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夫子是此事的另外一個當事人,山長之所以不將她叫來,就是為了保護她。


    此時見她竟然主動出現了,他對這位年輕的女夫子,除了欣賞之外,又多了幾分的敬意。


    從前未曾接觸之時,隻是欣賞她出眾的才華;如今接觸過之後,才發現她內心的強大,便是很多男子都望塵莫及的。


    【謝道穎:那當然了,頂著十年的世俗壓力,至今單身的堂姐,就是她日後好日子的樣板啊,喜滋滋。】


    謝道穎看向了謝道韞,再看看她身後的祝英台,明白了,堂姐是祝英台搬來的救兵。


    姐姐是當事人之一,山長之所以不將她叫來定是存了維護之心。不過堂姐她不是普通的閨閣女子,她若是男兒,在場的人都得跪下來叫聲“爸爸”。


    沒錯,就是這麽的強大,不解釋。


    謝馬梁三人行禮道:“學生見過謝夫子。”


    “謝夫子,”陳夫子的臉上立即堆滿了笑容,他安撫的說道,“此事有關你的清譽,你放心,我與山長,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待的。”


    山長也說道:“此事竟然驚動了謝夫子,本想著處理好了之後再告訴你的。”


    “無妨,”謝道韞看一眼謝道穎道,“我來正是為了解決此事而來,因為,我可以證明梁山伯是清白的。”


    說著,她將梁山伯寫的《治水方略》拿了出來道:“隻要對照筆跡,一看便知,那首詩並非山伯所寫。”


    山長接過來,與那張詩箋比對了一下,差別很明顯,這確實不是同一個人的筆跡,但隻是如此還不夠。


    他看向謝道韞道:“那要如何證明梁山伯是錯拿了?”


    這個也簡單,謝道韞不慌不忙的拿出了一份詩箋來,若非昨日有人塞了一首一模一樣的詩過來,她今日怕是還無法如此順利呢。


    “山長您看,這是昨晚有人塞入我門縫的詩。”謝道韞道。


    塞入謝夫子門縫?這可是首不折不扣的情詩啊。山長神色有些凝重,他其實心中是相信梁山伯的,也一直不理會陳子俊,在給他機會自證清白。


    但是,梁山伯沒有這個心思了,不代表其他人可以有。


    陳夫子沒想到,為了梁山伯,謝夫子居然將他昨晚偷偷塞給她的詩拿了出來,此時心中真是說不出的酸澀。


    但是,更多的是即將被山長看穿事實的尷尬,此事,在山長這兒,看來是躲不過去了。


    至於梁山伯這個當事人,還有謝道穎這個半路殺出來的刺兒頭,則不在他的考慮之列——他是夫子,這事最後便是不了了之而已。


    從前都是這般處理的,他的身份,在這些平民學子的麵前,便是把天然的保護傘。是以,陳夫子除了尷尬,並無其他擔憂之事。


    山長看了下,這確實是與那篇一模一樣的情詩,一字未改。


    謝道韞接著說道:“我想,山伯錯拿的那份是原稿,而這個塞入門縫的,乃是抄襲之作。”


    這抄襲之作,山長仔細地瞅了瞅,雖然字跡刻意做了些掩飾,但他仍然看出來了,這正是陳子俊的字跡。


    他看向陳子俊,就見他連忙避開了自己的目光,這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


    山長暗自歎了口氣,陳夫子這般的舞到謝道穎的麵前,簡直便是千裏送人頭,禮輕情意重啊——他遲早要把他自己害死啊。


    但山長此時隻能息事寧人般的說道:“如此看來,梁山伯確實是無辜的。既如此,那梁山伯,你迴去吧,等下還要上課呢。還有你們三個,也迴去上課吧。”


    梁山伯看事情解決了,也沒多想,對山長與謝先生行了一禮道:“那學生們便迴去準備上課了。道穎,英台,文才兄,我們走吧。”


    謝道穎腳步不動,說道:“山伯未寫情詩的事情弄清楚了,這隻是其一,還有兩作事還未查明呢,不能走。”


    看吧,此事今日難了。山長看了眼陳子俊,問道:“還有哪兩件事?”


    謝道穎看了眼陳夫子,朗聲道:“其一,這鬼鬼祟祟陰暗爬行的塞詩之人是誰?其二,將山伯告到山長這兒,又在書院大肆造謠傳謠,敗壞書院名聲之人又是誰?”


    聞言,陳夫子的心頭火又起來了,他脫口而出道:“謝道穎,你說誰鬼鬼祟祟陰暗爬行呢?”


    見大家都看著他,陳夫子立即意識到自己失言了,趕忙改口道:“我是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像謝夫子這般優秀之人,不管是誰追求她都不足為奇,這算不得是鬼鬼祟祟陰暗爬行吧?”


    謝道韞笑道:“我即日便要訂親,這些追求便都不必了。”


    陳夫子如遭雷擊,什麽?謝夫子要訂親?這?新郎不是他?


    山長也笑道:“謝夫子,恭喜你了。”


    就是可惜了,訂親之後,她便不好再在書院教書育人了,他到哪裏再去找一個這樣出色的夫子呢?


    梁山伯驚唿道:“夫子要訂親了?那,恭喜夫子啊。”


    謝道穎則是問道:“謝夫子,您想清楚了嗎?”


    “自然,你不必擔心。”謝道韞道,“既然我已經要成親了,這追求便不需要了。”


    說著,謝道韞當著陳夫子的麵兒,將他那首抄襲之作一撕兩半兒。


    明明謝夫子撕的是詩箋,可陳夫子分明聽到了自己的心,哢嚓,被撕碎的聲音!


    他雙眼微紅,麵色蒼白,嘴唇發抖,顫聲道:“恭喜謝夫子了,本夫子突然想起來還有事要辦,便,便先告辭了。”


    說著,不等謝夫子有何反應,他便逃也似的溜出來了。


    他的謝夫子不日就要與旁人訂親了,而新郎不是他!


    從此,他的世界一片灰暗!


    他陳子俊,再也不會愛了!


    對了,她要與誰訂親?該死啊,剛才為何沒有問一問?


    陳夫子擦了一把眼淚,一路迴到了屋中,忍不住抱住枕頭痛哭了一場。


    無妨,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習慣了就好。


    更何況,謝夫子本就是那皎皎明月,而他呢,就如那爛地上的溝渠,與她有著天壤之別!


    這無法逾越的身份的鴻溝,才是讓他徹底死心的原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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