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城門口吊橋高挑,城門關閉,城上是數千弓弩手,還有滾木擂石什麽的,都對準了自己這一邊。 作為臨近前線的城池,全城很緊張,處於備戰狀態,這很正常的,但是他們這種如臨大敵的狀態就奇怪了,畢竟,這一麵是背向敵人的一側呀?


    不過,鐵鷹並沒有多想,就安排士兵上去喊話:“我們是天水城押運糧食的,快快開城。”


    過了好大一陣兒,城頭上才出現一個官員模樣的人,“我乃南安陽郡守淳於蹈,你們說是天水城的,有什麽證據?”


    “我們有長史大人薑浩的文書呀!”士兵很納悶。


    城頭很快用繩子係下來一個筐子,“把文書放進來!”


    士兵依言取過文書放進筐子裏,城上又吱吱扭扭的拽了上去。又過了很久,城門打開,出來了很多人馬,一個個盔甲鮮明,站成作戰隊形,刀矛直衝著這五百騎兵。


    這下子這些騎兵不由的心生怒氣,剛剛打完勝仗,幾乎每個人馬鐙上都掛有血淋淋的人頭,士氣正盛呢,心說這些個不入流的郡兵擺什麽花架子呢,瞧那副樣子,老子們一個衝鋒就讓你們尿褲子。


    隨著郡兵們排好隊形,分開左右,出來一匹馬,馬是青鬃馬,頗為神駿,馬上端坐一名官員,峨冠博帶,身形高瘦,一臉的正氣凜然,十分的不討喜。


    “瞧這廝的樣子,怎麽讓人看著就別扭呢,誰也沒欠他八百吊錢。”士兵們私下裏嘀咕。


    作為穿越分子,楊小瓜從小見過的儀表堂堂的罪犯多了去了,早就過了那種一出場就判斷對方人品的以貌取人的階段。其實,往往越是濃眉大眼適合演主角的人,越是有帶著皇軍過來的可能,比如民國第一帥哥汪某某。所以楊小瓜對這個正氣凜然的貨色也就沒什麽好感。


    話說郡守大人淳於蹈今天也是很不爽的,本來這幾天,他借口沒有新糧運過來,為了保證長期供應,大幅度減少了對前方襄武城的軍糧和物資的供給,雖然頂頭上司耶律豹一次次的催促,他就是死咬著儲備不足的理由不肯支應前方。


    淳於蹈知道耶律豹對自己恨到骨子裏了,但是他並不害怕,一方麵自己在朝廷裏有很硬的靠山,不在乎對方,另一方麵他知道對方在前線上,頂多嚷嚷幾句,也不敢把自己怎麽樣,要是自己找個理由把供應全部掐斷,對方兵敗身死,就更不能把自己怎麽樣了。


    對於耶律豹威脅要上朝廷彈劾自己,淳於蹈就更不害怕了,反正天水城的運糧隊有馬匪攔著過不來,(別問他怎麽知道的,每個城市都有自己的斥候力量)彈劾了我淳於蹈就是彈劾運糧隊,反正到時候我一推二六五,你總不能跑到恆道城來斬了我,就算你敢來,我也不讓你進城。


    正是有了這些底氣,淳於蹈就是卡著供應不放手,任你風吹浪打,我自老神在在,怕你何來。可是今天,這個如意算盤被打破了,這群運糧隊不知道吃了什麽藥,竟然生猛到五百破萬甲,斬首無算,順順當當的運到了恆道城下,這讓俺淳於大人情何以堪?


    所以淳於蹈大人一肚子火氣又不能說,隻能做出正氣凜然的樣子,等到鐵鷹帶人過來的時候,就指派士兵喊道:“運糧的民夫推車子過來,戰爭時期,士兵不許進城,統統在城外紮營,等統計收納完畢,本官再給你們交接文書。”


    這句話一出,這五百精騎就炸了,神馬,拿老子們當敵人防範呀,一個個咬碎鋼牙,恨不得殺上去結果了那狗官的性命。


    鐵鷹作為拖把無敵的副手,自然也不是好脾氣的,雖然對楊小瓜言聽計從,但是對別人就沒那麽好心情了,於是湊過來問:“公子,這個淳於蹈似乎有什麽不對勁兒,我們應該怎麽辦?”


    楊小瓜現在也有了計較,“鐵將軍,這個家夥在朝廷裏是不是有什麽靠山?”


    “嗯嗯,聽說他是國舅家的清客出身,被國舅保薦給先皇做了郡守。”


    “是慕容國舅嗎?”楊小瓜一針見血。


    “額,正是。”鐵鷹似乎也明白了,畢竟武將們平時看上去快意恩仇,咋咋唿唿的其實也是做給別人看的一種偽裝,做將軍的要是深謀遠慮心機深沉的樣子,那皇帝能放心嗎?能爬到四品平北將軍的人當然不是笨蛋,一聽楊公子的話頭,就明白過來了,這又是該死的政治鬥爭,於是很聰明的不再多說。


    “鐵將軍現在沒必要和這家夥翻臉,雖然你比他官階高好幾級,但是他是文官,還是地方官,你和他互不統屬,也不能去殺了他,甚至不能打他罵他,否則這件事牽一發動全身,就變成朝堂裏的海嘯了。就讓他作威作福吧,我們隻要迴程的文書,隻要他不在賬目上做文章,一切就隨他去,自有高允大人處理這些雜魚。”楊小瓜很溫和的勸慰。


    “嗯,就聽公子的。”鐵鷹豁然開朗,雖然仍是不爽,但是也不再鬱悶,就吩咐手下:“朝廷有規矩,外兵不被邀請就不能進城,這也是應有之義,不用憤憤不平,好好安排交接就是了,告訴軍需官,盯緊了那些接收物資的,要是他們敢在數量上做文章,就斬了他們。”


    淳於蹈一拳打到棉花上,也是很驚訝,他知道鐵鷹脾氣不好,所以算定對方會大鬧一場,甚至帶兵迴去,這樣自己就可以大做文章,說運輸太晚了,什麽缺斤短兩了之類的,反正隻要一打架,就可以潑髒水,朝廷上一開始罵戰,自己就可以繼續克扣前方的物資了,克扣久了軍心渙散,耶律豹本來人就少,不鬧個兵敗身死也會被人家破城,朝廷追究了也是個死罪,到時候自己的謀劃也會被上麵知道,封賞是少不了的,說不定能繼任刺史也說不定。


    然而今天,鐵鷹不知道吃了什麽藥,竟然沒發作忍下來了,弄得淳於蹈很是有力氣沒地方使。於是決定火上澆油,再試試,用鞭子指著鐵鷹說,“鐵鷹,你可知道運糧失期是大罪?本官定會上奏朝廷,彈劾你玩忽職守,違抗軍令之罪!”


    “淳於大人,本將軍四品,你不過是個從五品的小吏,本將如何做事不需你這個蕞爾小吏置喙,本將軍的軍令隻有運輸到恆道城,並沒有期限一說,所以是不是誤期了不用你廢話,快點接收物資,把賬目算清楚了,不要囉哩囉嗦,本將軍還等著迴去交差呢。”鐵鷹很不耐煩的一番話把淳於蹈差點噎死,他沒看見文書,想當然的以為上邊有期限,哪知道拓跋晃為了防止被敵兵打劫,早就留了餘地,畢竟鐵鷹是自己的人,隻有傻瘋了才用條條框框對付自己人。


    “哼,好,你等著,本官一定彈劾你這個無法無天的粗胚!”淳於蹈氣哼哼的迴城去了。看著他氣鼓鼓的樣子,鐵鷹和眾家士兵忍不住哈哈哈大笑。


    物資的接收和賬目的核對進程很慢,淳於蹈吩咐手下的主簿們故意壓低秤量,挑剔質量,但是這套把戲對付升鬥小民可以,對付全副武裝的丘八們,那就是自尋死路,被鐵鷹找個理由砍了了幾名小吏,然後還去抄了家,把試圖克扣數量的家夥全部財產拿走,子女送去前線當炮灰,雖然是奉命行事,但是小吏誰會在乎,也沒有官員出來給他們說話,自然就死了白死。


    這樣殺了幾個,其他人就灰心了,沒有再敢出來乍刺的,進度立刻就變快了,隻一兩個時辰就完了,剩下的就是郡守蓋印,淳於蹈是個官僚,可以讓別人替他背鍋,讓他自己有擔當的出來拖延卻是不肯的,隻能咬著後槽牙蓋了印,讓鐵鷹迴去複命。


    鐵鷹收了迴文,不再廢話,收拾人馬和楊小瓜啟程迴天水。去的時候滿載貨物,逆水行舟,速度自然是極慢的,現在迴程,順風順水,輕舟而迴,速度如煙。


    走在路上,鐵鷹收起那副憤憤不平的樣子,笑嘻嘻的問楊小瓜:“楊公子,你說這位淳於城守會不會對我們做什麽文章?”


    “這個家夥隻是個官僚,沒有什麽擔當,做事情隻會推諉搗亂,真的什麽厲害手段其實是沒有的。聽說這個家夥這些天克扣前方的物資,雖然沒有讓耶律豹打敗仗,但是也對軍心影響極大,幸虧是守城戰,如果是野戰的話,那就真的要敗亡了。”


    “這個家夥會不會內外勾結吐穀渾人?如果他開門揖盜,那耶律豹就變成孤城了?”鐵鷹很擔心。


    “這個不會的,他不蠢,內外勾結的目的是擴大地盤,引狼入室是入別人的室,恆道城已經被他占據了,哪能白白交給吐穀渾?不是說姓慕容就是一家人,大家不過是貌合神離罷了,都是為了拿好處的。”楊小瓜一針見血。


    “公子這麽說,末將就放心了,我不懂政治,隻懂得打仗的時候如果夥伴把後背賣給敵人,自己會有多慘,想到這裏,真恨不得把那家夥一刀斬殺。”鐵鷹說著忽然怒氣盈胸。


    “你放心吧,這個道理你家太子更明白,別忘了這些人出賣的是他的江山。你說說看,你家太子爺會放任這些蛀蟲嗎?”楊小瓜安慰他。


    “對啊,公子真的好厲害,一下子就說到點子上了,這樣我們就真的安心了。”鐵鷹一臉釋然。


    兩個人說說笑笑,路上走得飛快,不一日就到了天水城,大家給士兵們放了假,幾個主將就去刺史府找太子拓跋晃複命。


    拓跋晃很忙,雖然以前監國過,但是那都是交給三省六部去處理,自己隻要當個橡皮圖章就可以了,現在不一樣,雖然不用每件事親力親為,但是也要了解個大概,能夠拍板定奪。


    這才分別了十幾天,拓跋晃就變了一副模樣,臉上的黝黑不見了,皮膚變迴了白皙,但是由於殫精竭慮,眉宇間已經有了十三歲少年不該有的溝壑。看見他們進來,拓跋晃笑了一下,似乎是高興又似乎是慍怒。


    “參見太子殿下!”鐵鷹趕緊抱拳單膝下跪,然後交出恆道城的公文,“末將已經把糧草運到,這是迴文。”


    “免禮,鐵將軍辛苦了,先坐下。”拓跋晃接過迴文,看也不看就放在書案上,笑了笑“聽說你們在路上被近萬土匪截殺?”


    “正是,末將等在參軍大人的指揮下擊潰了敵軍,斬首四千餘,俘獲降卒千餘,已經交給長史大人查驗去了。”鐵鷹不知道這位小主子是喜是怒,隻能毫不帶感情的陳述事實。


    “見過太子殿下。”這時候楊小瓜也過來作揖。


    “道兄不要客氣啦,咱們都是自己人。趕緊請坐,多虧了道兄幫助,鐵鷹才能順利打退這些叛賊,道兄一路辛苦了。”拓跋晃揉了揉眉心,雖然疲憊,但是禮數不虧。


    “好的。”楊小瓜也不客氣,坦然坐下,等著拓跋晃的下文。


    “你們到了恆道城門口,聽說那個淳於蹈不讓你們進城?”拓跋晃強作平靜的問。


    “確有此事,淳於大人可能是覺得戰事緊張,害怕被敵人偷襲,所以就認真防範了些,很是忠於職守的。”楊小瓜故意不說對方刁難,反而誇獎對方一番,聽得鐵鷹是瞠目結舌,不知道這位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哼!”拓跋晃暴怒,猛地一拍書案,震得茶杯跳起多高,幸虧沒有水,否則案子上的文件就遭殃了。“什麽忠於職守,分明是借故刁難,你們可知道,那耶律豹行文彈劾他克扣軍資,故意斷絕前方供給,意圖叵測?”


    “然後呢?”楊小瓜很平靜的問。


    “然後這個家夥不但不認罪,反而倒打一耙,說因為天水城押運糧草過慢造成恆道城庫存緊缺,他為了做長期準備所以才精打細算,同時罔顧你們在路上大勝敵匪的事實,彈劾你們押送糧草誤期,偽造戰功,還欺壓恆道城官員,殺人奪產諸般罪行,要求朝廷奪去鐵鷹的官爵,嚴加審問,以儆效尤。這官司已經打到了禦前,父皇勃然震怒,要我善加處置,真的氣死我了!”拓跋晃顯然氣得不輕。


    “那殿下打算怎麽處置呢?”楊小瓜略帶玩味。


    “唉,要依我之見就該把這個淳於蹈抓起來,追查這廝包藏禍心勾結外敵的罪名,可是這廝是國舅的黨羽,沒有鐵證不好辦呀,否則父皇一向英明神武,怎麽會看不出來這裏邊的醃臢。”拓跋晃歎氣。


    “高大人怎麽說?”楊小瓜又問。


    “老師一向為人光明磊落,也是沒見過如此的小人行徑,氣得不輕,恨不得立刻斬殺此獠,隻是他也沒有證據呀。”拓跋晃再歎氣。


    “哦,那嫣然怎麽說?”


    “嫣然是個女孩子,又是地方藩王子女,不能卷入朝堂爭端,否則家族不保呀。”拓跋晃第三次歎息。


    “喔,我倒是有個釜底抽薪的想法,不知道殿下願不願意?”楊小瓜笑了笑,問拓跋晃。


    “哎呀,我的純陽師兄,你就別賣關子了,快點告訴我,兄弟言聽計從。”拓跋晃一聽有門兒,趕緊拍胸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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