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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圍牆上的這人身材不高,臉上帶著一副獅子麵具,麵具一點不可愛,青麵獠牙的形象反而顯得有些恐怖。幹練的短發已有了些許斑白,他雙手背後,身體微微佝僂,但雙腿站得很直,在圍牆之上雖然顯得個子矮小,但沒人敢輕視他。


    “你是誰?”佛生不認識這人,更何況他還戴著麵具。


    麵具人腳尖點地,輕輕巧巧地向前一躍,上身依舊紋絲未動,整個人卻平平向前飛了出去,他雙腳稍稍迴收,在空中也如履平地一般,緩緩落到了地上,動作輕盈瀟灑,若不是因為他是不速之客,恐怕在場的眾人都要喝起彩來。


    “佛生和尚!”麵具人再次開口,語氣嚴厲,“還記得太極門的陸振風嗎?”


    佛生想了想,的確記得陸振風這個人,上個月他擺擂挑戰太極門,應戰的就是太極門的長徒陸振風,當時許多媒體還直播報道了這場比武,陸振風的功夫不錯,二人鬥了百十迴合才分出勝負,最後還是佛生贏了。


    “陸振風跟閣下有什麽關係?”佛生問道。


    “他是我徒弟。”麵具人平靜地繼續說道,“上個月你倆比武你贏了,的確沒錯,但現在大家都說,太極門的功夫在少林寺麵前根本不值一提,甚至很多人都說我們的太極武功是騙人的,根本拿不上台麵,現在就連我們太極門的徒弟也都紛紛要退出……”


    “這……”佛生當時隻是想比武切磋,至於後果,他從來沒想過,聽這麵具人一說,不由得語塞。


    “阿彌陀佛……”空明大師走上前一步說道,“比武勝敗乃是常事,不過我徒兒也未料到後果,才釀成今天的誤會,終究是他的過錯,但不知施主打算怎麽辦?”


    “討迴公道!”麵具人字字堅決地說道。


    “好,怎麽討迴公道?”佛生點點頭說道。


    麵具人沒有迴答,隻雙手背後不住冷笑。


    “想必施主不光是想討個公道,還想要我南少林的波若功,是這樣吧?前幾日來我禪房做客的也是你吧?方仁奎施主!”空明大師低頭頷首,語氣卻強硬地說道。


    麵具人正是太極門掌門方仁奎,方仁奎在弟子陸振風落敗之後,的確經曆了門派變故。


    之前就有很多人不服他做掌門,一直沒有機會彈劾他,這次方仁奎的親傳弟子敗給了佛生,而且被現場直播了出去,讓太極門顏麵大損。門內眾多弟子各懷心思,立刻分成數派,有的想自立門戶,有的想取代方仁奎,有的甚至勾結了其他門派與太極門作對,這讓方仁奎大為苦惱。


    方仁奎心想,要找迴麵子還得擊敗佛生。開始時,他去找南少林,卻被告知佛生早就不在那裏了,而他的師父空明大師也移居別的寺廟清修。江湖中早有傳言,空明大師的波若功修煉得出神入化,方仁奎也覬覦已久,如今空明大師沒了南少林這座靠山,正好下手,這次去找佛生,又可以順便想辦法得到波若功,可謂是一舉兩得。


    方仁奎找了很久才找到清水寺,他暗中打探,發現佛生並沒迴來,就先打起了波若功的主意,他一周之內,先後多次深夜潛入清水寺,翻找波若功秘籍,但都一無所獲。前幾天潛入空明大師的房間,還被人發現,幸好方仁奎的輕功了得,並沒被和尚們捉到,這也讓空明大師大概知道了來者的企圖。


    “嗬嗬……”方仁奎對著空明大師幹笑,雖看不見他的麵孔,但料想此刻一定十分尷尬,“你要是盡早交出波若功秘籍,我可以考慮給你個痛快的,免得一會兒生不如死!”


    “好大的口氣!”佛生怒道,“你既然知道波若功,那也一定知道我師父不是好惹的吧?”


    “嗬嗬……我當然知道。”方仁奎繼續冷笑著說道,“空明和尚,你現在還能跟我打嗎?”


    空明大師搖了搖頭,眾人都驚訝地看著他。


    “師父,怎麽迴事?”佛生急問道。


    “我今早起床就感到渾身乏力,但影響不大,隻是不能正常運功,我以為是這幾日勞累所致,沒什麽大礙,調理一下內息就可以,所以就沒太在意,現在想來,一定是這位方施主使了手段……”空明大師雖中毒,無法運功,但語氣中依然平和淡定。


    “虧你還是一代掌門,竟然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佛生怒不可遏,頓了頓之後,轉身對明書慧繼續說道,“你去最南麵那個禪房,那是我的房間,幫我把我的羅漢棍取來。”


    明書慧見情況不妙,正考慮自己這次是不是該出手,聽佛生讓他幫忙,就應了一聲,小跑去了佛生的房間。他推門而入,屋內物品擺放十分簡單,日常用品一目了然,但明書慧並沒發現什麽羅漢棍。


    明書慧剛要出屋問佛生,隻見佛生站在門外不遠,不知道扣了什麽機關,佛生房間的門突然鎖住。這門是極厚的防盜門,明書慧使勁砸了幾下,門紋絲不動,他又去敲窗戶,窗戶上也用護欄密密焊死。


    “佛生!快放我出去!你要幹什麽?”明書慧隔著窗戶對佛生吼道。


    “明書慧,今天清水寺可能要遇到**煩,你不是我們寺裏的人,這事與你無關。”佛生在窗戶外湊近,悄聲對明書慧說,“我的床下麵,有一條隧道,可以通到寺外,你快從那裏跑出去,隧道外無論遇到什麽,你都別多管閑事,隻管快跑!”


    “你這蠢和尚,放我出去,你怎麽知道打不過這個姓方的……”明書慧不住拍打著窗戶護欄吼叫,但佛生不再理他,轉身向方仁奎走去。


    佛生走到方仁奎麵前,雙拳緊握,與他對峙,其他眾和尚擁著空明大師讓在一旁。隻見佛生左臂橫檔胸前,右手撤後,雙腿微弓,雙目炯炯有神,擺出羅漢伏虎起手式。


    “方施主!”佛生說道,“在下再次領教太極門的高招!”


    方仁奎雙手一前一後,憑空畫出陰陽兩極,重心下沉,掌心朝向佛生,並不答話,但已經做好了準備。


    佛生先下手為強,右手出掌,虎虎生風,自左側掃出。方仁奎見佛生來勢洶洶,不敢怠慢,雙臂交叉擋在身前,剛接觸到佛生,隻覺這一掃並無力氣,隻軟軟打在手臂之上,方仁奎正自奇怪,佛生突然欺身上前,當方仁奎注意到他時,佛生已經來到方仁奎的側麵。


    佛生猿臂輕舒,一把將方仁奎抱入懷中,然後運起全力,橫著將他摔了出去,這一招“大摔碑手”打了個出其不意,讓方仁奎吃了大虧。


    方仁奎在空中轉了兩三圈,腰部用力,強行扭動身體,才勉強停了下來。


    佛生站定,麵帶笑意望著方仁奎,方仁奎愣了愣,隨即也笑了起來。


    “不愧是空明的得意門生,我徒弟輸的不冤枉。”方仁奎撣了撣衣服笑著說道。


    佛生知道對方並未盡全力,也不敢輕敵,他雙手握拳護胸,觀察方仁奎的動向。


    方仁奎緩緩向佛生走來,如同散步一般懶散,似乎完全沒把佛生放在眼裏。這讓佛生感到十分奇怪,方仁奎擅長的輕功,在交手時一般應該利用步伐輕盈快速的優勢進行遊鬥,可此時他反而動作緩慢,全無施展輕功的意思。


    佛生也不多想,他左腳原地震腳下落,右腳後撤一步,使兩腿成左弓步,同時,左掌向前推擊,掌心向前,掌指向上,右臂屈肘右掌收護於胸前,掌心斜向前,掌指斜向上,擺了一招“退步迎敵”。


    方仁奎依然不著急,緩步來到佛生麵前,同時右肩下沉,肩膀迎著佛生左掌撞去。佛生推右掌接下沉肩,左掌準備還擊,突然發現,方仁奎整個身子開始轉動,隨著轉動,右臂也甩了過來。


    佛生見方仁奎招式奇怪,猶如小孩耍賴胡鬧一般,將整條胳膊摔向自己。他並沒在意,左掌繼續向方仁奎胸前拍去,隻是用右肘擋了一下方仁奎的右臂,突然,方仁奎變招,他小臂微曲,所有力量凝聚在前臂上。


    嘭!


    佛生左掌未至,就聽一聲悶響,方仁奎胳膊正甩到佛生胸口,看似軟弱無力的招式,竟然發出巨大的威力,佛生被擊出四五米遠。


    在場眾人見此變招,皆驚訝不已……


    明書慧並沒有按佛生說的方法逃走,而是一直趴在窗後觀察戰況。他沒看清方仁奎是如何出招,隻見佛生已被擊飛,心裏更加焦急。


    “西斯特瑪?”空明大師驚道,“你怎麽會西斯特瑪?”


    “有什麽奇怪的?”方仁奎又撣了撣衣服,無所謂地說道,“天下武學本來就應該互相學習,取長補短,比如說波若功,若是給我發揚光大又有何不可呢?是這樣吧空明大師?”


    “這是什麽玩意……”佛生捂著胸口,他的肋骨已經斷了兩三根,強忍著劇痛站了起來,“怎麽這麽厲害……”


    “西斯特瑪是北國特有的暗殺武術,講求的不是招式合理,而是在特定的時機,特定的方位,給予對手致命一擊。”空明大師解釋道,“這種武術本不外傳,隻有北國特務和軍人才會使用。”


    “空明大師果然見多識廣,名不虛傳!”方仁奎讚道,“不過可惜了……”


    “咳……可惜什麽?”佛生連連咳嗽,他已經感覺口中發甜,卻硬生生將血水咽下,不示弱地說道。


    “可惜這位高僧,今天要葬身於此!”方仁奎又慢步走向佛生,邊走邊說道。


    明書慧關在屋中,心裏十分焦急,心想再這樣下去,就要眼睜睜看著清水寺被滅門。他掃視四周,想找把武器帶在身上防身,看了一圈,卻隻在角落發現了一把烏柄的短劍,這柄劍髒兮兮的斜躺在地上,粗看上去像根折成兩段的破木棍,明書慧也不多想,抄起短劍別在腰間。


    明書慧轉身來到佛生床前,雙手用力拉開木床,床下果然有一個一米見方的活動木板,明書慧拉開木板,下麵隱隱能看出是條隧道,明書慧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雖然下麵伸手不見五指,但明書慧還是摸著牆壁前行。


    這條隧道居然出奇的長,明書慧摸著牆壁走了十多分鍾,居然還沒到頭,他越走越是著急,於是加快了腳步,還好隧道並不難走,雖視不見物,但一路平坦。


    又走了一盞茶的功夫,總算前麵沒了路,明書慧往上摸去,果然有個井蓋樣的鐵板。明書慧用力推開,縱身一躍跳了上去,隻見跳出的地方是間屋子。


    屋子不大,像是一間倉房,四周擺滿了雜物,上方隻有一扇氣窗,人無法翻出去。


    明書慧推門出來,來到屋子的客廳,客廳跟平常人家一樣,沒任何特別。明書慧心下著急,要迅速離開屋子,趕往清水寺。


    “你是誰?”一個女聲突然叫道。


    明書慧側頭一看,在廚房門旁,站了一個女孩,女孩身著翠綠色碎花連裙,長發披肩,雙眼明亮,小鼻小口,模樣清秀柔弱,讓人見了心生憐意。


    “我……我……”明書慧突然見到麵前出現一個女孩,緊張得說不出話。


    明書慧想起佛生囑咐的話,讓他別多管閑事,隻管快快離開,於是明書慧轉身便要走。


    “你……你能帶我走嗎?”女孩又開口,小心翼翼地請求明書慧。


    明書慧雖從小隨父母闖蕩江湖,經曆過許多人和事,但從來沒單獨跟女孩子待在一起過,此時,一種奇怪的感覺湧上心頭,讓他停住了離開的腳步。


    “……你……你是誰?為什麽在這?”明書慧略顯緊張地問道。


    “我叫謝嫣然,是被清水寺的人關押在這的。”女孩謝嫣然說著,抬起了右腿,小腿上拷著一根長長的鎖鏈,鎖鏈看起來不重,不影響正常走動,隻是鎖鏈的長度限製了她不能離開這間屋子。


    “他們為什麽關你?你一個女孩子,犯了什麽罪嗎?”明書慧有些難以置信,眼前這個柔弱嬌嫩的女孩,說什麽也不像個罪大惡極的人,但既然不會是罪大惡極的人,又怎麽會被清水寺關押呢?


    “我也說不清,他們都叫我小妖女,然後就把我鎖在這裏了。”謝嫣然迴答道。


    “豈有此理。”明書慧聽了,大惑不解,他決定把女孩救走。


    明書慧來到謝嫣然身邊蹲了下來,用手拉了拉她腳腕上的鐵鐐銬,這鐐銬雖然不重,但非常結實。


    “你可以用你腰上的劍。”謝嫣然注意到明書慧腰上的短劍。


    “這劍這麽破舊,恐怕不行吧。”明書慧猶豫地說道。


    “肯定可以,這把劍是我的。”謝嫣然顯然對這把劍很有自信。


    明書慧抬頭看了看謝嫣然,謝嫣然也在注視著他,一雙大眼明亮可愛,明書慧不禁臉紅心跳,垂下頭去。


    他拔出短劍,果然劍身清澈透亮,在手中不住抖動,隱隱發出龍鳴之聲,明書慧心中暗讚一聲。


    明書慧瞄準鐐銬,穩穩一劍挑去,劍到之處,鐐銬瞬間被切開,果然好劍!


    “好俊的劍法!”謝嫣然不禁拍手讚道,“你是西武壇的人?好一手燎原劍法!”


    “你……你怎麽會知道?”明書慧大驚,這看女孩果然並非凡人,自己隻隨意出了一招,居然就看出了武功的來路,並且似乎對下武林的武功也了如指掌,之前真的是小瞧了她。


    “你別奇怪,我隻是對武功招式略知一二,但要說怎麽使用招式,比武較量,我卻一點不會了。”謝嫣然看出明書慧驚訝懷疑,忙解釋道。


    明書慧雖然得知她不會武功,也再不敢輕視了。


    “你快逃吧,我還要有事,要馬上迴清水寺一趟。”明書慧站起身來跟謝嫣然說道,說完轉身便要走。


    “哎……”謝嫣然叫住明書慧,“我……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不是被清水寺的人關起來的嗎?跟我迴去不等於自投羅網?”明書慧連忙阻止。


    “但是,我一個女孩子,這荒郊野嶺的,誰也不認識,即便清水寺的人抓不到我,那難免別人再……”謝嫣然想讓明書慧保護自己,她說著說著,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明書慧想了想,留下一個女孩子,孤身一人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的確有違俠義之道,自己也於心不忍,索性點了點頭,讓謝嫣然跟自己一起走。


    因為救謝嫣然耽誤了一些時間,明書慧心裏更加著急,他帶著謝嫣然跑起來也不能很快。二人跑了一陣,總算來到清水寺前,明書慧推門飛奔而入,謝嫣然則悄悄躲在後麵,不敢跟明書慧太近。


    明書慧一路狂跑至後院,在院內正中間,眾和尚圍著坐在空明大師身邊念起了大悲咒,空明大師則盤膝而坐,表情安詳,雙手合十,一動不動,顯然已經圓寂。


    不遠處,佛生渾身是血,臉上的血和淚交織在一起,已經將他的表情模糊,隻有熾熱的眼神,死死地盯著方仁奎,而方仁奎則在一邊背手直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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