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雲的房間溫暖舒適,姬徹坐在床邊喂他喝完了一小盅烏雞參湯,乳爹將喂飽的兩個崽抱進來給他倆玩。


    白白胖胖的小虎崽們眼睛骨碌碌地轉,好奇地打量著這個世界,姐姐不安分地吃手手,妹妹撲騰著小胖手咧嘴笑。


    八字未定,所以孩子出生前姬徹並沒有給她們取名字,如今一切順利,根據兩個寶寶的命格,名字就定了下來。


    姐姐名燃,妹妹名烈。


    姬燃,姬烈,一聽就很攢勁,是那種熾熱耀眼的人生,要將這個世界都點亮。


    為了好養活,也是討個好彩頭,周歲之前都不稱孩子的大名,要取個接地氣的乳名,就像姬徹的乳名叫“驥奴”一樣,她也給兩個寶寶取了倆乳名。


    既然是鸞鳴行宮出生的,姐姐叫“鸞奴”,妹妹叫“二鳳”,土土的,很安心。


    江銜月家也喜得貴女,取名易安,江易安。


    姚念念孕中夢鯉,孩子乳名就叫小魚兒,是個十分乖巧的孩子,在繈褓中不吵也不鬧,安靜地吐泡泡玩。


    鸞鳴行宮一下子多了三個孩子,頓時就熱鬧了起來,廚房的老爹爹任重道遠,化身煮飯俠,每天變著花樣給孕夫們做好吃的。


    宣帝當了祖母喜不自勝,這可是天降倆皇孫的大喜,她一紙詔書正式冊封敖雲其其格為大月的太子少君,親自封賞了許多好東西;崔盈盈也歡喜得落淚,送來了許多他親手縫製的嬰兒衣物,還有他為孩子們抄錄祈福的經書。


    綺京中的各家也坐不住了,各種禮物和補品流水一樣地往鸞鳴行宮送,紛紛削尖了腦袋前來祝賀,雲舒一一應付不提。


    大戰得勝又喜得雙子,姬徹一時間是雙喜臨門,風光無限,本來趁著這股勁頭,宣帝退位,太子登基的事就該順理成章。


    但也是在這關鍵的節骨眼,偏偏就發生了一件大事。


    一開始沒有人覺得有什麽不對,太陽照常升起,農人們開始耕作,小販們支攤叫賣,官老娘們各司其職,不止是綺京,這片大地上的所有人都在忠實地扮演著自己的角色。


    足蒸暑土氣的老農們拭去汗水,抬頭看向天空,先是一片若有若無的小黑點爬上了太陽光輝燦爛的臉頰,緊接著這黑點迅速蔓延開來,太陽就被咬出了一個缺口,像是被什麽神秘的野獸一點點吞食。


    不知是誰驚叫一聲,“天狗吃太陽了!”


    恐慌迅速蔓延開來,大街上的人們紛紛往家跑,往屋簷下躲,吃了一半的飯喝了一半的茶都顧不上,生怕這不祥的光照在自己身上,男人們抱著孩子急急忙忙往屋裏躲,嘴裏念叨著神咒,怕天狗把孩子的靈魂攝走了······


    天狗的胃口很大,黑色不斷蔓延,不一會兒就將璀璨的太陽吃成了一彎新月,最終將一整顆偉大的太陽完全包裹住,隻留下一圈耀眼的金邊,仿佛一隻詭異的黑瞳俯瞰大地。


    日食發生前姬徹正抱著二鳳在院子裏玩,應貞坐在一邊哄著小鸞奴,他很喜歡孩子,從來握刀的手現在抱著一個小生命,所以無比的珍視和欣喜。


    一開始乳爹將孩子交給他的時候,他比第一次和野狗搏鬥還要緊張,香香軟軟的小寶寶無意識地握住了他的一根手指,應貞隻覺得自己的心都化成了溫熱的泉水。


    太陽變暗時,應貞慌忙遮住孩子的眼睛,俯下身將可能的傷害擋得嚴嚴實實,將寶寶護在懷裏。


    昏暗中,他擔心姬徹,一扭頭看見自家妻主巋然不動,懷抱著孩子立於中庭,僅存的金光籠罩了她們,就算太陽失了顏色,她的一身紅衣依舊明豔如烈火,什麽妖魔鬼怪都撼動不了分毫。


    “小二鳳,這叫日食,我們沒有黑玻璃,所以就不能看咯。”


    她將天上的太陽介紹給孩子,就像在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小事,二鳳的小胖手揮來揮去,繈褓遮住了她的眼睛,她一點都不害怕,甚至在咯咯笑。


    日食來得快去得也快,不到下午,太陽就又恢複了正常,一切都沒有什麽實質性的變化。


    姬徹當然明白日食是一種正常的自然現象,但她更明白在當下的社會環境中,這樣異常的天象是具有巨大的預言性和象征意義的。


    果不其然,不出三日,關於日食的各種讖言就開始了,其中最主流的,是街頭巷尾傳唱的一首童謠。


    “狗食日,何急急。馬踏玉,何淒淒。蘭花開處不得生。”


    雲舒一字不差地複述了這首童謠,眉頭緊皺。


    “阿嚏!”姬徹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看來念叨的人不少哇,又是衝我來的,嘖。”


    蘇荷不解,“蘭城,這是什麽意思?”


    “很明顯,有人想打輿論戰搞我唄。”姬徹四仰八叉地躺在椅子上,看起來她並沒有覺得這是什麽了不起的陰謀詭計,甚至不值得她坐起來對付。


    “太明顯了,我的乳名叫驥奴,可不就是小馬麽,她姬珩可不就是美玉麽,我這不知好歹的小馬踩壞了她這塊美玉,奪了她的太子之位,所以上天震怒,降下日食,我姬蘭城就很該死。大概就這個意思吧,沒什麽技術含量。”


    姬徹擺擺手,“唯一比較聰明的就是借了這個天象的說頭,偏偏我快登基了搞這麽一出,真是癩蛤蟆不咬人它惡心人。”


    “那怎麽辦?”蘇荷食指撐鼻梁思考,“我聽欽天司也在講這個事,要是真這麽解讀流傳廣了,對咱們還是很不利呀。”


    她這麽一說倒是點醒了姬徹,如果姬徹沒記錯的話,欽天司的監正是盧家人,這一家向來的表現不顯山不露水,從來不當出頭鳥,也沒有什麽大錯,宣帝幾次掃蕩都沒傷到她家筋骨,怎麽會在這個節骨眼來這麽一出,著實怪哉。


    上次金步搖之事後姬徹也意識到,就算姬玉恆現在勢微,卻也並不是完全無用,或許她自己並掀不起什麽風浪,但難說就有人拿她扯大旗,隻要需要,隨時都有可能被別有用心之人推上去當傀儡。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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