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劭站起身來,吩咐道,“來人,給孤備輦,孤要進宮去見父皇,絕對不能開戰!”說完不等拓跋藍再說什麽,就急匆匆的出去了。


    等他一走,拓跋藍一掃剛才的戚容,麵色如霜,低聲吩咐道,“春桃,你去把黃庚找來。”


    黃庚,自從那一夜,就再也不是仆街的牙人了,因為對拓跋藍的照顧,被拓跋藍賞識,成為了公主的侍從小隊長,專門替拓跋藍做一些不方便親自出麵的事情,實際上就是一個對外的聯絡人。


    黃庚進來給拓跋藍作揖,“見過公主殿下。”他是拓跋藍的私人奴仆,和太子無關,所以稱唿對方為公主而不是太子妃之類的。


    拓跋藍一臉嚴肅,“黃庚,我平時待你如何?”


    黃庚一聽這話心裏就是一跳,這話可不是什麽好話,一旦問出來就代表要你玩命報答了,但是不管心裏怎麽想,表麵上也要做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狂拍胸脯,“公主對我有知遇之恩,天高地厚,要是沒有公主,我現在還隻是一個在街頭打野食,拉客人的小角色,正是遇到了公主殿下,我才能飛上枝頭,做了公主殿下的親隨,一人之下眾人之上,我的老母親也免於饑寒之苦。黃某人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公主殿下隻要一句話,黃某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劈裏啪啦的表了一通決心之後,隻見拓跋藍的臉容緩和了很多,溫言撫慰,“黃庚,我知道你的忠義之心,也很感激,現在有一樁很棘手的事情,想要你去做,做不好可能會有危險,不知道你肯不肯去?”


    黃庚心思一動,心說戲肉來了,但是也不動聲色,繼續做慷慨激昂狀,“公主說的哪裏話來,黃庚生是公主的人死是公主的鬼,公主有話就吩咐吧。”


    “好!”拓跋藍隨手取出一張羅氏商行的銀票,上麵寫著足銀百元,遞給了黃庚,“這一點錢你拿迴去安置你的老母,把她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供養起來,想來是夠了。”然後又拿出一疊錢票,每一張都寫著百文足錢,這一疊約莫有四五十張,交給黃庚說道,“這些是你此次外出的路費,你先收好,安置完老母之後不用再來找我,秋梨會去告訴你該做什麽事情,你就照她說的去做就可以了,事成之後返迴,我再加倍賞你。”說完擺擺手,不等黃庚說什麽,“你下去吧。”


    “遵命!”黃庚拿了錢,不再多話,畢竟是太子的東宮,還是比較嚴格的,呆久了會有麻煩,就直接出去了。(南北朝或者秦漢時期,宮禁並沒有後世那麽森嚴,有很多閑雜人等能夠進入的,比如趙飛燕、賈南風等等都曾經穢亂宮廷,長時間沒人管。)


    轉移老母對黃庚來說相對簡單,他自小家道中落,和母親離群獨居,親戚們並沒有什麽往來,後來他被拓跋藍收留,逐步參與到政治鬥爭裏,自然知道裏邊的兇險,所以就提早用積蓄匿名在南京鄉下的一個角落買了一所宅院,還有若幹土地,雇傭了佃農種田,一切看上去都很自然,不會給人看出破綻來。搬家就更簡單了,什麽都留下,不帶一針一線,給人無跡可尋,直接就把老媽送去鄉下。


    黃庚的老媽並不是普通人,普通人也教不出來那種身在市井,但是讀書識字能寫會算的孩子,黃庚也沒問過自己老媽的身世,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秘密,親若母子也不例外。這些年他的忙碌,老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也不點破,心裏明鏡一樣的。現在看到搬家,老媽就再也不忍了,直接問兒子,“這一次是不是很危險?”


    “沒事的母親,你放心住下吧,不會有大問題的。”黃庚強顏歡笑。


    “媽媽不是沒見過世麵的民婦,我們,唉,算了,我們現在就是普通人。大人物之間的事情我們說不清楚,也不用清楚,你告訴我,這一次會不會死。”黃母歎息。


    “母親放心吧,兒子一定會小心謹慎的,這一次的賞賜足夠我們一輩子富富餘餘的過下去了,公主應該也沒有存在了滅口的心思,她給了錢讓我們自己安排轉移就足以說明她的善意。”黃庚安慰老媽。


    “但願如此,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就不說什麽了,你自己一切小心,我也會好好待著的,不會給你添麻煩。”黃母也安慰兒子。


    “嗯,這一次完了,我就想辦法退出去,娶媳婦生孩子,好好的過安穩的日子!”黃庚下決心道。


    一切安排妥當,他就在公主家的某個茶樓坐等丫鬟秋梨的到來,到了第二天清晨,秋梨一身男裝打扮出現在黃庚的麵前,黃庚一見,就迎上前去,兩個人都不言語,來到了內部的雅間,秋梨拿出來一個蠟丸交給黃庚,低聲吩咐道,“你帶著這封信去洛陽,在白馬寺門外的悅來客棧,找賬房先生一個姓許的人,把這個交給他,然後就迴來複命,不要等對方的迴信,免得出危險,公主還等著你平安迴來呢。”這話就很貼心了,等於明白告訴他,收信的人不一定是好人,要注意安全。


    黃庚點頭領命,送走了秋梨,換了一身普通行腳商人的裝束,雇了一輛馬車,離開了南京城,再出現就是滁州了,此時的黃庚騎著一頭小毛驢,馱著一些行李,手捧書本,優哉遊哉的一路向西,儼然是一個遊山玩水的書生模樣了。


    也別說,腹有詩書氣自華,黃庚雖然出身市井,但是這些年真真切切的讀了不少書,所以裝起書生來也是有模有樣。那個年代的人並沒有家國觀念,連漢族都沒有,更不要說漢奸之類的想法,都是忠於雇主,先有家後有國的,所以黃庚並沒有什麽裏通外國的負罪感,就隻是為公主效力罷了。


    實際上,他剛剛離開,就有數騎戰馬追了出來,幸虧他已經換裝成了書生,而且路徑也出乎他人的預料,這才堪堪逃過一劫。


    為什麽會有人追出來呢,事情就出在太子身上,太子劉劭去皇宮找皇帝劉義隆力勸不可以開戰,結果和侍中江湛大吵了起來,太子要拔劍斬殺江湛,自然是被皇帝阻止了,不過劉義隆也很奇怪,雖然決心北伐,但是並沒有因此對兒子多加指責,更多的是一種和稀泥的態度,這也和劉義隆的性格有關係,劉義隆對政治鬥爭很敏感,但是偏偏對子女很溺愛,對親族也很倚重,所以才會出現,一個弟弟掌權要造反,就換一個弟弟來掌權的怪事,似乎他相信的永遠都是血緣關係,像對江湛王玄謨之流雖然寵幸,但是並沒有實權,就算是被任命為將軍的時候,也隻是虛職,軍隊並不真正接受他們的掌握。


    雙方爭吵的過程中,太子口不擇言,就把側妃給漏了一句出來,這下子引起了王玄謨的警覺,王玄謨和江湛都是文人出身,但是江湛相對比較正直或者說思維簡單,王玄謨則是個老油條,多次打仗多次失敗,但是就是在朝堂屹立不倒,典型的老狐狸,一看太子的態度,立刻想起來側妃拓跋氏是北魏的公主,這麽爭吵無所謂,北魏方麵得到了消息怎麽辦,於是立刻派出了暗探去監視公主的一舉一動,結果,果然給他發現了,公主府的一個親衛,喬裝改扮出了南京,這還了得,王玄謨毫不猶豫,立刻派出了幾名親兵,平時專做黑活的殺手去追殺黃庚,王玄謨的意思很明白,不需要證據不需要活捉,反正就算抓住了也不能讓太子怎麽樣,不如幹脆殺死,隻要不讓公主和北魏聯絡就可以了,當然,為了防止公主再派出其他人送信,王玄謨也派人繼續緊盯太子和公主的周邊,確保萬無一失。


    話說,雙方都是偷偷摸摸的進行的,沒有驚動官府,這就給了黃庚以操作的空間,畢竟說黑對黑的話,黃庚出身市井,並不是很在意那些官家的鷹犬。說到這裏,黃庚其實並不知道有人追殺自己,隻是多年來的習慣,叫他謹小慎微,不想一時疏忽就沒了命,而且,他雖然沒有看到追兵,但是本能的感覺到,自己的後背發緊,仿佛有一雙看不見的眼睛一直在審視著自己的行蹤。


    本來要說去洛陽送信,自然是一路北上比較方便,但是黃庚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反正公主隻是叫他送信,並沒有說時間,大可以放緩速度調整行程,一切都是為了安全。故此,黃庚選擇一條誰也沒想到的遠路,他先一路向西,穿州過府來到荊州,再坐船沿長江去四川,這就讓以為他會北上的王家殺手們撲了個空。


    王玄謨派出來的殺手是一個小隊四個人,號稱叫追魂四煞,老大黑煞王鐵莫,善於各種算計,會一些旁門左道的五行之術,當然了暗器啥的也很拿手。老二白煞王滿銀,善於輕功和劍術,長得相貌堂堂,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不過你要是相信了,那麽死的時候不要哭。老三血煞王誌丹,擅長騎射之術,還有一身硬功夫,因為和人動手從來都是叫人慘不忍睹,故而得名。老四金煞王佛輪,是個和尚出身,據說學過印度的瑜伽術,會縮骨變身,因為常年麵黃肌瘦的,所以叫金煞。


    這四個人追出去幾百裏啥都沒追上,幾個人就意識到追錯了,湊在一起一商量,決定兵分兩路,老二老三因為善於跑路,所以立刻返迴原地,重新查找蛛絲馬跡,尋覓黃庚的蹤跡,而老大老四繼續向北追擊,最後去洛陽匯合,不管黃庚去了哪裏,都不打算叫他活著完成任務了。


    老二王滿銀和老三王誌丹來到了滁州,還真給他們找到黃庚的蹤跡,通過一些江湖手段,找到了黃庚買驢子的那家腳行,然後一路追蹤,根據驢子的痕跡一路向西而去,也幸虧黃庚一開始走的是南方,痕跡明顯,如果是北方的山區,那就別費勁了,上哪裏去找腳印和其他痕跡去。


    黃庚一路上優哉遊哉,王家的兩個人則是疲於奔命,追的口吐白沫了,這才在荊州的渡口上找到了送黃庚去四川的那艘船,此時船都返迴了,可想而知,人家黃庚已經走了多遠。不過至少找到了方向,他們當然不會坐船,逆流而上太浪費時間了,騎上快馬又是千裏追蹤,同時還不忘了給另外兩個人送去信息,叫他們一起去四川匯合,至少知道四川就好辦了,四川雖然大,出川的路卻隻有一條,隻要在劍閣堵死了,量黃庚插翅難飛。不過,黃庚真的會如他們所料的麽?


    黃庚確實是這麽做的,隻不過,他這麽做並不是自願的,實在是作為江蘇人,對四川的地理不熟悉,隻能沿著官道行走,要是迷路那麻煩就大了,這時候他的驢子已經換了好幾次了,普通的驢子可是受不了長途跋涉的。走在崎嶇難行的蜀道上,黃庚真的是有點膽戰心驚的,就仿佛四肢懸空一樣,看到的都是深不見底的山澗,山風吹來,一陣陣的發寒,讓他忍不住有一些發抖。


    走到最後,他幹脆就放棄了驢子,改為步行,雖然辛苦,但是安全一點,居高臨下的實在是害怕。這倒不是他膽子小,實在是無論多猛的人都免不了恐高,除了某些天賦異稟之外。不過他這一選擇,又給追蹤的人帶來了變數,誰想到他會化身成普通的山民,步行過關呢。一開始的黃庚自然是怎麽裝都裝不像的,但是一路走來,慢慢的也適應了爬山,開始有模有樣起來,黃庚暗想,果然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走得多了才能知道什麽是跋涉。


    此時,遠在青州的刺史府裏,楊小瓜正在聽著負責情報的心腹楊智的匯報,他用手摩挲著臉龐,來迴踱著步,沉吟著說道,“你確定那個黃庚是給北魏送信的麽?”


    “是的,咱們的人一開始並沒有注意,但是王玄謨的殺手太過大張旗鼓了,還動用了某些江湖傳訊的手段,讓咱們想不知道都不成。”楊智恭恭敬敬的迴答。


    “那麽這麽一封信裏能有什麽情報呢?值得這麽大驚小怪?”楊小瓜繼續踱步。


    “其實也不會有什麽,就是那個公主拓跋藍關心則亂,否則幹嘛不通過北魏現成的情報網絡傳遞信息。”楊智揣測著。


    “大魏根本沒有你說的那種網絡,”這時候在一旁一言不發的拓跋嫣然說道,“每個將領或者統兵大員都有自己的一些消息來源,或者通過商人或者通過賄賂官員,但是成建製的完善的網絡從來就沒有過,因為雖然是王朝了,仍然有分封製的基礎,很多人各自為政,皇帝隻是一個代表,一個較大的部落首領。”


    “嗯,既然並沒有什麽隱秘的,那就幹脆幫他一把。”楊小瓜站定了,繼續說道,“我們需要一個理由,實際上北魏也知道陛下(劉義隆)要動手,隻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而已,現在給了他們刺激,拓跋燾這個人雄才大略的,蟄伏了好幾年了,不會甘於寂寞了,一定會主動進攻的,這樣最好,陛下就不需要理由了,也不需要去說服那些反戰派了。”


    草原上的女人嫁雞隨雞,現在已經是楊夫人的拓跋嫣然自然會為丈夫考慮,“師兄,你的意思是陛下額大魏皇帝會出來重掌權柄?”


    “那是一定的了,權力麵前沒有父子親情,前兩年,拓跋燾隻是因為種種原因失去了一些力量,不得不說自己的心情不好,去東北遊獵平複心情,其實一直暗中招兵買馬,收攏渤海一帶的部族勢力。如果沒有對外戰爭的話,早晚會和拓跋晃內鬥的,拓跋晃這幾年也是積攢了不少實力,以拓跋無敵為首的一大票青壯將領都歸附於他,肯定不會甘於被壓製甚至廢除儲君之位,一旦內鬥起來,雙方各不相讓,想來會血流成河的。”楊小瓜說道。


    “那我們幹嘛要刺激他們一致對外呢,內鬥不是更好的選擇麽,等他們自己殺得差不多了,再北伐豈不是省時省力?”楊智作為情報負責人並不是那種隻會執行的人,也是有自己的判斷的,所以不懂就問,楊小瓜也一直鼓勵他們思考。


    “是的,但是第一點,也許他們不一定會打起來,可能隻是一杯酒就完成了整合呢?”楊小瓜意味深長地說,“再者,我們的陛下並沒有我們的情報和思考,他的才能在於政治鬥爭,不在於對外,所以根本不會忍耐很久的,就算是找不到理由,一樣也會北伐的,如果那樣,完全按照陛下的規劃去做,打敗仗是難免的,還不如我們主動一點,爭取把事態控製在自己的手裏一部分。”


    “屬下明白了,我馬上安排人去做。”楊智說完就要走。


    “不用你出手,”楊小瓜喊住了他,“楊勇大哥就在四川,你叫人通知他,請他安排,這樣更方便一些。”


    “楊勇?他不是已經做了晉熙郡守了麽?怎麽還。”拓跋嫣然問道。


    “一日楊家,終生楊家。”楊智代替主人迴答了少奶奶的問題,然後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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