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文石被撞了一下,下意識就將伸出手,扯著那人的胳膊將其拉開。


    驚魂未定的杜秋桐嬌怯怯地說:“對不起!對不起!”隨後,抬起一雙水汪汪的媚眼看向譚文石。


    杜秋桐雖然才十四歲,眉眼中的媚態卻已經很是可觀了,此刻那一雙眼睛紅彤彤的,猶帶淚水,實在是無人能夠不憐惜。這樣的姑娘徑直撞進懷裏,無論是任何一個男人,心裏都要亂幾分。


    譚文石不由得連聲音都柔了下來,問:“沒事吧?”


    杜秋桐搖了搖頭,從譚文石的身邊一步三迴頭地移開,蹭到寧夏青的身邊去。


    寧夏青笑著問:“你怎麽來了?”


    在譚文石麵前,杜秋桐故意把聲音放得比平日裏婉轉動聽,說:“表姐,我是來找你的……”


    譚文石笑著問寧夏青:“原來這位是寧家的表小姐?”


    “正是。”在扭捏作態的杜秋桐身邊,被襯得格外美豔高貴的寧夏青笑著答。


    譚文石雖剛剛被杜秋桐撞進了懷裏,有些心緒蕩漾,可當杜秋桐站在寧夏青身邊時,他的眼睛還是無法從寧夏青的身上移開。他剛想再跟寧夏青說上幾句話,寧永達卻已經交代完事情了。


    寧永達道:“對不住啊譚爺,我年紀大了,記性差,所以一想起什麽就得趕緊吩咐夥計,不然轉頭就忘了。來來來,這邊請。”


    譚文石隻好點點頭,又戀戀不舍地看了寧夏青一眼,隨即準備提步。杜秋桐卻忽然出聲:“譚爺?你是譚爺嗎?”


    譚文石聞言,詫異地看向杜秋桐。


    杜秋桐麵色通紅,嬌滴滴地說:“你是譚爺,對吧?家兄曾對我說,譚爺對他頗有照顧。”說到這裏,杜秋桐柔弱地福了一福:“秋桐在此謝過譚爺了。”


    譚文石麵露迷惑:“不知令兄是哪一位?”


    “家兄杜正碩。”


    譚文石笑著說:“哦,原來姑娘就是杜掌櫃的妹妹。姑娘不必客氣,在下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既然杜掌櫃和寧掌櫃是親戚,倘若日後杜掌櫃有用得著在下的地方,在下定然也是義不容辭的。”


    杜秋桐睜著一雙泫然欲泣的淚眼,直直地盯著譚文石,盯得譚文石的眉毛都不禁溫柔皺起,杜秋桐才緩緩福了一福,輕柔道:“秋桐多謝譚爺對杜家的眷顧。”


    譚文石點了點頭,隨即就跟寧永達往庫房去了。


    寧夏青此刻心情很是複雜,既鄙夷杜秋桐,又覺得眼前的場麵可笑,還不禁感覺到一陣心痛,像是有鍾鼓在她的心中敲響。


    若隻是冷眼旁觀,看著杜秋桐對譚文石使這並不高明的做作手段,她隻會覺得杜秋桐拙劣到可笑,根本不會為之心酸嫉妒。


    可她不能冷眼旁觀。


    因為在前世裏,杜秋桐也是借著去找寧夏青的名義,製造與譚文石常常見麵的機會。那時的寧夏青便曉得杜秋桐的這點小把戲,隻不過懶得與她計較。可到最後,杜秋桐竟真的勾搭上了譚文石,還與譚文石暗通款曲,甚至欲取寧夏青而代之,讓寧夏青付出了那般慘痛的代價。


    寧夏青雖不愛譚文石,但也不能任由杜秋桐繼續這般放肆。


    她明白,杜秋桐不隻是為了搶譚文石,也是為了試探自己,想要試探自己的底線在哪裏。若是自己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不對打壓打壓杜秋桐,杜秋桐就會得寸進尺。


    重活了一次,這點道理,寧夏青還是懂得的。


    譚文石走後,杜秋桐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寧夏青,說:“我聽說,表姐來這裏看衣料了,我就想著來幫表姐的忙。表姐會不會嫌我來的不是時候?”


    “怎麽會呢?你來的可太是時候了,我正在這裏挑衣料,你就來了,我肯定就會順便給你也挑一匹,所以說,你來的可太是時候了。”


    杜秋桐麵上一陣紅,嘴硬道:“表姐,我不是那個意思……”


    “對了,”寧夏青話鋒忽的一轉,雖是笑著,卻始終目不轉睛地盯著杜秋桐,那眼神莫名地讓人覺得可怕,笑著問:“你是怎麽知道我在這裏挑衣料的?”


    “我……”杜秋桐一時答不上來。


    寧夏青點到為止,也不追問,而是轉了語氣說道:“罷了,既然來了,便也挑一匹吧,聽說你也有幾個月沒添衣裳了。”


    杜秋桐假意推辭道:“不,不用了。我前不久才添過的,都還沒怎麽穿呢。”


    寧夏青故意用輕快的語氣說:“原來是這樣啊,那好吧!”


    “啊?”杜秋桐一怔,眼睛驀的睜開,裏頭的失望一覽無餘。


    寧夏青忽然笑起來,牽著杜秋桐的手說:“傻丫頭,我逗你的!怎麽能不給你添衣裳呢?”


    “表……表姐素來愛打趣我……”杜秋桐低下了頭,小聲嘟囔著。


    寧夏青已經自顧自地開始替杜秋桐選起了料子,手指輕輕滑過一匹料子,淡淡地說:“這幾日見你一直穿著圓孔紗,你應該挺喜歡這種料子的吧?這裏有從南方進的圓孔紗,質地輕薄柔軟,有茶紅色、湘妃色、杏黃色,你喜歡哪個色?”


    杜秋桐低著頭說:“表姐替我挑吧,表姐的眼光一向都那麽好。”


    “是啊,你一向認為我的眼光好,這我也是知道的。”寧夏青意味深長地說。


    杜秋桐聞言,猛地一抬頭,卻見寧夏青的麵上仍是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


    寧夏青挑了湘妃色的,說:“依我看,這個湘妃色最襯你。”


    杜秋桐奉承道:“表姐挑的我都喜歡。”


    “既然如此,那便定下了吧,就這匹了,阿才幫我拿一下。”寧夏青一邊吩咐阿才,一邊又拉起杜秋桐的手,親親熱熱地說:“若是裁衣裳不記得你,那便是寧家的不是了。你既然住在寧家,便不能委屈了你,至於那些不在身邊的親戚,寧家就照顧不到了。畢竟,誰都有手有腳,總是指望靠著旁人過日子,未免太不知羞恥了,你說是吧?”


    杜秋桐有些愣,不知該說些什麽。


    另一邊,阿才說:“大姑娘,您挑的幾匹料子,我已經全記在賬上了。”


    寧夏青點點頭,道:“拿來我看看,別有什麽遺漏了。”


    阿才一邊將賬本捧過來,一邊笑著說:“大姑娘放心吧,我記賬素來不出錯的。”


    寧夏青卻根本不是要看今日的賬,她接來賬本後,前後翻了翻,指著幾個名字,說:“這幾個人都賒這麽多賬了,爹怎麽也不去收賬啊?其他賒賬的人都把錢還了,為何偏偏這幾人不還?”


    阿才有些尷尬地笑了,為難地說:“這幾位都是杜姨娘那邊的親戚……”


    寧夏青故意說:“什麽?這幾位都是親戚?賒了這麽多?”


    阿才抹了抹汗,不好意思地笑了。


    寧夏青歎了口氣,道:“他們哪能這樣做人呢?”轉身拉起杜秋桐的手,說:“好了,我看完了,阿才記得沒錯。咱們這邊迴去吧,爹和譚爺應該也要從庫房那邊迴來了,估計有的忙了,咱別給他們添亂了。”


    杜秋桐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連手都是發抖的,本不敢再說話,可剛剛又聽寧夏青提起譚文石,杜秋桐不禁抿著唇,跟著寧夏青往後院走了幾步,忽然問:“對了,表姐,剛剛那位譚爺,你了解多少?”


    “我哪裏會了解那位譚爺呢?隻是在鋪子裏見過幾次而已。倒是你,為什麽問我這個?”


    杜秋桐忙道:“我就是隨口問問,剛剛看表姐和譚爺說話,還以為你們很熟呢。”


    “沒有沒有。我跟你一樣,都是‘湊巧’遇見譚爺的。”


    杜秋桐臉上一滯,隨即低下頭,不敢再接茬。


    二人從鋪子往後院走,寧永達和譚文石從庫房往鋪子去,兩位女子走內院小路,兩個男人走外院甬道。杜秋桐是在路過圓月門的時候,穿過圓月門看到譚文石的。


    在杜秋桐喊出“譚爺”的同時,譚文石也喊出了“大姑娘”。


    寧夏青一怔,這才發現寧永達和譚文石,隨即福了一福。


    寧永達衝她倆喊道:“一會這裏會有不少人進進出出取料子,你們兩個姑娘趕緊迴後院吧。”


    寧夏青答了一聲“事”,然後便往後院去了。


    杜秋桐心中的酸意在此時到達了極限,微長的指甲不禁狠狠地嵌進了掌心,可她絲毫不知道疼。


    譚文石為什麽先看到表姐,而不是先看到她?


    難道還是因為,表姐生得比她美?


    她從小就知道,表姐很美很美,美過自己千倍萬倍。旁人的注目和疼寵,表姐輕輕鬆鬆就能得到,就連表姐的那個親妹妹寧夏紫,也生得那般人見人愛。


    可她呢?她就像是月亮旁的暗星子,隻要在表姐身邊,她永遠都像個陪襯!


    她越想越恨!


    對於她而言,熱愛、喜好、長處通通不重要了,這世上最讓她焦灼難耐的、最讓她肝膽欲裂的,就是對寧夏青的恨!


    寧夏青有的,她也要有!她要從寧夏青的手裏,將寧夏青的一切都搶過來!


    包括譚文石!早晚有一天,她要將譚文石對寧夏青的關注通通搶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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