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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李太爺跟鄭嵩雲聊過之後,他就沒再繼續鬧騰,而秦嫿染年歲還小,有些過節記著記著就忘了,兩人一時之間也算相安無事。


    於是有一天等到李記食府的事情忙完,李老太爺就把兩個人都叫到了自己身邊,說是要給他們講講李家的鹵味要怎麽做。


    “鹵料都是現成的,要鹵的菜你們趙叔此前也都弄好了,連高湯也在爐上煨著,咱們現在學的倒也簡單。”李老太爺說著擦了擦手,而後朝著秦嫿染揚了揚下巴,“你說說,這第一步該做什麽?”


    秦嫿染畢竟是小孩心性,此時被點到自己知曉的問題,頓覺高興,於是忙迴道:“鹵料包既然配好了,這第一步就該是炒糖色。”


    到底是自己交出來的,這一點自然能迴答出來,李老太爺點了點,再問:“那糖色要如何去炒?”


    “冷鍋冷油,放白糖小火融化攪開,待色澤變深起泡時離火,加一碗水即成糖色。”


    說的雖簡單,卻也是十分詳細,李老太爺本就不是個多話的人,此時沒有什麽要補充的,就讓他們直接上了手。


    起初白糖、熱水的用量都是李老太爺準備好的,畢竟鄭嵩雲從未接觸過炒糖色,而在他動手之前,李老太爺也讓秦嫿染先做了個示範。


    冷鍋倒油,微微打濕鍋底,秦嫿染倒入白糖,就拿鍋鏟仔細攪動起來。


    沒過多久白糖化開,漸漸轉為深褐色,並且冒起了泡,她一手繼續翻攪,一手則將熱水倒了進去。


    盛入碗中的糖色色澤鮮亮,帶著微微的甜香,李老太爺拿手指沾了放入口中,對味道倒也算是滿意。


    “不錯。”沒吝嗇誇獎,李老太爺誇了這麽一句,直叫秦嫿染笑得開懷。


    可等鄭嵩雲站在灶台前頭,秦嫿染卻笑不出來了。


    第一次那糖色糊了鍋底,好一會兒才弄了下來,秦嫿染在旁邊看的心焦,第二次倒是幫了幫,不到最後還是炒出了一股子糊味。


    如此到了第七次,準備的白糖都給他霍霍幹淨了,竟然還一次像樣的都沒炒出來。秦嫿染把鍋拿去洗了,轉而投去恨鐵不成鋼的眼神。


    要知道這事她早會了的,李老太爺今日之所以把他們叫到此處,也就是想兩人一起教教他。如此有耐心連炒七次都沒帶發火,這可是秦嫿染從來都沒受過的待遇,又怎麽讓她不羨慕?


    可今日的李老太爺也不知是不是遇著了什麽高興事,倒此時竟然還沒發火,隻是撚了撚自己的胡須,問他:“可從中得了什麽經驗之談?”


    秦嫿染心想他哪有什麽經驗?從第一迴到第七迴基本上沒有長進,這明顯就不是學廚的材料。


    誰知鄭嵩雲還真一本正經起來,“炒糖色著實是難了一些,估計沒幾年工夫都難以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若是有什麽能代替它,那就是再好不過了。”


    李老太爺聽著微微挑眉,“你覺得,用何物能夠代替?”


    “哪有什麽能代替的?”秦嫿染鍋也洗完了,往灶台上一放,就理直氣壯說道:“這鹵味裏頭幾十種配料,多少道工序,哪個是能偷工減料的?”


    這話說的不假,畢竟不論是做什麽事,投機取巧都不是什麽好法子,千裏之堤尚能潰於蟻穴,更何況炒糖色還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道。


    然而其餘兩人卻沒一個聽進她的話,一個仔細思索,一個則是洗耳恭聽。


    “這炒糖色可是為染色之用?”鄭嵩雲問道。


    秦嫿染聞言正要開口,李老太爺卻製止了他,先點了點頭。


    “若是用以染色,那為何不用紅曲米?總歸都是能染上紅,哪有那麽多的講究?”


    “怎麽就沒有那麽多的講究?”秦嫿染也不顧李老太爺攔著自己了,上前就與他理論起來,“上色可不隻是紅就行了,還要有晶亮潤澤,再者,炒糖色能夠提香,這兩點都是紅曲所沒有的特性,如何能夠相做比較?”


    “提香提亮的法子可有千百種,但炒糖色卻不容易,為何不能換換思路?”


    “你這是不行正道!”


    “何為正道?”鄭嵩雲反問:“又不是行走江湖謀定天下,哪有什麽正道可言?做一道菜罷了,你扯到這上麵來做什麽?”


    鄭嵩雲語氣中頗有調侃之意,畢竟秦嫿染多年所習的就是廚藝,早已經將之當成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而鄭嵩雲不過剛剛入門幾天,哪裏能夠理解她所謂的重要?當即就把這句話當成童言笑談。


    秦嫿染卻一時語塞,隻哼了一聲轉過身去,站到了李老太爺身邊。


    然而瞧著他們兩人你來我往,李老太爺反而是笑了起來,“嵩雲說的不錯,若隻是提亮增香,自然還有別的法子,可炒糖的手藝太考究控溫,大鍋控火更是費勁,保存不好也是一個弊端。而紅曲可上色固色,不光使用簡單,易保存,最主要的是成本極低,工序也簡單,也不一定就不能替代。”


    一番話說下來,可謂是處處都在理,可秦嫿染卻隻知道李老太爺認同的是鄭嵩雲,麵上的神情一下就變了。


    “外祖父以前常與我說,做菜這門手藝講究的也是穩紮穩打,翻炒都沒學會怎麽去顛勺顛鍋?可如今他說不會炒糖色就能不炒了?這又是什麽道理?”


    “哪有什麽道理可言?”李老太爺搖了搖頭,放緩語氣和他解釋,“對你而言這或許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可是對他來說,學不會便是學不會,還不如另行他法。你仔細想想,若誰人做吃食都像你似的中規中矩,那以後的菜式隻會漸漸流失,而不會有新的出現。”


    “可若這改變帶來的成品不過爾爾,又為何非要多行一步?他今日炒不好明日炒不好,卻不代表練到第三日還炒不好,自己不願練習卻隻知偷奸耍滑,能成什麽大事?”


    “你說的當然也不無道理,可他能想到紅曲你卻想不到,這也是你的淺薄之處。規規矩矩不是什麽錯,卻也不能說旁人選擇都是偷奸耍滑。你啊,可不能現在就自滿了,這天寬海闊,有的是你沒見過的東西,咱們也得虛心一些。”


    秦嫿染聽他語氣雖緩,卻還是訓斥的話,當下攥緊了袖口。


    “我知道我得虛心,也從未覺得自己有多大能耐,可外祖父拿他來貶我,我就是不服。”


    說來說去還是小孩兒心思,李老太爺這才秦嫿染氣的是鄭嵩雲,覺得他擔不上誇讚,而不是對此道有自己的見解,是以生出駁論。


    思及此,他也隻能覺得好笑,搖搖頭帶了些哄勸的意思,“你們兩人各有長處各有短處,可嵩雲畢竟隻是初初入門,還得你帶著他繼續學習。隻是他那些新奇的點子你也能學學,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總歸有你能用得上的。”


    說到這裏,秦嫿染才算是梳理好了自己心中的鬱結,隻不過她還是覺得李老太爺的言論似有偏頗,隻顧絞著自己的衣袖沒有吭聲。


    “糖色就炒到這兒了,總不能耽擱明日的生意,嫿染留下來幫我,嵩雲就去前頭問問你趙叔有沒有什麽幫忙的。”


    秦嫿染聽他吩咐正事自然也就沒有耽擱,卷起袖子這就去準備料包。而鄭嵩雲正往門外去,忽而就如想起了什麽一般,又探進一個頭問道:“那紅曲米上色之法當真可行?”


    李老太爺看他這般好奇的模樣點了點頭,“確實可行,隻不過還是炒糖色更好一些,咱們用的多也是這個法。”


    鄭嵩雲這才明白過了,紅曲之所以沒用在李記食府的鹵味上,必定是有它的原因,李老太爺就算再讚同,也終歸不會替代了炒糖色去。


    心中正這麽想著,鄭嵩雲一轉頭卻正好撞見了一個人,趕緊退後幾步。那人卻罵罵咧咧的,伸手就要來抓他。


    “小兔崽子走路不長眼,連你二爺我都敢撞?活的不耐煩了?”李家老二李滿推了他一把,罵道。


    鄭嵩雲也不是個好欺負的,當即就抬著眼睛瞪了過去,可看清那張滿是橫肉的臉,他倏然就是臉色一白。


    “喲,這不是鄭老四家的兒子嗎?他舍得放你出來了?”李滿抖著臉皮,一張肥厚的嘴裏吐出的都是刀子。


    鄭嵩雲不敢麵對他,逮著機會就要跑。可李滿也不是第一迴見他了,這小把戲摸得門兒清,伸手一撈就把人又給甩了迴去。


    跌坐在地上,鄭嵩雲不禁傳來一聲悶哼,卻根本不敢大聲唿喊。李滿拿腳尖踢了踢他,那一雙眯縫眼裏滿是鄙夷。


    “陰溝裏爬出來的東西也敢跑我李家來?誰給你的狗膽?你爹踹我的那一腳我可都還記著呢,不然就在你身上還迴來?”


    李滿打量著他,隨後目光定在下三路,滿是陰狠,“都說父債子償,你爹死了,我總得在你身上找補迴來,否則這個虧白白吃了,也一點都不像我李二爺的做派。”


    “你說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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