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工,殺人未遂,杖三十,收監,擇期發往礦區苦役三年。”


    “陳恕,山林縱火,因事出有因,罰金五十仙錢,限時三日交納。”


    壯碩如黑熊的陽城縣尉沈伯時,幹淨利落地對陳恕和鬼工做出了宣判。


    身為老油子的鬼工早就猜到了結果,但真當事情被判定裁決,他還是絕望癱坐在地。


    長生店這是完全放棄他了!


    任務失敗,暴露組織和身份,組織會對他嚴懲。


    租借的狐麵蝙蝠被殺,他傾家蕩產才能賠得起。


    杖三十,也要花錢才能保證不被打成殘廢。


    苦役三年,人當畜生用,即便不死也會落下一身病。


    陳恕也很不滿,仙秦律法的嚴明怎麽隻在表麵,落實到地方就滿是醃臢和敷衍。


    “沈大人,罰金五十學生認了,但鬼工行事是被人指使,真兇另有他人,長生店亦在行非法之事。”


    陳恕本以為掌管司法的縣尉,會嚴審鬼工,問出其幕後指使者。


    哪知沈伯時提都沒提此事,隻詢問記錄了刺殺過程,便當即做出宣判。


    還有,長生店不老老實實做白事生意,竟然搞刺殺,不應該嚴查嗎?


    “哦,鬼工,你可是受人指使?”


    沈伯時身穿黑色官服,高坐在上,裝腔作勢詢問匍匐在地的鬼工。


    “迴大人,並無人指使,此事僅是我與陳恕小賊的私人恩怨!”


    鬼工一板一眼地迴答,言辭頗為老練。


    他可不像陳恕那般無知,個人怎麽可能對抗得過組織。


    看似長生店隻做低賤的白事生意,但整個仙秦帝國的白事生意它都有參與,可見其體量的恐怖。


    就連盤龍衛,在下午盤問時都沒敢揪著長生店不放。


    “你……”陳恕不懂其中深淺,氣不打一處來:“沈大人,他說謊,之前在盤龍衛身前,他並不是這麽說的。”


    “大膽,本官斷案,何須你一黃口小兒多嘴!”


    “如若你不是縣立學院的學子,本官定要先將你打上十杖!”


    “五十仙錢的罰金限今日放衙前交齊,否則,一同收監!”


    沈伯時眼瞪如銅鈴,目光中飽含威脅,又滿是不屑。


    死寂!


    大堂內沉默了許久,陳恕才深吸一口氣,躬身作揖,說道:“是,沈大人。”


    他聲音平靜,似是全然接受了現實。


    “去吧,離放衙大致還有三炷香的時間。”沈伯時誌得意滿地擺了擺手。


    他不怕陳恕逃跑,真要是逃,反倒如了他的願。


    仙秦何其大,一個小小案犯又能逃到哪兒去,還不是任由他拿捏。


    走出縣衙,陳恕抬頭看天,感覺太陽和整個天空都是黑色。


    “仙秦的禮儀,便是以法徇私,以殺人解決矛盾是嗎?”


    “好,好好,我很喜歡!”


    陳恕緊握雙拳,將殺意暫時收斂於胸腔。


    他倒要看看,是誰想殺他,他又有多少仇人!


    “陳恕,我餓了,咱們先吃飯吧?”等候在縣衙門前的小黑驢,再次黏在陳恕身旁。


    “好啊,驢肉火燒,悶燒驢尾,紅燒驢鞭,驢蛋刺身,你想吃哪個?”


    陳恕咬牙切齒,五十枚仙錢啊,即便是把定秦劍和小黑驢賣掉也不夠。


    難道,隻能去偷竊,打劫?


    陳恕心事重重往前走,如果拿不出罰金,那個黑心的縣尉定會將他收監。


    到時就更被動了,父親說不定要將家裏的青風牛賣掉,他也定會在監牢中飽受拳腳。


    “驢蛋刺身是什麽?聽起來很新鮮的樣子,要不咱們就吃這個吧?”


    黑驢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


    “嗬,好啊,如你所願!”陳恕拔劍刺向小黑驢的下身。


    ……


    通過數次詢問,陳恕終於找到了縣立煉氣學院的大門。


    煉氣學院與縣府分屬兩個係統,甚至在地方是能與縣府和郡府分庭抗禮的存在。


    所以占地規模頗大的煉氣學院,在縣城的另一端自成一體,與縣衙有了不近的距離。


    “學生陳恕,拜見柳老師!”


    大庭廣眾下,陳恕對正在學堂內授課的柳細花大聲唿喊。


    “陳恕,那個淫賊,他還敢迴來?”


    “他把柳老師……,怎麽還找柳老師?”


    “這個膽小如鼠的賤民,竟敢如此猖狂,待我先去揍他一頓!”


    一石激起千層浪,陳恕的一聲唿喊,瞬時在學院內掀起軒然大波。


    “陳恕,你這個不知廉恥的淫惡賊子,還敢迴來學院!”


    最先趕來的,竟然是昨日去過陳恕家中的鍾濤。


    他正在練武場教授劍術,隻一個掠身便提劍來到陳恕身前。


    他手中的長劍,散發著森森寒光。


    “學院未開除我學籍,我自然可以隨時迴來。”


    “怎麽,鍾老師提劍而來,是要以師長之身,砍殺學生我嗎?”


    陳恕抬頭直視,與鍾濤針鋒相對。


    鍾濤是買兇殺他的嫌疑人之一,並且多次出言辱他,他自然沒必要給鍾濤好臉色。


    他沒被開除學籍,則是柳細花將此前的事壓了下去,所以學院僅有對他的負麵輿論,並無具體懲罰。


    “不是說陳恕是一個人盡可欺的瓜慫嗎,他怎麽敢頂撞鍾老師?”


    “幾日不見,他的氣勢確實與之前截然不同。”


    “聽說他傷到頭部,丟失大半記憶,不知是真是假……”


    好事的學生和老師,或上前圍觀,或探頭觀望。


    “目無尊長,為師今日就懲治懲治你。”


    不由分說,鍾濤揮劍便抽向陳恕的後背。


    霎時,陳恕的衣衫被撕裂,後背亦被劍身抽出一道猙獰血痕。


    “嘶……”


    陳恕吃痛,倒吸一口涼氣。


    他咬緊牙關,強行穩住身軀。


    這該死的鍾濤,即便不是買兇殺他的兇手,日後他也絕不會放過。


    不過眾目睽睽之下,迫於身份,鍾濤體罰他已是極限,並不會真正廢了他。


    “鍾老師先行辱罵於我,身無自重,又妄想學生尊重,不感覺好笑嗎?”


    身受屈辱,卻又無力反抗,陳恕氣得肺都要炸了。


    “吾為你劍術之師,辱你罵你又如何,懲你打你,又如何!”


    “啪,啪!”


    又是犀利的兩劍抽打在陳恕身上。


    他後背衣衫盡被撕碎,三道血淋淋的傷口也向外翻卷著血肉。


    “你……”


    陳恕渾身顫抖,幾乎站立不穩。


    站在道義角度,身為師長的鍾濤懲治他,確實合情合理。


    但是,他不服!


    此人明明是出於泄憤而故意折磨他,並不是為了督促他學業。


    “鍾濤,住手!”


    身材玲瓏有致,神情婉約哀怨的柳細花匆匆趕來,且毫不避嫌地攙起陳恕的手臂。


    她堅信,為師者,定要先承其重。


    如果她為保全自身之名,就棄陳恕於不顧,那就枉為人師。


    “陳恕今日並無過錯,你卻對他濫施懲罰,如何能服眾?”


    柳細花杏眼怒視鍾濤,神情不屑。


    自從昨日鍾濤說出那番話,她便知道鍾濤是一個淺顯庸俗之人,往前的溫情也不過是表象。


    此人,根本不值得她交心。


    “柳老師,您先借我五十仙錢,然後你再繼續罵他!”


    陳恕額頭沁出大顆大顆的汗珠。


    好在香風撲鼻,攙扶他的玉臂也分外細膩柔滑,才讓他身軀的疼痛暫時得到麻痹。


    “借錢?”柳細花再次怔住。


    她沒想到陳恕鬧出這麽大的陣仗,竟然隻是為了借錢。


    “呃,這,那個,為師不擅長打理錢財,向來入不敷出。”


    “你要是不急,我晚些去家中討要月錢借你。”


    被眾人圍觀,柳細花臉上略顯尷尬。


    她薪水其實不差,她的私課在城中也頗受歡迎。


    但她掙的錢不僅不夠花,還時常需要家族接濟。


    “嗬,挺急的。”陳恕也尬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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