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交州的少數民族,習慣上統稱為僚人,是百越人的一個主要分支,包括壯族傣族也包括越南人的主要民族京族,古代中國對南方少數民族稱為蠻人,又分為生蠻和熟蠻,生的就是在大山深處不受官府管轄自生自滅的那種,熟蠻則是和漢族有貿易往來,名義上接受官府領導的那一些部落。


    這一次被劉駿招安的僚人自然是屬於熟蠻,前前後後有三百多萬人加入了下山的行列,為珠江三角洲的開發提供了有力的人口保障,也為自家換來了溫飽,不要小看溫飽,我們建國六十年後才基本實現全民溫飽,這還是偉大社會主義建設的巨大成就,那麽一窮二白的山民在古代實現溫飽,那也算是奇跡了,所以對劉駿的感激那是不在話下。


    可是呢,幾家歡樂幾家愁,有從中獲得好處的就有覺得利益被損害的,而對此怨念頗重的則是生僚的頭人們,他們本來在深山裏不服王化,也算自得其樂,可是現在就不一樣了,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現在熟僚的人下山歸附了,隻一年就基本吃飽飯了,不需要攀山越嶺冒著摔死的風險采藥,也不需要冒著被吃掉的危險和老虎狗熊之類猛獸搏命,和以前的生活相比一天一地,這樣子,生僚的屬民們自然是滿腹怨懟,表麵上不說,內心裏也是極為羨慕那些下山的老表們,這種輿論傾向對頭人們的統治基礎造成了極大的威脅,頭人們不免慌張起來,再這樣下去,部民們都會離自家而去,那自家還怎麽關起門來作威作福呀,不行這種趨勢必須阻止,在屬民們覺悟之前,要采取斷然措施,就這樣幾大部族頭領秘密碰頭,結成聯盟,一麵要控製輿論,把所有和熟僚們有來往的人民控製住,不讓他們宣傳老表們的幸福生活,如果不聽話就殺掉,另一方麵積極聯絡林邑的統治者範家,厲兵秣馬,準備對外開戰,馬克思說過,對外戰爭是轉移內部矛盾的最好方式,基本上歐美諸國的每一次對外戰爭都是如此,比如大航海,比如兩次世界大戰。


    於是乎,在第三年的秋天,生僚的大頭領儂一刀發動了叛亂,他們沒有直接對官府動手,官府在山外,要想出山來打顯然會喪失戰略優勢,和送死區別不大,於是吃柿子撿軟的捏,他們就挑了一個自以為軟的柿子,對熟僚的一個大頭領冼氏家族,發動了突襲,儂家在廣西越南一代擁眾二十幾萬戶,加上各種附庸部落,自稱擁眾百萬,而冼家也是擁眾十幾萬戶的大家族,實力不俗,更主要的是,因為積極配合官府的政策,從中獲利不少,在廣南擁有稻田十幾萬頃,甘蔗林不計其數(原始森林一樣的東西沒辦法丈量),隻一年就富得流油了存糧無數,鹽巴和茶磚那也是車載鬥量,太有錢了,由不得儂家不嫉妒,所以這一次動手更多的是為了糧食和物資,倒是沒有揭竿而起的打算,但是,千算萬算,漏算了一點,冼家的物資根本沒有存在寨子裏,而是集中在山外的幾十個新村落裏,山裏的寨子更多是為了祭祖和戰爭防禦,所以,儂家費了好大勁打下了幾個山寨,死傷數百人,結果隻有幾千斤糧食,和人命比起來那真的是一無所獲,讓儂一刀大失所望,也是大為憤怒,決定不惜一切擴大戰爭,要出山攻打冼家的田園了。


    冼家的家主冼夫人(冼家曆代家主都是女的,都叫冼夫人)大怒,一邊積極備戰,通知族人集中起來結寨自保,一方麵飛報交州府,請求官府出麵幫助禦敵。


    交州的實際負責人交趾郡太守檀和之(刺史是劉駿,駐廣州)是檀道濟的堂弟,勇武善戰,也是南北朝著名的帥才,曆史上元嘉二十一年他會是廣州交州刺史,不過現在有劉駿截胡了,當然,劉駿更關心策略,對於屬下的具體工作更多是垂拱而治,並沒有對檀和之的治理指手劃腳,而劉駿的執政策略也確實效果明顯,僅僅兩年就收服蠻族數百萬,兩廣產糧大增,民間稅收也增加很多,可以說是民富州強,檀和之也不得不佩服,自忖執政才能確實不如,再加上對方的皇子身份,所以也就沒有什麽嫉妒之心,反而心悅誠服願意跟著這位王爺建功立業。


    對於生僚們的反叛,其實不管是劉駿還是檀和之都早有預料,官府掌控了交州,那些土蠻的利益自然受到損害,反叛是早晚的事情,隻是不確定什麽時候罷了,或早或晚,當然官府希望越晚越好,每推遲一分,官府的掌控就多一分,勝算就多一分,雖然說不管什麽時候,僚人造反都必然會失敗,但是劉駿不被皇帝支持,所以等著拿他把柄的人多得是,不能快速取得勝勢,就會被有心人利用群體事件的理由搞下去,那就虧大發了。至於說為什麽生僚三年後才造反,而不是一到任就搞,那是交通造成的,山路崎嶇,走一趟就幾個月,傳遞一個消息更是難上加難,所以等那些野心家搞明白狀況再互相聯絡之後,兩年時間就過去了,然後嶺南的天氣太熱了,如果夏天舉事,不用官兵來打,自己就曬冒泡了,直接中暑而死,白給官府送人頭,傻透了才這樣幹。


    現在儂家既然是造反了,檀和之老實不客氣的馬上抓住機會點兵一萬五千,沿海路北上合浦郡,壓迫他們的後背,但是並沒有主動進山,笑話,山裏毒蟲猛獸疫病橫行,而且道路不熟,沒有本地人的帶路黨,貿然進攻就是去尋死了。按照廣州傳來的命令,他的任務在前期就是一個威懾作用,叫儂家不敢盡全力攻打冼家,先讓冼家和儂家死磕,等雙方結下血海深仇之後,來自北方的劉駿主力就差不多抵達高州了,在殺紅眼的冼家族人的引領下,雙方兩麵夾攻,徹底把儂家改土歸流。


    到了十月,劉駿率主力官軍兩萬,蠻兵蒼梧營一萬抵達高州,而此時,儂家和冼家已經打的頭破血流了,本來按照儂家的策略,一上來不應該這麽玩命,應該先試探一下雙方的實力對比,利用自家的人口優勢一點點耗死對方,但是事與願違,冼家人數雖然少一些,但是漢化較早,武器裝備很精良(相對生僚而言),鐵質武器幾乎人手一件,雖然有很多鏽跡斑斑的傳承了幾十上百年,可是生鏽的武器殺傷力更大,那可是破傷風的不二利器,古代沒有破傷風針,一旦染上必死無疑,所以冼家毫不示弱,一上來硬碰硬利用地理優勢,以平原對山區,給儂家好好上了一課,一個月就讓儂家損失了上千名壯丁,雖然不是傷筋動骨,可也是損失不小,儂家首領儂一刀就瘋了,親自帶三萬人衝擊冼家在高州的堡壘,結果可想而知,武器低劣光有勇氣不懂戰陣的儂家人在堡壘前吃了暴虧,再次損失上千人,儂家大怒,放火燒毀了冼家的村莊房屋數百間,擄掠水牛之類的牲畜幾百頭,弄得冼家也有一點顧此失彼,最後隻好縮進堡壘,堅壁清野,死守待援。


    這一天,儂一刀的小兒子儂隻羊帶著五千名無精打采的壯兵正在冼家的堡壘外邊罵戰,經過多日對峙,雙方已經很熟悉對方的套路了,古代攻城本來就是老掉牙的罵戰或者強攻,能有啥新鮮的,僚人有沒有先進的科技,那些花樣繁多的攻城器械就算給他們也不知道咋用,知識就是力量,落後就挨打,大字不識的人打仗就和潑婦罵街差不多,互相問候一下對方的親友,然後掄起刀子亂砍一起,僅此而已。


    今天也是一樣,眼看著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了,這幫子儂家人無精打采的想著又熬過了一天,畢竟打仗勝負是頭人的事,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還是或者比較好,拚命是要死人的。可是就在這時候,突然間,從他們的側麵,或者說西南方出現了一支軍隊,這支軍隊的人好多呀,兩眼都望不到頭,估算著怎麽也有幾萬人,在南方,地無三尺平,看上去平坦的地塊很少,所以就算是你有百萬大軍,實際上能接觸到敵人的也不過幾千人,所以上萬人的軍隊就很罕見了,再多了就是浪費糧食,光喊加油不能親自上陣,而對於這些山民來說更是如此,一看就傻眼了,一方麵沒見過這麽多的人馬,另一方麵也沒見過這麽齊整的部隊。


    一個個的都穿著整齊嶄新的麻布衣服,還有牛皮鎧甲(在兩廣地區穿鐵甲會熱死,還會生鏽),每一隊人馬都有五顏六色燦爛的旗幟,花裏胡哨的特別好看,在最前邊有一麵好大的旗子,估摸著那布料能給十個女孩子做衣服都足夠了,真的好大呀,太浪費了,這麽結實的布料不拿來做衣服反倒是當成旗子,那有個什麽用嗎,這些生僚男人一邊咽著唾沫一邊咒罵著,絲毫沒有意識到這些衣著光鮮的士兵和自家有什麽關聯。


    但是這個世界上,並不是你不知道或者不去想就不會發生的,所以,當這支軍隊的前鋒站穩腳跟之後,領隊的少年將軍毫不猶豫的發布了命令,他用手一指那些儂家的漢子,麵無表情地說道;“進攻!”


    這個麵無表情的少年就是馬鍾,在廣州這幾年,他已經不複少年的稚氣模樣,變成了一個十七歲的青年人,長期在熱帶陽光下,他的膚色已經變成了健康的小麥色,身高已經長到了九尺,也就將近兩米,雖然如此,但是並不笨拙,體形修長,並沒有什麽臃腫或者說壯碩的體態,整個人看上去健美有力,很耐看的少年人。馬鍾的坐騎已經換成了印度白犀牛,原來的披毛犀被船運到了山東喂養,畢竟嶺南太熱了,那種動物呆久了會中暑的,而產自本地白犀牛就不會了,既可以翻山越嶺如履平地,也可以負重,否則除了大象之外實在是找不到哪種動物能扛得住他的那一對三百斤的擂鼓嗡金錘。多年來在軍隊中廝混,馬鍾已經不再是那個隻知道奮勇衝殺的勇武少年,而變成了一個會審視戰場情況,精確謀劃的戰術大師,他隻要一看,就知道眼前的敵人不堪一擊,根本不需要自己親自上陣,隻要自己這些親自訓練出來的三千長刀手一波衝鋒,這些敵人就會像土雞瓦狗一樣任自己宰割。


    他看的一點沒錯,這些儂家人根本就不是什麽軍隊,隻不過是湊在一起的農民獵人或者采藥的山民,戰爭是一門學問,不是說給你一把刀或者一支槍,你就變成了軍人的,這樣的人就是送人頭的,就算是到了民國時期,熱兵器作戰的軍閥們也堅信,少於半年訓練的新兵蛋子不能上前線送人頭,要知道火槍兵的培養可是比冷兵器容易太多了,那麽追求陣列紀律和武功的冷兵器士兵,正規軍和民兵的差別有多大,在古代著名戰例中以一當十以一當百的戰例都有,為什麽,原因很簡單,永遠不要用你的愛好去對抗職業,那會死人的。


    一場屠殺,這些官軍就像一台台精密的機器一樣,毫無情感,每一步都進退有據,互相配合,保證每一個人都被隊友護住了要害,自己隻要不顧一切的出刀砍殺,再收刀再出刀,那些山民雖然人數更多,五千對三千,但是總有一種官軍更多的感覺,仿佛四麵八方都是官軍,而自己就像是被一群豺狼圍攻的山羊一樣,隻能無助的咩咩叫,然後被宰殺。


    沒有激烈的對撞,雙方陣列快速的混合在一起,然後就是分割包圍,就像是聯合收割機進入了麥田,麥子一片片的倒伏,被切割,變成了麥穗,然後經過二次處理,變成了麥粒。


    如果這樣打下去,不出半個時辰,儂家的五千精壯就會死傷殆盡,但是打仗不是單挑,儂家家主顯然不會幹看著自己兒子死在戰場上,所以一陣驚天動地的銅鼓聲傳了過來,儂隻羊的隊伍立刻就散開了,轉過身來不顧一切的逃跑,令人不解的是,他們並沒有逃向自家的營寨,而是一哄而散的跑向了離此不遠的山嶺,不顧一切的爬山逃走。


    馬鍾緊皺了眉頭,看來這些僚人也不是真的飯桶,就看這逃跑的路數,顯然他們應對官軍的追剿也是很有一套了,馬忠趕緊吩咐鳴金,窮寇莫追,這地方山高林密的,自己人道路不熟,傻乎乎的衝上去,不一定有啥埋伏等著自己了,不要說伏兵啥的,就是那種捕捉大型猛獸的陷阱或者一兩個馬蜂窩,還有毒蛇之類的,自己的士兵就受不了,他可是聽自家哥哥楊茁都說的耳朵起繭子了,這些僚人啥事都幹得出來,什麽下毒,什麽放蠱,還專門有人善於驅趕各類毒蟲,想想就起雞皮疙瘩,他可不想自己的士兵連敵人的樣子都沒看見就被螞蟻咬死馬蜂蟄死,那也太慘無人道了。


    由於事先沒有少給這些士兵打預防針,再加上那一萬多蒼梧營的士兵現身說法,這些官軍中的愣頭青們也被教訓過很多次,知道厲害,真正到了戰場,還真沒有傻瓜想拿自己的身體去品嚐那些死法,鑼聲一響令行禁止,這些官軍立刻停止追趕,緩步後退,自古精兵最強的就是進退有據,進攻不急不躁,撤退也是不慌不亂,保持著麵對敵人的姿態,緩緩後退,不給敵人銜尾追殺的機會,這樣的部隊最為難得,想當年,天下第一輕步兵被世界第一軍事強國的統帥李奇微利用我軍後勤不足的缺陷在漢城銜尾急追,我軍步步為營,正是勝不驕敗不餒,緩緩而退,沒有給對方以可乘之機,終於在鐵原阻擊戰中以四萬對五萬,硬生生的把世界第一軍事強國的前進勢頭死死攔住,最後以一比一的戰損率結束戰鬥,就是鐵證。


    現在的廣州官軍和後世的世界第一輕步兵相比雖然差之千裏,但是在南北朝的時候,顯然就很罕見了,絕對屬於劉宋官軍中少有的精銳,一步一步緩緩後退,讓儂家的計策也沒有實施的機會,隻好悻悻的派出自己在山穀中隱藏的五千象兵,穩住陣腳,收攏用來誘敵的逃散部隊。


    當馬鍾收攏好部隊,看到麵前那驅趕著一百多頭大象和幾百頭其他各類猛獸出現在戰場上的五千猛獸軍團的時候,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這些僚人好厲害,這一仗不好打呀。


    不過,馬鍾的三千人隻是前鋒,經過剛才一番鏖戰之後,劉駿和楊小瓜率領的兩萬主力官軍和一萬蒼梧營也已經到位,大家很有默契的沒有立刻開戰,而是各自退迴本部,安營下寨,而這時候在城堡上觀戰的冼夫人一幹人等也是心驚不已,原來儂家沒有用盡全力呀,可以想象,要是儂家豁出去損失,不計一切的派大象來攻打城堡,那麽自家恐怕很難堅守,隻能損兵折將大傷元氣了。


    眼見得主角出現,冼夫人不敢托大,趕緊打開城堡的大門,親自帶著一家老小出來迎接官府的大人,冼夫人一邊走一邊仔細打量對麵那幾個漂亮得不像話的年輕小郎君,這些漢人果然俊俏,比自己家的那些粗漢子簡直是天上地下,怪不得是漢人裏邊的大官,看這衣服看這臉蛋,再看這緊致光滑的皮膚,這些小郎君不要說和我們的漢子比,就算比我們寨子裏最好看的姑娘還要俊俏十分了,實際上隨行的很多僚人女孩子已經看著劉駿楊小瓜和馬鍾流口水了。


    他們的心理活動劉駿等人自然是不知道的,要是知道了,恐怕會連夜拔營起寨逃迴廣州,外麵的女人是老虎呀,男孩子在外邊也要好好保護自己呢。


    “參見殿下!”一幫子冼家的重要人物在族老和族長的引領下給劉駿行禮,先是撫胸深躬,然後整齊的下跪。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神鴉社鼓楊小瓜的穿越人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老羅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老羅克並收藏神鴉社鼓楊小瓜的穿越人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