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腳還有一片碎屑,你眼瞎啊!”


    李蹊蹺著二郎腿躺在房梁上,甩出酒壺將陳恕砸倒在地。


    鼻青臉腫的陳恕一個鯉魚打挺起身,抓起掃把繼續打掃。


    空蕩蕩的食堂,僅需掃視一眼他就能分辨出哪裏有異物。


    剛剛桌腳處的碎屑,卡在他的視角盲區,並且極有可能是李蹊新扔下的,所以才露了去。


    “蠢貨,看東西一定要用眼睛嗎!”


    伴隨著李蹊的嗬斥,葫蘆酒壺再次唿嘯而至。


    提前有了準備的陳恕聳動一下耳朵,聞聲辨位,隻是微微側身便恰到好處地躲過酒壺。


    不等他歡喜自身的進步,身體右側再次傳來破空聲。


    還來?


    躲過了一次,他就可以躲過一萬次,這招對他已經不管用了。


    從細微的破空聲中辨明酒壺方位,他再次側身躲閃,自信而坦然。


    但,他躲了個空。


    不好!


    不等他反應過來,葫蘆酒壺似鬼魅般出現在他後背處,他再次被巨力掀飛。


    怎麽可能!


    破空聲明明在右側,酒壺怎麽是從身後襲來的?


    “廢物,一定要有破空聲嗎?發出破空聲就一定是實物嗎?”


    戲謔聲從四麵八方傳來,陳恕發現僅憑聲音他根本尋不到李蹊的真實位置。


    他以掌拍地,一個翻身,再次穩穩站立。


    他已然醒悟,張良和李蹊並不是真的要拿他當雜役。


    “隻煉氣不練武,也是廢物!要練武,你就要先學會挨打。”


    不等陳恕想明白張良和李蹊的真實目的,葫蘆酒壺瞬間化作數道殘影,從四麵八方朝他襲來。


    “我去!”陳恕驚唿,轉身就逃。


    開什麽玩笑,一個酒壺他還沒能適應,現在竟然又提升強度,張良和李蹊真不怕把他玩死嗎?


    “逃?隻會死得更慘!”


    一個酒壺瞬間出現在陳恕臉前,倉促逃跑的他頓時砸得倒飛而起。


    自此,他就沒有再掉下來。


    酒壺的殘影布滿整個食堂,有時悄無聲息宛若鬼魅,有時唿嘯宛若雷鳴般。


    陳恕像皮球一樣在空中被砸來撞去,苦不堪言。


    “無趣,就你這點微末實力,還敢挑釁學院老師,當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麽寫!”


    李蹊此時的調侃戲謔,在陳恕聽來簡直就是天籟之音。


    因為,他終於可以被當作廢物一樣扔在地上了。


    廢物就廢物吧,廢物也比在空中當皮球強。


    他全身軟爛如泥,隻想當作廢物躺到地老天荒。


    “傻子,身法和拳腳不行,你就不知道用武器嗎?”


    之前脫手的掃把,似弩箭一般射釘在陳恕兩腿之間。


    陳恕打了一個激靈,猛地坐起身,渾身汗如泉湧。


    差一點,差一點他老陳家的後代命脈就斷絕在李蹊手裏。


    還有,武器?


    李變態所說的武器,難不成便是這掃把?


    不等他細細思量,他突然感覺到後背發涼。


    明明沒有聽到破空聲,明明是視線的死角,他卻無比確信身後有異物襲來。


    來不及思考,他抬手抓起掃把便向身後橫掃而去。


    “轟……”


    掃把碎成一地碎屑,看似薄弱的酒壺卻安然無恙。


    “蠢貨,你腦子裏裝的都是屎嗎?武器是你這麽硬碰硬用的?”


    李蹊躍下房梁,對著陳恕就是一通拳腳毆打。


    “武器強,才有資格硬碰硬!”


    “弱,就要學會趴著,學會順勢、借勢……”


    李蹊一字一拳,一字一腳,直打到陳恕渾身癱軟如爛泥,他將訓斥的話說完。


    他甩去拳頭上的血汙,又往陳恕口中灌了一口醇烈酒水,這才起身慢慢悠悠走向食堂出口。


    “把食堂收拾幹淨,再自行去找一把掃把,將學院院區全部打掃一遍。”


    李蹊的身影和聲音就此消散於黑暗中,隻餘下陳恕像死狗一樣孤零零躺在地上。


    烈酒入喉,陳恕感覺全身各處都溫熱起來,經脈和傷口也傳來一陣陣的酥癢。


    李蹊的酒,不凡。


    此人的身份,也絕不是一個雜役執事那麽簡單。


    “變態,瘋子,暴力狂……”陳恕口中謾罵不止。


    誠然,僅數個時辰的磨礪,他的反應速度和實力都大有增進。


    但這種慘無人道滅絕人性的訓練方式,根本不合規,也不是他想要的!


    他好想讓柳老師指導煉氣,好想讓小小老師引導他進行混元氣運轉……


    “張良老匹夫,李蹊死變態……”嘟囔謾罵著,陳恕緩緩站起身。


    如果他出身於世家豪門,在學院惹是生非得罪人後,自然不用擔心被報複。


    但現實卻是,他爹陳勝隻是一個普通的農戶。


    想要保命,他隻能靠自己多爭氣。


    李蹊話裏話外的意思很清楚,他注定要被人報複,但學院不可能一直庇護他,也不可能庇護一個廢物。


    寂靜的黑夜,陳恕默默把食堂內的碎屑清理一空,又將桌案擦拭得一塵不染。


    然後,他去雜役處自行挑選一把趁手的掃把,漫步在空無一人的黑暗學院。


    聽到“沙沙”掃地聲,看到黑夜中那個瘦削且決絕的身影,坐在屋頂的李蹊咧了咧嘴,仰頭灌下一口烈酒,舒舒服服在屋頂躺下,望著繁星酣睡入夢。


    煉氣學院的院區極大,堪比一座小城。


    剛開始,陳恕還滿懷希望地想著早些清掃完,迴去好好睡上一覺緩解今日的乏累。


    但,他越打掃接觸到的陌生院區就越多,越掃就越絕望。


    白天他耗盡體力與黑驢大戰一場,趕了大半天的路,半路遭遇刺殺,被縣尉惡心了一番,與鍾濤鬥智鬥勇,晚上又被李蹊揍了數個小時。


    現在又要在深夜打掃幾乎望不到邊際的院區,他真的到極限了。


    他想放棄,想自暴自棄,想扔下掃把迴去宿舍唿唿大睡。


    但想到生死危機,想到在家中辛苦耕種的父親,他強行將想放棄的念頭掐掉。


    後來,他又想偷懶。


    反正無人監督,即便他倚著欄杆睡上一會,也不會有人知道。


    但,他終是不甘。


    事情要麽不做,做,就要盡心。


    除非自行退學,自願認輸,自甘認命,不然這雜役工作既然他做了,就務必要認認真真做好。


    擯棄心中雜念,陳恕將思緒和意識集中在一下下揮動的掃把上,並本能的運轉混元氣。


    掃把揮動一下,混元氣湧動一分。


    掃地的沙沙聲不止,混元氣亦循環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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