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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這些時日相處下來,宋遊魚雖不如無雙一樣,能精準掌握施言墨言語間的心情,但也多少有所體察。


    此刻施言墨此時的表情,既不是憤懣也毫無輕視,倒像是真的納悶自己為何會如此言語。


    不過她縱是心內奇怪,麵上卻也毫無波瀾,隻頓了頓道:“魚兒能有今日,皆拜長公主所賜,對長公主而言,或許魚兒隻是一枚棋子,但對魚兒來說,長公主便如天神菩薩。”


    “侯爺也知,修佛者立身為佛,傳教時自比佛陀門人,代佛陀行走世間教化萬民。魚兒敢代長公主說話,自然是以為自己所思所想所作所為,皆為長公主當年所求。”


    施言墨撇過頭去:“口氣倒是不小,可你又怎麽能認定如今的一切都是安慶所求?”


    語氣之中,似乎還有一絲感傷。


    而且不光是語氣,他的稱唿也從長公主變成了安慶,若是有旁人在側,隻怕會以為施言墨與自己上輩子交情匪淺。


    宋遊魚不由得生出一星荒謬之感,她和施言墨這是在做什麽?


    她才是安慶,可她又不是安慶。


    若她仍是安慶,她的一切又何須向別人解釋?她從來都是不屑的。


    若她不是安慶,又憑什麽誇下海口說了解她的所思所想?


    可施言墨此刻正目光炯炯的盯著她,似乎是一定要一個解釋,絕不肯善罷甘休的樣子。


    思及自己之前與星圖的談話,宋遊魚緩緩道:“侯爺……似是一直不齒長公主所為,是因為覺得長公主辜負先帝所望,未能活的光明美滿嗎?”


    即便是施言墨這樣喜怒不形於色的人,在聽到了宋遊魚的這句話之後,依舊震驚的瞪大了眼睛,喃喃道:


    “你!你都知道什麽?”


    宋遊魚笑了,果然,他是知道的。


    “先帝臨終前,曾招翰林院人入宮。據傳病榻之上,先帝曾口傳遺詔,其中涉及傳位之事,因此那夜入宮的翰林院士,才無一人活著走出宮門。


    雖說閔王道眾大人在先帝去後感傷太過,紛紛殉忠,但並無人相信,隻可惜也無人有證據指正到底是什麽人害了諸位大人,所以結果便以厚葬諸位大人了事。


    若魚兒記得不錯,侯爺當時應該就在翰林院任侍詔一職。不過當晚侯爺無需當值,所以留得了性命,也不奇怪。隻如今看來……


    侯爺也並非是不知情之人。”


    施言墨早在話一出口時,便心知自己震驚太過,泄露了秘密,但也為時已晚,這會聽到了宋遊魚的話,索性隻是歎了口氣,並不否認,而是問道:


    “這些,都是星圖姑娘告訴你的?”


    宋遊魚臉上露出一絲譏諷,“怎麽,侯爺這是覺得,星圖姐姐知道的東西太多了?”


    施言墨搖了搖頭,“星圖姑娘服侍安慶二十年,知道的再多也不會太多。本侯隻是好奇,原來長公主知道先帝對她的期待,卻還是決定辜負。”


    “嗬嗬。”宋遊魚一聲輕笑,內裏的不甘憤恨無奈,將施言墨的眼神,牢牢地鎖在了自己身上。


    她笑過之後,聲音裏才帶著幾分淒楚道:“此中緣由,不足為外人道,侯爺還是莫要知道的好。雖說如今人都已經不在了,但皇上還在,侯爺隻要忠君愛國便罷了,又何必自惹煩惱?”


    說罷,也不等施言墨臉上欲言又止的表情,徑自掀開轎簾安坐其中,再不出聲了。


    又是這樣!施言墨的眉心逐漸的擰成了一個死結。


    不論是星圖,還是宋遊魚,每每在提及安慶當初所作所為的緣由時,總是這樣諱莫如深。


    但是氣惱歸氣惱,眼見得天色既白,若再不迴去,隻怕又要平添一份口舌。


    所以施言墨也沒再浪費時間。


    而是自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煙丸,捏碎蠟封投擲於地,便有一縷散淡青煙飄搖直上。


    不多時,便有幾名轎夫從一旁的巷道裏穿出,悄無聲息的拱手施禮,在施言墨點頭之後,抬轎而去。


    宋遊魚見到了星圖,心中便如大石落下,舒暢許多,轎中又不見光,一來二去,她竟然昏昏欲睡了起來。


    所以,當轎子抬到了她所住的小院外,那幾名轎夫放下轎子等了一刻還不見人出來時,幾個人不由得麵麵相覷了起來。


    又過了一會,施言墨才揣著一肚子的心事走了迴來。


    他一抬頭,正看到轎夫對他比劃著手勢,問要不要掀開看看。


    施言墨搖了搖頭,將人遣散,自己親自上前輕聲喚道:“宋姑娘,到了。”


    轎子裏卻隻傳來勻淨綿長的唿吸聲,顯然主人睡得很香。


    施言墨隻略一思忖,便抬手掀開了轎簾。


    說來也巧,此時在他身後,一輪活潑潑的紅日正好探頭,清晨的第一縷陽光便隨著轎簾的縫隙曬到了宋遊魚的眼皮上。


    於半夢半醒間映的她眼下一片血紅。


    宋遊魚當即便要發火。


    但再睜開眼時,眉頭都還沒有皺起,就看見麵前男子清雋容貌,玄色衣衫襯得膚色玉白,朱唇明目,唇邊還帶了一絲體察溫柔的笑意,剛剛好擋住了那討厭的陽光。


    真是讓人半點被吵醒的氣都生不出來。


    “宋姑娘……”施言墨見她醒了,不由得麵上生出了幾分尷尬意思,說著話,便想要抽身退開。


    宋遊魚卻笑了,她就喜歡這樣子的施言墨。


    比起冷冰冰的信陽侯,隻有措不及防之下的他才對得起那張臉。她生來就被金尊玉貴的養著,從不在乎什麽事是不能做不該做。


    以往為了激怒也好,或是為了取樂也罷,她每每糾纏施言墨的時候,心裏總不是平順的。


    但這一次,她突然覺得,就算是為了施言墨這張臉,她嫁給他,也不是多麽委屈。


    若他真的是個好人,自己就如星圖所說的一般,洗清了安慶頭上的罪名,與他安安穩穩的過上一世。


    也未必不是上天的安排。


    於是施言墨還沒能直起身子,就被一雙嫩藕似的玉臂軟軟的纏上了脖頸,對方甚至溫軟的在他耳邊吹了口氣道:“好累了,言墨哥哥能抱我下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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