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冬選了個天氣陰沉的日子。


    出府後辦完烏宜簌交代的事,抖開一件深色外衫直接套在身上,在姚家附近繞了幾圈才進來小巷。


    這時候天冷,她也學著普通人家用灰布捂住口鼻,擋風又能遮臉。


    統子老早給宿主打過報告,於是姚若平今天沒想什麽花頭,而是安安靜靜坐在灶邊上取暖。


    姚、楊兩人得仙人入夢,想把夢境裏學的法子記下來,但是家裏人均隻會狗爬字。


    姚若平不算,她還是個小文盲哩。


    於是這大冷天姚夢吉被爹娘趕出門,說是要重新學一迴讀書認字。


    給出的理由是他會了也好教自家閨女。


    好吧,老爹老娘說什麽就是什麽唄。


    白天去隔壁胡同老童生家認字,除了束修,有時帶點兒家裏新鮮的豆腐、豆漿過去,還會順手給人家幹幹活。


    下午迴來跟著老爹學新手藝,小毛驢每天就在樹下看他幹活。


    這不,正好撞上了在姚家門口發愣的折冬。


    而後一切就順理成章了起來。


    姚家幾人進了屋就開始淚水漣漣,相擁而泣,鄰居們早已見怪不怪了。


    以為他們又在睹物思人。


    折冬在夢境裏就曉得自家爹媽兄嫂愛哭,這下真看到了也覺得頗為驚奇。


    四皇子後院的侍妾都沒法這樣眼淚收放自如呢~


    她把自己小時候的事情重複兩三遍,楊玉華隻抓住她的手,並沒有不相信。


    想來,前一陣夢裏仙人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吧。


    閨女這是嫁人了嗎?這一身衣裳瞧著是頂頂體麵。


    甚至在心裏悄悄想著,如果閨女夫家介意,隻當個遠親,不認迴他們也可以。


    ...


    折冬沒猜親娘的想法。


    有那夢境在先,她對著姚家人倒是不生疏,還把準備好的長命鎖拿出來。


    給坐在一邊呆呆看著自己的小侄女戴上。


    拿出帕子給楊玉華擦掉眼淚,又挽住她的胳膊,說起自己現在在皇子府當差,跟的主子是府中側妃。


    省略了被拐那幾年在南邊吃過的苦。


    反正她身上的傷、手裏的繭子也早被養好,隻說自己在烏家當侍女,才有幸跟著進了皇子府。


    倒是把這家人給嚇得坐直了身體。


    皇子府?這...


    聽著就離他們這些平民百姓遠得很...


    這下幾人也不哭了,姚夢吉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好叫屋裏氣氛不那麽凝滯,卻讓姚萬和搶了先。


    “閨女,你這...不會被推出去...哢...吧”


    姚萬和說完,手還比了下自己脖子。


    畢竟茶樓說書先生講過,大人物的心腹都是這樣,有事做事,有鍋背鍋。


    “爹娘不用擔心女兒,烏側妃手段了得...女兒自己也會小心些的...”


    折冬話是這樣說,實則迴了皇子府照樣得為了主子殫精竭慮。


    不過這一切也都是她自願的。


    要是沒被烏宜簌挑中,她在南邊的下場可不會有多好,也不可能迴來京城與家人相認。


    折冬交代完自己為何要瞞著外人,又說了些好話安慰爹娘。


    就到了要迴府的時間了。


    楊玉華與譚柳將人送出巷子,折冬進了側妃私宅整理完儀容,才去茶樓喊上車夫迴府。


    至於側妃貼身侍女獨自去做了什麽?


    那是主子的事,他一個趕車的還是不要多打聽。


    當好聾子、瞎子、啞巴,得的賞錢都要比別人多。


    這可好,攢到錢可以早點娶媳婦了。


    *


    城西皇子府。


    四皇子今日空閑,聽了一耳朵八弟教九弟、十弟“如何讓後院和諧”。


    想著現學現用,竟主動來陪烏宜簌吃晚飯了。


    而不是去新進門的苗侍妾那裏受人服侍。


    折冬猜想主子該是不感動的。


    畢竟四皇子很有些挑食,肯定會影響主子的胃口。


    好在這頓吃的是鍋子。


    蘸醬碟依著自己口味就行。


    主子要忙著主子爺,折冬進了茶房。


    和李嬤嬤打過照麵,邊上就有侍女凝春出聲,告訴她側妃晚膳用得什麽。


    又問折冬需要去小廚房再要點菜嗎。


    畢竟四皇子來吃飯,廚房的菜肯定多了不少。


    凝春是李嬤嬤的幹女兒,折冬看出她是又饞了,並不拒絕。


    李嬤嬤在邊上老神在在。


    折冬這性子,要不是狠勁太足,自己其實是想要這麽個幹女兒的。


    不過現在這樣處著也挺好。


    下麵的人關係太密切,主子也不會樂意。


    凝春出門的功夫,折冬略略給李嬤嬤說起烏家的事,假作自己下午辦完事就是在忙這個。


    實則夢境全程無死角帶講解。


    李嬤嬤聽完更滿意了,這折冬還是很得用的。


    ...


    烏宜簌坐在鏡前發呆。


    實在是嫡母和嫡姐的心思叫人難以理解。


    折冬稟告完也沒有退下。


    想來主子很快就能消化完烏柔純想進府這一消息。


    烏家母女一貫的不著四六,又有烏大人慣著,老夫人有時候也壓不住這倆顛婆。


    你說好好一個官家小姐,在家又是吃藥壞身體,又是學那不該學的舞。


    烏老夫人有時候也盼著自己早點死。


    這樣人家知道烏家嫡女不像話也笑話不了自己。


    而不是現在這樣,一直頂著大雷等著炸。


    烏宜簌在府中能受些照拂,則是因為有愛跳舞的嫡姐對照...


    倒顯得她乖順、溫良又懂事了起來。


    李嬤嬤在烏宜簌身側守著。


    生怕主子會動胎氣,雖然這個可能性不大。


    在李嬤嬤印象裏,烏宜簌情緒最崩潰的時候,是胡姨娘去世那年。


    不過那時她也隻頹喪過一年就重振了旗鼓。


    果不其然。


    烏宜簌連臉色都沒變。


    隻輕笑。


    但又帶著點無奈。


    嫡姐想進府就進府吧。


    不過想做皇子妃是萬萬不可能了。


    這麽多年,有嫡母和老太太看著,她這嫡姐可是“單純”的緊。


    自己一定要好好給人安排。


    絕不辜負她那非得壓自己一頭的心思。


    烏宜簌想著烏家人的時候。


    折冬在心底盤算,到時候迷藥香爐什麽的,自己去辦事藏在仙人荷包裏正好。


    主子要怎麽做她現在也能猜到一二了。


    對於自己有孕之後,折冬改口叫自己主子,烏宜簌倒是不覺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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