要給他的手包紮傷口的時候,他又問了我那個問題。


    “醫生,你是不是感染者。”


    我並沒有太在意,我依舊像往常那樣迴答他。


    “我並不是感染者。”


    “那你為什麽幫我們呢?”


    “因為興趣好了吧,你的傷口包紮的差不多了,趕快離開吧。”


    在我迴答完他之後,他突然就抓緊了我的手,一種不妙的感覺,在我的心中蕩漾開來。


    他攥著我的手,狠狠攥著我的手,把手背緊緊朝上。


    他用另一隻手緊緊攥著東西,向著我的手刺過來。


    我的反應當時很快,在他舉起手向我刺的時候,我用力一推,將他推倒在地。


    他手中的東西當時也掉了下來,那是一塊源石碎片,一塊像是從他身體上掰下來的源石碎片,還帶著血跡。


    “你在做什麽!”看清楚那個東西之後,我大聲的問著他。


    “讓你變成感染者,僅此而已。”他語氣平靜的說道。


    “為……!”我的話還沒問出口,注意到了車內其他人的眼神,這裏不乏被我救過的人,他們的眼神都出奇的平靜,就像在認可他的話一樣。


    這平靜的讓我有些難受,我再次轉頭看一下那個被我推倒的感染者,他現在閉上了眼睛,等待著接下來我會如何處置他。


    “嘭!”


    我當時有些失控了,我抽出我的刀,狠狠的劈向了他,但並沒有劈中他,而是砍在了他身旁。


    但車廂裏還是依舊如此平靜,其他人依舊無動於衷,我從沒想過平靜這種令人舒心的東西,也會令人惡心。


    惡心的讓我難受,讓我想現在就開車離開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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