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局,對對子。


    謝道韞沉靜了心神,上來便給了他一個難的:“把袂。”


    沒想到,王凝之反應極快,對道:“書裙。”


    謝道韞又道:“金鎖未開,上相趨聽宮漏永。”


    王凝之對道:“珠簾半卷,群僚仰對禦爐熏。”


    對得好!謝道韞將她曾與叔父研討過的對子拿了出來,念道:“南華經,相如賦,班固文,馬遷史,右軍帖,屈子離騷,古今絕藝。”


    這對子,家父曾與他說道過,因為難對,他一下子便記住了最完美的答案,是以,王凝之不慌不忙的說道:“滄海日,赤城霞,峨眉霧,巫山雲,洞庭月,廬山瀑布宇宙奇觀。”


    “好!絕對啊!”大家不由得鼓起掌來。這樣的絕對,也隻有在王謝兩家能聽到了。


    一旁觀禮的山長也笑著捋了捋胡須,確實好對子:


    《南華經》,司馬相如的辭賦,班固的文章,司馬遷的史書,王羲之的書帖,屈原的離騷,都是古今絕藝。


    東海之濱的日出,赤誠的霞光,峨嵋山的霧,巫山的雲,洞庭湖的明月,,廬山的瀑布,,都是宇宙奇觀。


    謝道穎沒說話。


    馬文才看看她,將那個就要脫口而出的“好”字,強硬的咽了下去。


    梁山伯說道:“當真好對,換了我,我也是這對。”


    祝英台笑看著他道:“我自然知道你才華好的。”


    謝道韞心中一笑,說道:“王公子學識淵博,現在,我讀上句,你念下句,以示和合之意,如何?”


    王凝之連忙說道:“好,謝姑娘請。”


    “乘騏驥以馳騁兮。”


    “來吾道夫先路也。”


    “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


    “親小人,遠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頹也。”


    “故不積跬步,無以致千裏。”


    “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


    “欲勝人者必先自勝。”


    “欲論人者必先自論。”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好好!對得好!”大家又是一陣猛拍手。


    而這話一出,謝道穎便知道,堂姐這是接受王凝之這個人了。“之子於歸,宜其室家”是詩經中的話,這是女子托付終身之意。


    謝道穎撇了撇嘴。


    馬文才看她如此孩子氣,忍不住笑道:“謝夫子從《離騷》到《出師表》,從《勸學》到《呂氏春秋》,從《無衣》到《桃夭》,已經涉獵甚廣了,王公子的才華可見一斑。”


    “哦嗬嗬,是哦,你說的對。”


    馬文才看她如此敷衍,悄悄地拉住她的手道:“要不,下午去淮水邊看賽龍舟?”


    謝道穎想了想,宴客之事有娘親與哥哥們,堂姐如今覓得良婿,更想一個人待著想點心事,這家中確實用不到她,遂點點頭道:“那我盡盡地主之誼,帶你去看看吧。”


    聞言,馬文才的嘴角正要翹起之時,猛地察覺到了一束不善的目光。


    他轉頭查看,視線便與一位美貌婦人的撞上了!


    馬文才一愣,下意識的便鬆開了謝道穎的手,雖然他們的手前麵擋著人。


    可是,那位美貌婦人仍然盯著他不放,馬文才又下意識的離謝道穎遠了一步。


    那位美貌婦人的視線終於移開了,含笑看向了謝道韞。


    馬文才眨了眨眼,看看謝道穎,再看看那位夫人,不知道該不該再走迴一步。


    此時,謝道韞的嘴角有些彎彎,她說道:“進行下一項吧。”


    冰人懂了,立即說道:“下麵,依照習俗,新娘棒打新郎!”


    立刻,那根細小的棒棒便被送上來了。


    謝道韞接了過來。


    王凝之立時便往她身邊走了一步。


    這步之後,謝道韞便是他可宣告天下的訂婚新娘子了。


    謝道韞臉有些紅,幸好有紅蓋頭,沒人看得到。


    她緩緩的舉起棒子,輕輕的在他肩頭敲了一下。


    看她這動作,大家不由得便開始起哄了:“哈哈哈,新娘子心疼了。”


    見塵埃落定,謝道穎轉身拉著馬文才就走,儀式結束了,還留在這裏做什麽呢?


    被她拉著手,馬文才乖乖跟著走。


    隻是轉身之際,忍不住偷偷地迴頭看了看。


    這一看,便放心了。


    因為謝夫人正站在那對新人的麵前說著什麽呢,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們這一邊。


    馬文才反手拉著謝道穎,快速的往外走。


    這邊,祝英台看儀式結束了,便看向了梁山伯道:“他們才華相當,以後定能相敬如賓,和和美美的,對不對,山伯?”


    梁山伯笑道:“對,你說的正是我想要說的。謝夫子與王公子都是聰明人,他們倆以後,一定會把日子過得很好很好的,你放心。”


    “我聽謝夫子說,他們明年成親,到時候你還來嗎?”祝英台問道。


    “英台,這個地方可不是我能來的,這一次能來,全都是因為王公子。”梁山伯很坦蕩,“不管我能不能來,但是我的祝福,一定會送來的。”


    “嗯,”祝英台看著梁山伯,眼中有希望在跳動,她說道,“我的和你的,一起送來。“


    “好。英台,我們到外麵說話。”


    兩人邊走邊說,祝英台說道:“你現在還不快點告訴我,你為何會在這裏呀。”


    “英台,你那麽聰明,你是不是猜到了啊?”


    祝英台展顏一笑道:“我不但猜到了,我也參與了。”


    “你也參與了?”梁山伯不明白他這話的意思,因為他絕對想不到,謝先生竟然會有與王公子一般的做法。


    其實,認識謝道韞的人都想不到,穩重如她那樣的奇女子,也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所以,謝相晚上聽聞此事時,一口茶水便不顧形象的噴了出來。


    謝夫人連忙小腰一扭,躲了開去。


    謝相連連發問道:“夫人,這不可能吧?我那乖侄女兒如何能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來?是不是有人在背後挑唆她?就是為了破壞王謝聯姻?”


    “此事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我已經調查清楚了,她與那祝家的姑娘是共謀。還有,王凝之與韞兒一樣,找了個人代他訂親。相爺,這事兒我們韞兒做了倒也罷了,他王凝之怎麽能做呢?”


    謝夫人明豔的臉上明顯的寫著不悅,她如今修身養性,每日裏保養保養身子,護理護理肌膚,已經很少動怒了。


    但今日,她恨不得把那姓王的小子叉去豬圈。


    他這樣的行為,還不如娶頭豬呢。


    謝相一聽,點頭,老而帥的臉上浮上一抹深思道:“莫非那小子,我給韞兒訂錯了?”


    說到這個,謝夫人倒是笑了,她倒了一杯花茶,慢悠悠地說道:“錯有錯著。那孩子雖然人不靠譜,但學識靠譜。你知道的,韞兒就喜歡這般有才華的。今日兩人隔著紅蓋頭,還聊了會兒書法。”


    謝夫人小口品了口花茶,眉眼舒展的總結道:“他們倆,對彼此都很滿意。若是不滿意,你知道我的,寧可得罪王家,也不會賠上侄女的幸福。”


    “夫人之心,正如我心哪。”謝相瞧著夫人,露出了一個淺笑來,夫人與他,當真是天作之合啊,總能想他所想。


    謝夫人嗔道:“自然 。”


    她希望韞兒的婚姻,也如她與相爺這般,琴瑟和鳴。


    但有時候祝福隻能是祝福,希望隻能是希望。


    看著繁花似錦,實則暗藏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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