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夏青微微一怔,眼眶竟是一紅,一時不知如何作答,阿正見此,便站出來道:“顧大人問這話恐怕不大合適。”


    顧雪鬆看向阿正,反問:“怎麽不合適?”


    “阿正,你先迴花廳去。”寧夏青出聲遣走阿正,微微頓了一下,隨即迎上顧雪鬆的目光,坦坦蕩蕩地說:“柳師傅受傷,我也很遺憾,我本意並非想要傷害柳師傅,但如果為了實現我的目標,必須犧牲柳師傅的話,我也不會猶豫。”


    寧夏青反問:“我這個答案,公子可滿意?”


    顧雪鬆無所謂地輕笑,似乎他根本不在乎剛剛那個問題,他在乎的是另外一個問題。


    這讓寧夏青忽然覺得,顧雪鬆其實是很有棱角的。


    她再次坦坦蕩蕩地追問:“我剛剛跟公子說的話,公子可否不說出去?可否保證不讓柳師傅知道我剛剛說的那些?”


    顧雪鬆仍是不答,那雙笑眼仿佛再說“這個問題你本不必問出口”。


    在這一刻,寧夏青忽然發現,顧雪鬆的身上有一種常人難以察覺的、隱晦的疏離感。


    就在這時,正巧翠玉來找寧夏青:“姑娘,姑娘,你在哪?”


    寧夏青出聲喚翠玉,然後就傳來有人小跑過來的聲音,翠玉在看到顧雪鬆之時,微微頓足行禮,然後跑到寧夏青身邊,急匆匆地說:“姑娘,你怎麽還不迴去啊?”


    寧夏青問:“出什麽事了嗎?為何急著找我迴去?”


    翠玉搖搖頭說:“沒什麽大事,就是柳師傅正找你呢,顧老太太見你久不迴去,也向我問起你呢。”


    寧夏青點點頭,對顧雪鬆告了一聲,隨即沿著阿正離開的方向往花廳裏去了。


    寧夏青離開之後,觀棋找了出來,觀棋見著顧雪鬆,立刻匆匆上前,關心地說:“公子怎麽在這裏?外頭天冷,公子還是快些進去吧。不少人都問起公子去哪了呢。”


    顧雪鬆仰頭看了看天色,似乎輕笑了一聲,無所謂地說:“知道了,你先迴去。”


    觀棋一愣,麵上有些不情願,卻隻好默默迴去。觀棋走了之後,顧雪鬆又在原地站了一會,直到阿正從暗處走出來。


    阿正走到顧雪鬆身後,顧雪鬆轉身看著阿正,隻見阿正微微抱拳,平靜地說:“顧大人,我家姑娘身世淒苦,承蒙顧大人多番照拂,是寧家的榮幸。”


    顧雪鬆隨意地看著阿正,語氣卻並不隨意:“你家姑娘能有你這樣的人在身邊幫襯扶持,才是她的榮幸。”


    阿正抬眼看著顧雪鬆,對顧雪鬆的試探心如明鏡,阿正微微頓首,說:“我是寧家的夥計,為我家姑娘鞍前馬後本就是應當的。我家掌櫃的眼下正忙,顧大人若無別的事,我便迴去幫襯我家掌櫃的了。”隨即自迴花廳去了。


    花會結束之後,寧夏青剛剛到華彩苑,萬盛行的管事就上了門。


    那管事將銀子給寧夏青送了過來,除了寧夏青的那一朵牡丹的本利之外,還有蕭景元之前就答應她的分成。


    萬盛行的管事笑嗬嗬地說:“我家公子很是看重寧當家,想要當麵宴請寧當家,不知寧當家可否賞光?”


    寧夏青婉拒道:“蕭公子幾次三番出手相助,我怎能讓蕭公子設宴請我?自然是應當我請蕭公子。可我眼下戴孝,出入酒樓多有不便,隻怕不能親自前去,隻好請董掌櫃代替我招待蕭公子了。等蕭公子有空,隻管來知會一聲,我定在醉花亭擺好酒席,等候蕭公子。”


    萬盛行的管事抬起眼,看了寧夏青一眼,稍有遲疑,隨後笑了一下,說:“謝寧當家盛情,我這就迴去稟報我家公子。”


    萬盛行的管事走了差不多一個時辰,觀棋又來了華彩苑。


    觀棋替顧雪鬆送來了一個信封,寧夏青拆開信封一瞧,裏頭是整整齊齊的七千兩銀票。


    寧夏青一愣:“這是……什麽意思?”


    觀棋垂臉迴話:“我家公子說了,這裏頭一分不多一分不少,都是寧姑娘的。我家公子還讓我告訴寧姑娘,他在第三局的時候又押了五千兩。這裏頭的賬目,寧姑娘應該算得明白。”


    寧夏青心算幾下,瞬間歎了口氣,無限複雜地說:“我明白了。”


    觀棋走後,寧夏青叫來董子真,跟董子真交代了幾句,董子真意外地問:“顧大人用當家的一千兩贏了一千兩,卻連本帶利分文沒留,而且還用自己的銀子贏了五千兩,把那贏的五千兩利送給當家的了?”


    寧夏青點點頭道:“對,所以我明日需得親自去拜訪他一下,有些話要跟他說,你幫我安排一下吧。”


    寧夏青之前請顧雪鬆以他的名義押一千兩在柳易如身上,明麵上是說為了給柳易如壯聲勢,實際上是為了給顧雪鬆送錢,以感謝顧雪鬆屢次相幫。


    她跟顧雪鬆說好的是,若能贏了銀子,贏的部分歸她,本錢歸顧雪鬆,若是平局或是輸了,此事就這麽算了,她不會向顧雪鬆討要一文錢。因為她能保證,今日最差的結果也就是平局,顧雪鬆怎麽著都能落得下這一千兩。


    沒想到顧雪鬆非但沒領她這個情,甚至還自己掏銀子,多賺了五千兩,且將那五千兩送給了寧夏青,反倒讓寧夏青又欠了他的情。


    顧雪鬆的意思很明顯了,他不想收寧夏青的一千兩。


    其實寧夏青本也不是想用銀子打發顧雪鬆,她隻是覺得自己欠顧雪鬆太多,想著能還一點就先還一點,可顧雪鬆卻拒絕了她的銀子,讓她頓時覺得為難起來。


    若不是今日看到了顧雪鬆的那一麵,她本也不會覺得為難。


    蕭景元從花會出來之後,先去忙了一些別的事,忙完之後才迴了萬盛行,萬盛行的管事見到蕭景元,立刻迎上來。


    蕭景元問:“邀寧當家赴宴了嗎?寧當家怎麽說?”


    那管事將寧夏青的原話稟報上來,蕭景元冷笑了一下,道:“寧當家倒是架子大。”


    蕭景元隨即又問:“顧大人那邊怎麽樣?”


    管事答:“銀子送去顧大人那裏之後,就派人在附近守著了,可一直沒有動靜。直到過了一個時辰,才見顧大人身邊的觀棋出門,直奔華彩苑去了。”


    “我就知道。”蕭景元毫不意外地說了一句:“那寧當家是什麽人,那可是個見利就上的精明商人,豈能隻押一朵牡丹?我就知道她定是有別的安排。”


    蕭景元沒說出口的是,顧雪鬆又是什麽人,若不是為了寧夏青,顧雪鬆豈會在最後又加注五千兩?


    蕭景元大概猜到顧雪鬆背後是哪位人物,那人讓顧雪鬆在梅公郡任市舶司提舉,肯定也是考慮到了將來的風向,所以才給顧雪鬆謀了這個好前程。


    那市舶司提舉可是個銀子如流水的肥差,區區幾千兩銀子放在顧雪鬆麵前,顧雪鬆可能壓根都注意不到,且顧雪鬆絕非賭徒,又怎會為了贏這點銀子就這般積極地參與下注?


    自從那日花會之後,“功德圓滿”的名聲可謂是徹底打響了。


    若說寧夏青用那場花會為“功德圓滿”鋪了一條路,董子真則用自己的嘴給“功德圓滿”鍍了金。


    董子真將花會上的事移花接木了一番,便流傳出這樣一個說法,說林翰海親口稱讚“功德圓滿”有靈氣、有匠心、盈而不充、有神韻。


    董子真還不忘將之前在薛府時的事給“不小心”抖露了出去。於是,坊間多了許多有關“功德圓滿”的軼事。


    市舶司顧大人被徹底認定是給“功德圓滿”賜名之人。而且據說,當日在薛府的布料行內人第一次見到“功德圓滿”的時候,都因為“功德圓滿”而驚掉了下巴。


    在寧夏青的托付之下,趙香娥也幫忙不著痕跡地吆喝了幾聲。


    像趙香娥這種女人,雖身在勾欄,卻被文人捧成是風雅。隻要她將“功德圓滿”穿在身上,都有人會將“功德圓滿”的古樸與她的臻美聯係在一起。


    於是,“功德圓滿”還未開售,便已吊足了眾人的胃口。開售那日,寧夏青毫不猶豫地將“功德圓滿”的價格定在二十五兩,且定下每日隻售二十匹的量。


    這價格簡直離譜得令人咂舌,然而前來搶購的人隻多不少,每日開張不到一個時辰,華彩苑的門口就不得不立上“功德圓滿售罄”的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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