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方明的眼睛差點冒出火來,不過那不是憤怒之火,而是希望之火,“你說的是真的嗎?不是拿裴某取笑的吧?”他的聲音有些發抖,那是激動的。


    “小人一個小小兵頭,哪敢拿堂堂大將軍尋開心,裴大人請看,這是什麽?”楊智從懷裏取出來一件東西捧在了手上。


    裴方明按捺不住,一把搶過了,放在手裏仔細觀看,是一個玉佩,也是一個令牌,玉佩的正麵雕刻的是一隻猛虎,背麵是老大一個篆字,“令”,下邊還有一行小字,衡陽王府秘書處王。正是秘書郎王儉的私人令牌,雖然王儉現在不是秘書郎了,已經升任中領軍兼尚書令了,但是這個令牌就更珍貴了,有這個令牌的人自然是奉了王儉密令做事的人。


    裴方明喜不自勝,這下子坐實了,對方,或者說範曄、楊茁、王儉幾個人串通一氣,要唱一出大戲,不光要把北魏的某些居心叵測的人收拾了,還要摟草打兔子,順便鏟除一些內部不穩定的因素,而這一次,劉真道就很不幸的自己跳出來,成為了一個祭品。多年來,劉真道一直作為裴方明的上官,壓著他一頭,不管什麽功勞都要搶去一多半,本來就是個文官,打仗就是個送人頭的,偏偏還要拿走裴方明的功勞,被朝野認為是悍將,真的可氣又可笑。(關於這一點,曆史是有記載的,十八年,氐賊楊難當侵寇漢中,真道率軍討破之。而難當寇盜猶不已,太祖遣龍驤將軍裴方明率禁兵五千,受真道節度。。。。。方明進擊,大破之於濁水,斬弘祖並三千餘級。宋書寫的這些啥意思呢,就是劉真道去征討楊難當,雖然號稱打勝了,但是人家仍然很厲害,沒完沒了的打,皇上就讓裴方明帶著五千禁軍受劉真道節製,結果,裴方明在濁水這個地方把敵人幹趴下啦,斬首三千多。)


    所以裴方明和劉真道之間絕對是麵和心不和的,任誰被搶功勞也不會爽,最後兩個人因為劉真道貪汙,被一起判刑,那就更是吃了掛酪。有這些淵源在,這個裴方明和劉真道的關係可想而知,現在終於有機會翻盤,不做會後悔一輩子的。忽然,裴方明想起了什麽,就問道,“這些是王先生的意思還是王爺的意思?”


    “王儉先生的意思。”楊智毫不猶豫地說,“王爺才不會關心這些事情,你知道的,王爺心地純粹,素來不關心俗務。”


    裴方明點頭,“楊壯士果然有擔當,你明知道說王爺的意思更能打動我,偏要說王爺無此意,你是個君子,合作愉快!”其實,裴方明心裏很明白,一個小卒子如何能知道王爺的心意,他要說是王爺的意思,那就是明顯吹牛,前邊的話也就沒啥可信度了,現在則相反,王儉的心意一定是真的,那我幹嘛不做呢。


    “你且迴去迴複你家主人,裴某定不會失約,此番功勞裴某要了。隻是這個玉佩,”裴方明說到這裏,停了一下。


    “玉佩本就是個信物,留在將軍手上可以讓將軍便宜行事。”楊智毫不猶豫留下玉佩,至於說對方會不會利用那東西圖謀不軌,嗬嗬。


    裴方明拿起範曄的信件,在尾巴上寫下定不負先生重托幾個字,簽上裴方明的名字,蓋上私章,然後重新把信件用火漆封好,蓋了關防,交給楊智。楊智收好信件,縱身一躍,躥房越脊,消失在黑夜中。


    天光放亮,一切恢複平靜,從這一天起,郡守大人裴方明忽然感染了寒熱,臥床不起,府內的家丁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四處求醫,不但跑遍了全城,甚至還有人飛馬去更邊遠的地方去探訪名醫,大有死馬當做活馬醫的意思。刺史大人親自來看望,就看見裴方明的臉色蠟黃,體溫燙得嚇人,就這麽兩三天就瘦得隻剩一把骨頭了,問醫生,醫生都是搖頭歎息,那意思就是就是沒有意思了。


    劉真道看見對方真的病了,就放下心來,放鬆了對於對方的監視。又過了一天,躺在床榻上裴方明忽然睜眼問裴三,“怎麽樣,調兵的密令發出去了嗎?”


    裴三點頭,“我們隱藏在各地的精騎都得到了命令,正在日夜兼程,前往祝阿郡。”


    “很好,你做的不錯,等這次事情完了,你就不用在做家將了,我會向朝廷保舉你做一個驍武都尉,你也該獨當一麵了。我們府內的五百精騎呢?”


    “多謝老爺提拔,裴三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那五百人我留了兩百守衛咱們的府衙,以免被賊人窺伺,其餘的三百已經到了城外的農莊待命。”


    “好,今日中午我們就出城去。”


    就這樣裴方明不走尋常路,大白天的就藏在去尋找醫生的馬車裏出了城,俗話說,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大白天的反而不會有人懷疑,就這麽明目張膽的就走了,而裴三送走了主人,自己就依舊坐車子迴城,畢竟府衙裏還需要有人能撐門麵,這個人當然就是他大管家裴三最合適。


    而此時在船上的皇家船隊一路上遊山玩水,已經走了兩百多裏,到了般縣和著縣之間,眼看著黃河再走一百多裏就會進入劉宋境內了。可是前導的斥候依舊沒有找到任何敵軍的蹤跡,就好像敵人開了一個玩笑一般,隻是虛晃一招,並沒有真正出兵。對於這件事情,南宮博宇自然是樂見其成,隻要是黃河流到劉宋的境內,那天塌下來也就和他沒有關係了,當然,作為冀州的統治者,他已經得到線報,有幾千騎兵越過了相州邊界,正在日夜不息的向著黃河而來。沿途各郡縣都在偷偷的給予方便,提供補給,而並沒有地方官員向他匯報,如果不是他在各地都有暗線的話,恐怕真的是被賣掉都幫人數錢,南宮博宇暗下決心,一定要把這些家夥清理一遍了,否則任由別人的勢力蔓延,自己就成了替罪羊了。


    “賢侄,我軍的斥候已經快到平原了,怎麽還沒有敵人的蹤跡?難道是他們收手了?”範曄心裏開始打鼓,畢竟是文人,雖然可以泰山崩前不變色,可要是那東西總是懸著不出現,就免不了有些不舒服了。


    “叔父不要擔憂,其實我們隻是沿河巡查,隻要敵人離河岸十裏之外我們的斥候就很難發現。”楊小瓜安慰他。


    “那我們要不要擴大搜索範圍,免得被敵人打我們一個冷不防?”


    “這倒不必了,一路上都有南宮博宇的人馬在旁邊,所以,我們不適合深入敵境,免得給人家以口實,萬一他們突擊我們的斥候,我們都沒有話說。”


    “那要是他們輕騎突擊我們的船隊,該當如何?”範曄還是擔心。


    “我們的船在河上,能打敗我們的船隊的隻有船隊,所以,他必須堵住河道,叫我們進退不得,然後才能考慮火攻或者別的辦法。”


    “什麽辦法?”範曄追問。


    “在祝阿一地,河道轉彎,流速會變慢,水勢平緩就可以騎兵蹚水過河,對我們發動偷襲,尤其是到了晚間,我們停船休息的時候,就更危險些。”


    “你是說,他們會在祝阿動手?”


    “懷疑而已,到底怎樣還是要看現實吧,運籌帷幄那是吹牛,沒有情報全是假的。不過沒關係,等兩天就知道了,我們擺了這麽一大桌子菜,總要有人來吃的,客人越多越好。”楊小瓜滿不在乎地說,顯然他鎮定自若的態度也給範曄安了心,文人習氣,喜歡從一個極端到另一個極端,馬上就不擔心了,也在那裏優哉遊哉起來。


    六千鐵騎,靜悄悄的在平原郡黃河轉彎處宿營,奇怪的是,基本上鮮卑族騎兵不多,六千人裏,有一半柔然弓騎兵,另一半是羌人的突騎,顯然是想用騷擾加強突的老辦法。辦法雖老,有用就行,領隊的鮮卑名將拓跋那心裏想道,他這次是抱定了必勝之心來的,在平原地帶騎兵突擊的力量超乎想象,南朝人孱弱不堪,舞文弄墨還可以,每一次打仗喜歡用巧計,真刀真槍就欠奉了,拓跋那有這個自信,過往百戰百勝的戰績讓他相信自己的力量是無敵的。


    有斥候來報,“王爺,我們已經發現了南朝人的船隊,離此隻有一百多裏了。”


    身邊一個彪形大漢摩拳擦掌,“義父,我們何時出發,我的大斧已經饑渴難耐啦!”他是拓跋那在羌地收養的孤兒,因為是在一處群狼環伺的山穀找到的嬰兒,當時有一隻母狼在給他喂奶,周圍並沒有一個活人,全是被饑餓的狼群吃掉的人類屍骨,估計是他的全家被狼群圍攻致死,隻活下來他一個沒有來得及被狼吃掉,又恰巧被母狼誤認為是自己的嬰兒,就被狼群收養了吧,拓跋那被這幅場景感動了,就收養了這個孩童,起名叫拓跋孤狼,這個拓跋孤狼不知道是不是吃狼奶長大的原因,天生神力,到了十四五歲就能抱著犀牛過河,被整個部落視為神子,草原人大多崇拜狼神,就傳說他其實是狼神之子,拓跋那也借助這個幹兒子的力量收攏了不少部族為自己效力,現下到了二十五六歲的年紀,拓跋孤狼已經是方圓千裏之內無敵的大力士了,雖然看上去還是普通人類的樣子,可是他的力量早就不是人類所能夠達到的了,曾經在那達慕上一個人和十個角鬥士拔河最後取勝,還生撕過一隻黑豹,拓跋那每次作戰都用他作為最後的突擊力量,仗著這個非人類的武力每戰必勝。隻是因為客觀原因,多年來此人的名聲都是在羌人和柔然人中間流傳,並沒有被漢人知曉,而這一次,拓跋那顯然想讓自己這個兒子一舉成名天下知了。


    “不要著急,船走得慢,我們還要再等兩天,明天晚上我們就出發去鄒縣,到時候有你的仗打。”拓跋那慈愛的拍了拍自己這個義子的心口,為什麽不拍肩膀,這個家夥有兩米高,拍不到肩膀。


    次日午夜,得到劉宋官船已經進入平原郡的消息,拓跋那滿意的點點頭,把手一揮,大隊人馬連夜出發,要在黎明前穿過鄒縣抵達黃河轉彎處,鄒縣的縣令是前任樂陵郡丞顏竣,因為被楊小瓜軟禁,想報複也沒辦法,隻能走太子的門路調到濟州任鄒縣的縣令,而這一次有朝廷裏的人找到他,叫他裝聾作啞大開方便之門,他一聽可以趁機殺死死對頭楊茁,忙不迭就點頭了,還害怕敵人走錯了路,專門派心腹家將做向導,領著拓跋那的騎兵順利抵達黃河轉彎處的叢林中埋伏下來。


    “前邊就進入齊州的境內了。”範曄站在大船的船頭,指點著山河,頗有一副萬千山河在我胸中的氣概。


    “報!”有傳令兵匯報,“前邊的斥候船傳來消息,大河轉彎處不知何故堵塞了大量破爛漁船,我們的船隊無法通過!”


    “大戲終於要開場了。”楊小瓜笑著對範曄說道。


    “好,我就在這裏看著賢侄殺賊!”範曄豪氣滿胸地說。


    “叔父指揮若定,有古之孔明的風範呀。”楊小瓜的馬屁立刻就跟上了,拍得範曄哈哈大笑。


    “全體都有,大船拋錨備戰,注意西邊的敵情,把拋石車準備好,命令艨艟立刻上前驅散漁船,告訴他們如果不讓開就按軍規處理!”楊小瓜有條不紊的下達命令,“劉統領,你親自去安排一下,萬不得已的話,可以用撞角撞開堵塞的船,注意防火。”


    “遵令!”劉十八也不矯情,立刻上了一艘快船飛速向前駛去,他也很清楚,如果阻攔的漁船上邊有柴草之類易燃物的話,一旦點燃自己的船隊會怎樣,現在是春天,刮南風,自己的船隊逆流逆風,一旦敵人用火攻,就完蛋了。


    不過,他的行動似乎有點晚了,眼見得前邊濃煙滾滾,顯然是已經有人放火了,好在現在的船隊不是曹操的連環戰舟,而且都有一套防火的辦法,小船紛紛避開,大船則是毫不猶豫的伸出防火的巨木,頂住順流而下的縱火船,然後用拍杆一頓猛砸,把那些縱火的船砸得四分五裂,無法把火勢蔓延到戰船上來。


    就在這紛亂的環境下,從官船的側麵,準確的說是西側,來了大隊騎兵,那些騎兵並不停頓,直接縱馬衝來,這裏河道較淺,騎兵是可以蹚水的。


    “放箭!”戰船靠在東岸上,利用半渡而擊的優勢,開始瘋狂放箭,箭如飛蝗,反正不需要瞄準,就對著人群狂射就行了,果然很有用,轉眼間就射倒了一大片,近萬的敵騎被迫打散了陣型,拉開了好幾裏的橫截麵來進攻,這樣子,船上的弓箭對他們是沒啥威脅了,但是他們的陣型就散了,騎兵的突擊能力也沒了。更主要的是,這裏是船,,漂在水裏就是一大堆浮動的木質城牆,拿騎兵撞城牆,那是自殺嗎?


    不對,奔馳中的騎兵們突然變換了陣型,前邊的弓騎兵散開,後邊是羌人騎兵,每個羌人騎兵背後都背著三柄短矛,他們靠近了大船,縱馬轉彎,在轉彎的過程中把短矛飛速的投射出來,奪的一聲牢牢釘在了大船的側麵船板上,這時候才看到,短矛後邊都有一根堅韌的牛皮繩,轉瞬之間,就有上百支短矛釘死在官船的側麵船舷上,這些羌人騎兵把牛皮繩係在馬鞍上,轉身策馬而迴,這是草原騎兵最古老的一種攻城方法,最古老的城池是用土坯外加木板築成的,古語叫版築,這種城池比較低矮,也不夠堅固,所以後來就逐漸被磚石所取代,而取代的主要原因也是因為草原民族發明了這種方法,用槍矛把繩索拴在城牆上,然後用幾十上百匹戰馬,利用奔跑的力量強行把城牆拉垮。由於時間很久遠,所以大家也都忘記了這種方式,而這種方式對於孤立無援的水軍船隊確實有極大的殺傷力。


    河船不比海船,海船可以製造的巨大無比,可以比小山丘還要巨大,但是河船不行,河水可沒有大海那麽深,河道也要狹窄很多,所以要小很多矮很多窄很多,這樣,被戰馬拖拽就有了可能,想想楊廣的龍舟可以用上千名纖夫拖曳就知道了,戰馬可是比纖夫的力量大多了,這要是這麽硬拽下去,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官船被戰馬托到岸邊擱淺,任人宰割,另一種是大船傾覆甚至被拆散,大家掉進河裏喂魚。


    範曄自然看出來這樣的結果是什麽,也忍不住臉色有些發苦,但是還是要保持風度,繼續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而就在這中危機重重千鈞一發的時候,船隊中的幾十艘鬥艦就像商量好了一樣一起衝向岸邊,然後船板放下,從船艙下層衝出來幾百匹戰馬,馬上騎士都是一身板甲,手持巨劍,最讓人不可接受的是這些人都是清一色的黃綠眼眸,卷頭發的西洋人,為首一人,手持一杆大旗,旗子上繡著一個巨大無比的楊字,此人舉旗大吼,旗幟的尖端直指黃河岸邊的鮮卑騎兵,在震天動地的“烏拉”聲中,這隻東方聖騎士團第一次出現在人前。


    在首領傑拉德騎士的帶領下,這隻胸甲騎兵縱橫馳騁,把羌騎兵殺得狼奔豕突,本來雙方的實力差距沒有這麽大的,這隻騎士團雖然戰力非凡,但是絕對做不到和強大的羌騎兵作戰以一當十甚至還能取勝的地步,但是,騎兵突擊的陣型很重要,如果正規的雙方列陣對衝,那聖騎士們雖然也會取勝,但是自身的損失也不會太小,但是現在不一樣,弓騎兵們都散開了,幾十米才有一個人,短時間沒辦法聚集起來發揮戰鬥力,而羌騎兵們正在背著繩子扭頭拉船,把側麵甚至後背對著這群西方蠻子,這樣子此消彼長,哪還有不吃虧的。


    戰場上的戰鬥,尤其是騎兵作戰,那就是轉瞬之間的事情,你能抓住這一瞬間的破綻,你就是最終的勝利者,要想扭轉過來,那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畢竟說,部隊作戰最難得就是陣型的穩定和變幻,你在亂七八糟的時候想收攏陣型恢複作戰狀態,那怎麽可能,等羌人們反應過來,自家的陣列已經被聖騎士們殺了一個對穿,傑拉德騎士,輕輕抹了抹額角上的汗水,把寶劍上的鮮血在靴子底上蹭了一蹭,一聲唿哨,三百名騎士在戰場上畫了一個優雅的弧線,再次轉過身來對著眼前的鮮卑騎兵發起第二輪衝擊,兜著屁股的爆裂式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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