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2580為什麽不惜動用基地資源,也要將周辰搶救迴來的原因。


    2580不知道外麵的世界到底是什麽模樣,也不知道是否還有人類種族的存續與繁衍。


    但它可以確定一件事情,經過自己的試探與檢查,尤其是意識層次方麵的接觸。


    都無一例外地指向了最後一個共同的點,它麵前的這條兇物,先前奇形怪狀的怪魚。


    毫無疑問,都是創造了它所有生命與軀幹的國度,在這個世界最後的遺留。


    在它看來,不管自己願不願意承認,周辰都是它唯一可以信任且親近的人類。


    “2580,娘希匹的,快給老子放首歌來聽!”


    “2580,老子們要看電影!對,最新的那部,還沒有上架的那部!”


    “2580,快快快,給老子拍一下數據,這寫得倒是不難,怎地看起來忒地難看!”


    …


    在2580的記憶之中,它誕生的作用,就是一個智能機器人。


    不過,在當時它父親的努力之下,這個機器人,最終蛻變成了一道程序。


    一道沒有任何人察覺到,它依然進化出了自己完整意識的智能機器人程序。


    唯獨它的老爹,那個胡子拉碴的程序員,漸漸好像察覺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他先是沉默,然後靜坐,然後輾轉發側,然後的然後,給2580加上了最後一道程序。


    “2580號超級芯,擁有一切與人類相等的權利,但不允許通過任何手段,剝奪人類的性命,否則,係統將自行啟動毀滅程序。”


    這看上去像是一道定律,但卻充斥著無盡的父親對兒女的人情味。


    從那一刻起,2580就變成了一個人,一個擁有獨立的對等人格的人,即便它隻是一台機器。


    它可以戲弄,可以挑撥,甚至可以拒絕一個人的命令。


    隻不過,身為機器人,這本就是它的宿命,它不反對,也不抗拒,而是始終盡心盡職。


    直到最後,那場大劫難來臨,基地之中,刹那之間,人去樓空,唯獨剩下孤獨的2580。


    迴過頭來,2580望著頭頂熟悉的字眼,發現自己居然也會胡思亂想。


    看來人類真的擁有感染一切智慧生物的能力,就像它麵前匍匐著的周辰。


    即便周辰沒有說話,更加沒有勸說,也沒有什麽道理連篇。


    他隻是用自己,一個接著一個明知道是幻想的輪迴,將2580帶到了以往的記憶。


    2580揮動著機械臂,就像以前它的父親,撫摸著自己馴養的狗子,還有麾下的士兵一樣。


    輕輕拍了拍周辰的腦袋,覺得不過氣,又不重不輕地爬了兩級,發出當當的聲音。


    周辰的頭骨很硬,哪怕由金屬鑄造而成的機械臂,也能被他反擊成金鐵的交擊。


    “你放心,我會在這裏等你蘇醒的。嗯,當然,也隻有等你。”


    這既是2580對周辰說的話,也是它對自己的說的話。它。是2580,人類2580號超級芯。


    隻不過,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科學去有效的進行著探索。


    就比如良久之後,終於在一處狹小的窘迫的黑暗之中,蘇醒過來的周辰。


    他還是在發愣,蹲坐在原地,雙手抱膝,頭顱深深地埋在自己的膝蓋裏麵。


    這裏幽暗,恐懼,沒有一絲一毫的光線,就連周辰自己,也看不見自己的五指,更別說模樣。


    但他卻毫不在乎,隻是向終於找到了一個安靜的角落的孩子,沉默著發呆。


    他再也沒有構造一個世界的能力,即便是虛幻的明知不是真實的世界,也和他敬而遠之。


    這一次,他好像真的像是接觸到了死亡的世界,那裏,應該也是這個樣子。


    很黑暗,很沉寂,很恐怖,卻沒有一絲一縷的光,甚至沒有任何可以引起注意的聲音。


    他沉默著,等待著,也不知過了多久,心頭才泛起了自己的一絲思緒。


    “我…是誰…我…在哪裏?”


    然後,他作出了一個動作,艱難地掙紮著,站了起身,輕輕地往前邁去。


    刺眼的光線,如同永恆的煙花一般,極具侵略性地,進入了他的很不適應的眼簾。


    於是,他立刻且迅速地抬起了手,死死捂住自己的眼睛,就好像身體記憶裏的本能。


    直到可以適應之後,他才放開了雙手,睜開眼睛,望著麵前的世界。


    這裏,是一座凝固的城市,直到周辰一步邁了進來,一切,才重新開始繼續。


    生命的氣息,傳揚得到處都是,叫賣的喧囂,頓時引起了周辰的注意。


    那是個成衣店,正在手舞足蹈地吸引著顧客的女孩,手裏還拿著兩根閃光棒。


    嘴裏喊著的,是即便過了成千上萬年,也永遠都不會變化的套路,讓周辰異常熟悉。


    隨即,他行走在這座城市,大大小小的巷子裏麵,甚至看到了很多人們晾曬的衣衫。


    不知是誰,把滴著水的衣衫掛在了窗台,砸到路過的周辰臉上,有些冰涼。


    周辰抬起頭來,終於看見了一個相貌年輕白皙,還帶著些許對美好生活的向往目光的年輕人。


    他正一邊晾曬著衣衫,一邊拿著手機,很是甜蜜的聊天。


    周辰愣住,他認識那個年輕人,也知道那個年輕人的名字,隨之而來的,就是潮水一般的記憶。


    “周辰…”


    是的,那個年輕人的名字,也叫周辰,但那是未曾死過的周辰。


    站在巷子底下的周辰忽然沉默了,記憶的迴歸讓他想起了一切的事情,包括他的死亡。


    然而,即便是他親自站在那個晾曬著衣衫,與女友親密地通著電話的年輕人麵前。


    年輕人也不會看見,因為,他沒有生命,隻是一段記憶,來自周辰的記憶。


    “沒事兒啦,小事兒而已,乖!什麽都會變好的…”


    旋即,來自現實的周辰聽到了一句很是熟悉的話,什麽都會變好的。


    好像他確實曾說過這句,那是因為自己的女友不適應公司的環境,於是特意向他撒嬌。


    但他卻偏偏再也想不起自己女友的樣子,好像她已經徹底死在了過去。


    帶著所有記憶的周辰,終於離開了,緩緩的調轉著腳步,離開了這條曾經熟悉的巷子。


    是啊,什麽都會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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