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夏青知道,這宴席並不是重點,重點是之後的顧三奶奶珍品展示。


    可瞧著這宴席之上,碧玉為觴、金足為樽、翡翠為盤,或許是因為這裏都是女眷的關係,因此備得是味道清淡的茶酒,其色淡若琥珀,卻味美甘醇飄香十裏,兼有人彈琴吹笙,絲竹悅耳,舞姬妖嬈。


    寧夏青前世裏見過不少大場麵,可今日仍不由得被這盛況驚得心中詫異,雖說顧三老爺夫婦的壽宴本就是梅公郡裏一年一次的難得盛況,但今天未免有些過於聲勢浩大了,實在不是平常宴席所該具有的規格,不僅遠勝顧老太太的壽宴,就連顧府裏的年節都沒有這樣鋪張。


    寧夏青心中這樣想,隨即偷偷瞧著在此花廳裏的顧家姑娘,見那幾位姑娘皆衣飾周正凝神屏氣,麵上神情恭敬。寧夏青不由得好奇,今日難道是要來什麽大人物嗎?不然顧府為何這般精心招待,為何上下人等都如此小心翼翼?


    就在這時,身著紫底白花綢衫的丫鬟們將洗手的雕花銅盆端上來。


    杜秋桐愣了一下,看向寧夏青,寧夏青感受到了這目光,便迴望過去,心知杜秋桐想要問自己該如何做,可兩人之間隔著壯碩的薛芊芊,連兩人的視線都被薛芊芊擋住了一半,根本無法說悄悄話,杜秋桐隻好偷偷瞧著身邊的薛芊芊如何動作,有模有樣地照做。


    洗過手之後,丫鬟們旋即退下,換了一批身著水色滿繡緞裙的丫鬟們端了點心上來,每位賓客麵前皆擺了數十盤,寧夏青幾乎看不過來了,隻好粗粗打量了一下,白玉奶茶、杏仁佛手、合意餅、奶白葡萄、雪山梅、甜醬蘿葡、五香熟芥、甜酸乳瓜、甜合錦、蝴蝶暇卷……


    寧夏青覺得,這為女眷所準備的點心也太奢華了,根本不是壽宴所應有的規格,讓寧夏青一下子好奇至極,她實在是太想知道了,今日到底是有什麽大人物要來?


    杜秋桐再次看向寧夏青,寧夏青看迴去,見杜秋桐已經緊張得額頭沁汗、雙頰通紅,緊張得一直捋頭發。


    寧夏青無奈,隻好給杜秋桐使了個眼色,示意杜秋桐不要緊張,直接動筷就好。


    杜秋桐的手顫顫巍巍地拿起筷子,不知道該往哪裏伸,瞧見薛芊芊已經夾起一塊甜酸乳瓜,杜秋桐眼睛一亮,瞬間也將筷子伸向她麵前的那盤甜酸乳瓜。


    忽然,“你是從哪冒出來的窮叫花子,吃飯都不會嗎?還要一直學我?”薛芊芊把手上的筷子往盤子上一摔,瞪著杜秋桐,高聲刻薄地諷刺道,引得周圍的人都看向杜秋桐這邊。


    杜秋桐立刻羞得滿臉通紅,卻不敢諷刺迴去,畢竟薛芊芊雖然不客氣,卻說得是實話,杜秋桐根本不從反駁。


    滿臉通紅的杜秋桐不敢再看薛芊芊,裝作若無其事似的,將筷子伸向桌角那盛著合意餅的小盤。


    那盛著合意餅的小盤極為精致,是幾乎透明的琉璃,盤子的一邊擺著幾塊色澤金黃、外酥裏嫩的合意餅,另一邊擺著幾根看起來像是筍的東西,上麵還淋著蜂蜜,顏色幾乎與盤子融為一體,晶瑩剔透的,模樣好看極了。


    因為薛芊芊剛剛的聲音吸引了周圍不少人的目光,所以杜秋桐麵色通紅,可杜秋桐仍故作鎮定,將筷子伸向那像筍一樣的東西。


    寧夏青在一旁瞧著,見薛芊芊似乎是一愣,並露出一副看笑話的表情。


    寧夏青不由得詫異,忽然想明白了什麽,剛想出聲提醒杜秋桐,杜秋桐的筷子卻已經用力一夾,果然如寧夏青所料,杜秋桐根本沒有夾起來!


    那“筍”原來竟是盤子的一部分!


    這下子,周圍有幾個注意著這裏的年輕姑娘立刻沒忍住地發出了嗤笑,薛芊芊奸笑著諷刺道:“這叫花子一看就是沒吃飽過飯,竟然連盤子都想吃!”


    杜秋桐連耳朵都紅了,雙手一抖,筷子跌落到那盛著合意餅的琉璃盤子上,其中一根隨之滾落到地上。


    杜秋桐羞得連眼淚都要出來了,身後侍奉的顧府丫鬟及時走上前來,遞給杜秋桐一雙新筷子,並替杜秋桐夾了一塊杏仁佛手,並客氣地說:“這道杏仁佛手雖不算少見,可咱們府裏的廚子卻能夠將這道菜做的與眾不同,通透如玉,入喉似棉,還請姑娘賞臉嚐一口。”


    隻見這丫鬟一身水色素軟緞褙子,手腕上是戴著一對羊脂玉鐲子,手指纖細滑膩,一瞧便知,這是顧府裏上等的丫鬟,是平日裏養尊處優、當小姐一樣養的丫鬟。


    見有人來解圍,杜秋桐的麵色稍稍鬆動下來,接過那丫鬟手裏的筷子,想要嚐一嚐那杏仁佛手,卻不料薛芊芊不依不饒:“再好的東西,叫花子也吃不出好壞來,還不如把顧府裏最下等仆人所吃的粗食端給她,讓她吃個飽,免得餓到吃盤子。”


    杜秋桐忽然筷子一撂,婉轉說道:“這位姐姐說的是,我的確不擅品鑒美食。畢竟,吃多了東西難免會發胖,我怕會像這位姐姐一樣身寬體胖,所以素日裏吃的很少,更不善品嚐吃食的好壞,讓諸位見笑了。”


    薛芊芊當即臉色一變,手掌重重地拍了桌子,張了張嘴反擊不迴去,也不能在當下動手教訓對方,恨得牙癢癢。


    那手指細膩纖細的丫鬟見狀,忙出聲緩和了幾句,又召樂伎過來,問各位賓客們想聽什麽曲子,賓客們這樣一討論,剛剛的齟齬就過去了。


    但寧夏青心裏清楚,這場由薛倩倩率先挑起的風波絕對沒有過去!寧夏青一邊安靜地吃喝起來,一邊不停地琢磨著剛剛杜秋桐和薛芊芊的事。


    這個薛芊芊雖說天性跋扈,卻也不至於暴躁至此,杜秋桐好歹也是客人,就算薛芊芊看不起杜秋桐的小家子氣,也總該顧念著顧府的麵子,可薛芊芊究竟為何對杜秋桐這般不依不饒?


    剛剛顧三奶奶帶薛芊芊過來的時候,說“這丫頭脾氣怪,不願意在主廳待著”,如今想來有些奇怪,薛芊芊可是個張揚性子,怎麽會不待在主廳,反而跑到這間花廳來呢?


    寧夏青不由得設想,難道薛芊芊是在主廳惹了事,所以才被顧三奶奶打發到這裏來的?也是,以薛芊芊的這性子,不惹事才怪了。


    看來,這薛芊芊可能是與旁人起了齟齬,所以心裏有氣,正巧遇到杜秋桐學她,所以就將一腔怒火都發泄在杜秋桐身上。


    而杜秋桐又是個陰毒性子,若放到平時,杜秋桐的確很能做小伏低,但杜秋桐也很容易得意忘形,她知道覺得自己有了機會,就一定會狠狠地反擊迴去,把別人踩到腳底下,就像前世裏,杜秋桐在隱忍多年後害死寧夏青一樣。


    隻能說杜秋桐太沉不住氣了,自以為登了顧府的門,便漲了身價,說不定還誌在必得,認為定能得到顧懷騰呢,所以才得意忘形了起來。再加上,剛剛看見薛芊芊堵著譚文石說話,杜秋桐還記著仇呢,所以才會出言如此尖酸刻薄,殊不知卻犯了薛芊芊的大忌。


    薛芊芊天生愛吃,因此身寬體胖,卻最眼饞像杜秋桐這樣的纖弱身材,最厭惡旁人說起胖這個字。前世裏,在譚文石的府邸時,一個伺候薛芊芊的丫鬟不小心提到“胖”這個字,根本都沒有在說薛芊芊,就差點被薛芊芊打死。


    而杜秋桐居然敢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薛芊芊胖,這跟找死沒有區別!以薛芊芊的火爆脾氣,雖然不能當場就暴打杜秋桐一頓出氣,卻絕對不會放過杜秋桐!


    寧夏青悄悄觀察著杜秋桐的神色,見杜秋桐左右四顧,似乎是在打量席間之人,看來就連杜秋桐都以為,和薛芊芊之間的風波已經過去了,正在準備著巴結權貴呢。寧夏青覺得更好笑了,杜秋桐可真是死到臨頭還不自知!


    宴席結束了,珍品鑒賞將要拉開序幕,所有人都在丫鬟的指引下,往擺放著珍品的地方去。


    顧府向來是在惜湖上的十裏長廊裏舉辦珍品鑒賞的,那裏位置寬闊,風景宜人,最是適合辦這種活動。顧府上下及所有賓客都會過去,是一個廣結人脈、眉目傳情、暗度陳倉的好機會。


    寧夏青跟著人群往惜湖走去,杜秋桐忽然從身後跟過來,攬住寧夏青的胳膊,輕輕叫:“表姐,你等等我。”


    寧夏青問:“怎麽了?”


    杜秋桐小聲問:“你知不知道,剛剛那個囂張跋扈的胖丫頭是誰啊?”


    寧夏青小聲說:“一介武官的庶女,不是書香門第出身,所以不懂禮數。”寧夏青可沒說謊,副尉再大,也是武官嘛,至於杜秋桐怎麽理解,那可不關寧夏青的事。


    杜秋桐聞言,立刻不屑地嘟囔:“原來是武官的女兒啊!哼!不過是一個粗人的女兒,還是一個庶女,有什麽好傲氣的?在這裏擺什麽譜?裝什麽貴族小姐?想當年,我們杜家祖上還出過文官呢,那可是正正經經的讀書人,豈是一介粗人比得了的?”


    寧夏青心裏暗笑,杜秋桐的反應完全在寧夏青的預料之中。寧夏青假意寬慰道:“像她那樣的出身,自然沒讀過什麽書,沒什麽教養,她父親雖是武官,但畢竟也是有官職在身,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希望你別放在心上,也千萬別與她一般見識。”


    杜秋桐順著寧夏青的話道:“表姐放心,我不會與那等沒教養的人計較的。”一邊說,眼中一邊流露出不甘,臉上一副在算計著什麽的表情。


    寧夏青太了解杜秋桐了,她知道,杜秋桐視自己如死敵,凡是寧夏青說出口的話,即便是好話,杜秋桐也不會相信,甚至會懷疑寧夏青是不是故意陷害自己,所以,寧夏青越是勸杜秋桐別與薛芊芊計較,杜秋桐就越會反其道而行之,想要跟薛芊芊一較高下。


    寧夏青不由得覺得好笑,薛芊芊和杜秋桐這兩個人簡直一個是火星一個是炮仗,可真是天生的冤家對頭,今日有她們兩個在,這場戲定比想象中還要精彩啊!


    十裏長廊建在惜湖之上,其盡頭分別坐落著東西暖風亭。惜湖之上堆有假山和池沼,湖岸邊栽種了各種樹木,高樹與低樹俯仰生姿,真真擔得上風景如畫。


    寧夏青等人隨著丫鬟在十裏長廊上站定,隻見眾位貴婦人已經在十裏長廊的中央入座。


    寧夏青掃了一眼,隻見坐在一眾貴婦人中間的竟然不是顧老太太,而是一位四五十歲、養尊處優、雍容大度的女子,就連顧老太太都隻能坐在其下首陪著,而圍坐其左右的貴婦人們皆滿臉寫著小心翼翼。男人們雖也來鑒賞珍寶,卻都站得離這裏遠遠的,半步不敢逾矩。


    寧夏青心道,看來這位女子便是今日的貴客了。


    除了寧夏青以外,一同前來的旁人顯然也是察覺到這場麵有些不同,均收斂了氣息,連話都不敢多說半句。這十裏長廊上站了烏壓壓數百人,竟無一人出聲說話,隻有眾人小心翼翼的腳步聲。


    在那貴客麵前,連顧三奶奶都收斂了耀武揚威的神色,恭敬道:“今日顧府來了不少年輕姑娘,不如就由這些姑娘們來鑒賞珍寶。咱們這些上了年紀的就在此歇著,看你們點評吧。眾位姑娘們誰的眼光最好,我便有厚禮相贈。”


    寧夏青一怔,往年顧府在鑒賞珍寶時,年輕姑娘們根本沒機會靠近半步,今年居然讓她們這些小姑娘上前,看來應該是那位貴客的意思,估計是那位貴客自矜身份不願走動,那群貴婦人們都隻好陪著,而因為有那貴客在場,男人們又不方便到處走動,所以隻好讓小姑娘們來鑒賞了。


    鑒賞珍寶素來是巴結顧三奶奶的好機會,今年居然讓這一群小姑娘上場,其他那些憋著勁想要巴結顧三奶奶的人都沒機會了,看來有不少人該失望了。


    寧夏青不由得更加好奇,那位貴客到底是何方神聖?竟身份高貴到這種地步,讓整個顧府都圍著那位貴客轉。


    寧夏青雖然好奇,卻不敢一直打量那貴客,眼睛往別處一瞧,看見了坐在一群貴婦人中的寧老太太,寧老太太的位子並不偏,身旁人還跟寧老太太有說有笑的,看來在剛剛的宴席上,顧老太太定是給足了寧老太太麵子,才會有人上趕著來巴結寧老太太。


    寧老太太也看見了寧夏青,祖孫二人對視一眼,笑了笑。


    用來鑒賞的珍品已經在十裏長廊上擺好,隻見在那品相極好的金絲楠木案上,披著一張波斯綢緞毯子,毯子上擺了數十樣珍寶,琳琅滿目。


    寧夏青前世裏沒少替譚文石巴結權貴,因此曾見過不少好東西,練出了一點眼力,她仔細地瞧了瞧,在那珍寶裏,最為名貴的應該是西漢漆碟、彩繪琉璃碗、東海珍珠串、陰陽兩儀瓶、藍釉西洋鏡,可至於其中哪個更為名貴,以及各個珍品的來由,她是真的一竅不通。


    寧夏青瞧了瞧旁人,見所有圍聚在此的年輕姑娘都神色緊張,大氣不敢喘,鄭重至極。唯獨杜秋桐,非但沒有表現出在這等場合應有的謹慎,反而眼中透露著賊光。寧夏青裝作沒看見,一心一意地打量起案上的寶物來。


    顧三奶奶見這些年輕姑娘們個個神色緊張、連大氣都不敢喘的樣子,便笑道:“姑娘們不必如此嚴肅,這不過是圖個樂子而已,大家暢所欲言,說對說錯都不要緊。”


    顧府的一位姑娘出言問道:“既然暢所欲言,說對說錯都不要緊,那還如何評定誰的眼光最好呢?”


    顧三奶奶笑著答:“今日最珍貴的寶物,自然是蕭夫人帶來的那件寶貝了。蕭夫人是今日貴客,帶了這寶物過來,讓這十裏長廊蓬蓽生輝。哪位眼尖的能認出蕭夫人的寶貝,便算是眼光最好,我便有厚禮相贈。”


    蕭夫人……寧夏青不由得想,難道那位主座上的那位貴人就是蕭夫人?可蕭姓是世家大姓,蕭家貴人無數,若隻知道姓蕭,根本無法知道是哪位貴人啊。


    寧夏青又偷偷往主座上看了一眼,忽然一陣微風自惜湖上吹過,微微掀起那位貴客的裙擺,露出了一點裏頭的花邊。


    寧夏青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皇緞!


    那緞子產自天泉山,天泉山上氣候特殊,那裏所產的蠶絲纖細柔韌,光澤異常,在不同的角度下能夠呈現不同的顏色,天泉山的蠶絲產量極低,且三名經驗豐富的紡織長工一年才能織出一匹,因此僅供皇室專用,外人用了便是僭越,要論罪的。


    寧夏青不敢相信這竟然是皇緞,可除了皇緞之外,還有哪種料子能有這樣綺麗迷幻的光澤呢?


    寧夏青想起來,顧三奶奶從花廳裏拉走寧老太太時,曾經提過一嘴,說宮裏來了人,顧老太太正在接待,難道這位貴客就是顧三奶奶所說的宮裏人?


    而據寧夏青所知,顧三奶奶家的確出過一位宮中貴人,正是宮裏的蕭太妃,看來很有可能就是眼前的這位貴客了。


    寧夏青不由得想到,等自己與顧懷騰的婚事落空,寧家和顧府可能就會冷淡下來,到時候,寧家想要再借助顧府的力量,可能就沒這麽容易了,既然如此,她要不要今日表現一下,在蕭太妃麵前留下好印象?這樣一來,顧府念在蕭太妃的麵子上,也會比較願意對寧家伸出援手。


    就在此時,顧三奶奶宣布:“這便開始吧,還請各位姑娘自便。”


    隨即,各位年輕姑娘們開始認真地品鑒起來,寧夏青也跟著其他姑娘們一塊打量起案上的寶物。


    寧夏青仔細地打量著自己剛剛就瞧中的那幾件寶貝,杜秋桐自然是沒什麽眼力的,便始終緊緊跟著寧夏青,學著寧夏青的樣子,假裝在行地賞玩著寶貝,還時不時瞥著寧夏青的神色,似乎是在尋找下手的機會,寧夏青對杜秋桐的小動作心知肚明。


    寧夏青的目光長久地駐足在那麵藍釉西洋鏡上,那鏡子與常見的銅鏡、銀鏡都不同,照人的時候甚為清晰光亮,也不知是如何運到這裏來的,總之隻一瞧,便知道價可傾國。


    寧夏青忽然想起來,自己前世裏曾聽顧三奶奶說過這麵鏡子。這是顧老太太的嫁妝,是宮裏賞的,作為慶祝顧老太太新婚的禮物,顧老太太珍藏多年。後來顧三奶奶嫁過來,顧老太太念在顧三奶奶出身高貴,便將這件寶貝賞給了顧三奶奶。


    寧夏青心中連連讚歎:可真是珍品,已經不僅僅是價值的問題了,這麵鏡子象征著朝廷的恩寵與世家的傳承,就算不是今日最昂貴的寶貝,也已經是一件絕無僅有、極為難得的東西。


    寧夏青盯了這鏡子半天,一旁的杜秋桐隨即將那麵鏡子拿起來,做作地感歎道:“表姐你看,這麵鏡子照得人好清楚啊!”隨即,將鏡子往寧夏青的臉前一擺,示意寧夏青接手瞧瞧。


    寧夏青心中冷笑,如杜秋桐所願,將那麵鏡子從杜秋桐的手上接過來,照了照自己的模樣。


    或許是出自年輕姑娘對鏡子的天然親近感,在聽到杜秋桐的話之後,不少姑娘都圍過來,包括薛芊芊和項清淑,一群姑娘們瞧著這麵西洋鏡嘖嘖稱奇。


    寧夏青一直認真地瞧著鏡子裏的自己,假裝沒有看到身旁杜秋桐的小動作。就在這時,寧夏青餘光看見,杜秋桐的腳已經抬起。


    寧夏青隨即笑著把鏡子遞給站在一旁的薛芊芊,讓薛芊芊瞧,自己則提步去瞧下一件寶物,薛芊芊順其自然地站到了剛剛寧夏青的位置。


    杜秋桐收力不及,整個人猛地向前撲去,直接撞到了薛芊芊的身上!就連項清淑也被撞了一下!


    “叭——嚓——”那麵西洋鏡碎裂的聲音極為清脆!伴隨著杜秋桐、薛芊芊還有項清淑驚恐的叫聲。


    所有圍在周圍的姑娘們都驚呆了,十裏長廊上的貴婦人們也都愣了。


    薛芊芊驚魂未定,憤怒地瞪著撲到自己身上的杜秋桐。


    薛芊芊與寧夏青不一樣,薛芊芊並不知道此鏡的來曆,隻以為是一麵普通的西洋鏡,因此還不知道這禍事究竟有多大。


    在眾目睽睽之下,此鏡在薛芊芊的手裏打碎,薛芊芊第一反應就是撇清關係,立刻瞪著杜秋桐,低聲斥道:“你為什麽推我?”


    “我……”杜秋桐的眼睛瞪得快要從眼眶裏掉下來了,根本無法相信剛剛發生了什麽。


    顧三奶奶連忙出來圓場,硬擠出笑容說:“罷了罷了,今日貴客在場,這等小事就別放在心上了。”


    然而所有人都聽得出,顧三奶奶是在強顏歡笑,所有人都看得到,顧三奶奶的後槽牙都緊緊咬起來了,就連一向目中無人的薛芊芊都察覺到了不對,神情變得惶恐不安起來,更別提本就擅長察言觀色的杜秋桐了,十裏長廊上瞬間一片風聲鶴唳。


    那位貴客忽然出言道:“幾位姑娘嚇壞了吧?”


    顧三奶奶聞言,也隻好咽下這口氣,道:“對對對,姑娘們定是嚇壞了,來人啊,帶幾位姑娘下去收拾收拾。”顧府的下人旋即過來,將薛芊芊、項清淑、杜秋桐帶下去壓驚。


    那位貴客又笑著對顧三奶奶道:“她們還是孩子,毛手毛腳的也是常有,希望你別怪罪。”


    顧三奶奶連忙道:“這是哪裏話?剛剛驚嚇到了您,是我的不是,您不怪罪我,我已經感激涕零了。”顧三奶奶隨即吩咐道:“各位姑娘們想必都嚇壞了,請各位姑娘們上座,一會就由下人把東西依次展示給各位看吧。”


    寧夏青一聲不響地落座,有些不解,不懂蕭太妃為何要出言替那幾人解圍,想了半天才依稀記起,蕭太妃有一個在身邊伺候多年的宮女,是項清淑的親戚,蕭太妃也見過項清淑,想來蕭太妃是想要為被無辜波及的項清淑解圍吧。


    想到這裏,寧夏青的目光不由得追隨著走得越來越遠的薛芊芊、項清淑還有杜秋桐,隻見薛芊芊始終憤恨地瞪著杜秋桐,顯然是對杜秋桐已經怨恨到了極點!


    既然改為由下人們依次將寶貝展現給賓客們看,自然就該讓所有賓客都落座了,於是男人們也都往準備好的座位處走,寧夏青瞧見,在一眾準備落座的男人裏,譚文石也在其中。


    寧夏青看見,杜秋桐一邊離開這十裏長廊,一邊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看向譚文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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