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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幼桃趕忙擺手遏製他的喋喋不休,聲音不自覺放溫和,“就同我一起迴來那人,穿玄色衣袍的男人,他叫薑宜陵,對我很好。”


    張老爹想了幾息,臉色凝重,“可……”


    “我心意已決,爹應當知道我的脾性,認定了就不改的。”張幼桃聲音很輕,可那雙眸子裏卻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哪怕是當年張老爹將她趕出去時都沒有看見過這種眼神。


    良久,張老爹才長長哀歎一聲,“罷了,明日爹和他好生談談。”


    張幼桃撐著下巴點頭,“好。”


    張家這兩年生活越來越好,新蓋了幾間土屋,雖然不氣派但勝在幹淨,他們幾人剛好可以住下。


    小六幫她抱著被褥,直到傍晚他才知道她迴來了,不知是因為什麽,到現在一句話都不曾說過。


    哢吱!


    木門到是比門口那扇要完整的多,張幼桃轉身朝小六扯了個笑容,“給我吧!”


    小六不敢多說,隻把東西給她,然後轉身就跑開了。


    說實話,她對兩個弟弟的記憶都還停留在當初她離開家,他們偷偷摸摸給她送飯上,不知不覺,竟然變成了現在這般模樣,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那怕是親姐弟也不過如此。


    正想著,季玉便紅著眼眶走進來,隻奔床鋪,整個人載倒在上。


    嘭咚一聲,嚇得張幼桃眼皮一跳,若非不知這是床鋪,她還以為這人尋思呢!百般無聊的伸出爪子推了幾把,這幾夜,兩人都是在一起睡的,她還從未見過季玉這副模樣。


    “可是西涼欺負你呢?你告訴我,我幫你報仇。”或者是解開了心中的芥蒂,張幼桃說話也變得輕快許多。


    季玉裝死一刻,才抬起腦袋,黑溜溜的眼睛瞅她,“你可知如今外麵是和情形?”


    張幼桃明白她問的是邊關告急的事兒,也不隱瞞,直接點頭,“我知道。”


    可季玉見她這般卻是極不理解,翻身坐起來,語氣激烈,“邊關告急,他們會離開,我……”


    張幼桃垂下腦袋,溫聲說:“我要和他成親。”


    季玉瞪圓雙眼,腦袋裏打了幾個圈在明白她嘴裏那話是什麽意思,頓時整個人都暈了。


    眼下的情況隻會比他們知道的更加艱難,這一去還能不能迴來都是未知,此時成親完全就是將兩個人綁在一起。


    季玉咽了咽口水,她鬆開手中捏皺的被褥,突然意識到,相比張幼桃她那點悲痛算什麽?怪就怪她沒有那樣的魄力,沒法在這樣緊急的時刻,毫無芥蒂的嫁給一個男人。


    “你和六皇子…說好了?”


    張幼桃搖頭,“他還不知道。”


    若不是今日張老爹步步緊逼,她也不會想到這一點,肯定是想嫁的,與其日後嫁給一個素不相識的人,還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嫁給喜歡的人。


    季玉說不清她現在的心情,她從未見過這樣大膽的女子,她甚至懷疑張幼桃就沒有不敢做的事兒。


    東方翻起白肚皮,天邊還掛著彎彎的月牙,張幼桃穿了套唯一帶在身邊的粉白裙襦,精心打扮一番,還在去後山的路上采了把花枝招展的野花。


    如她所料,男人還坐在昨日那個位置,背脊挺立,涼風一吹,帶起他的衣袍。


    張幼桃走過去,挨著他坐下,將手裏的野花遞給他,“好看麽?”


    薑宜陵抬眸瞥了眼,眼底烏青毫不掩飾,“嗯。”


    眼下的確沒有什麽心思欣賞這些俗物,張幼桃也不為難他,將花收迴來,把在手心裏。


    “去吧!”她說。


    他沒有答。


    生於皇室,他自出生就該擔起旁人不曾擔憂的責任,擁有的越多失去的也越多,這個世間既公平又不公平。兩難抉擇,明明知道多猶豫一刻便陷大淵於不仁,陷邊關的百姓於不義,可他不願抉擇。


    “若…我這次離開,你願意再次等我麽?”薑宜陵嘶啞的聲音響起。


    張幼桃頷首,“我們成親吧!”


    薑宜陵猛然抬頭,不可思議的瞧著她。


    她昨夜幻想了很多場景,這話可以用不同的語氣說出來,如聲勢浩大;或氣勢磅礴;也可理直氣壯。最終,她平靜的像是在談論今日的天氣一般。


    薑宜陵迴神的很快,僅僅愣了幾息,急忙撇開腦袋,“不可!”


    “你不願?”張幼桃步步緊逼,抬手扳過他的下巴,四目相視。


    薑宜陵氣急敗壞,“此去生死未知,眼下並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若他一去不複還,屆時又該如何。


    從昨夜醜時,每隔兩個時辰就會有新的戰報傳,一個比一個壞,這次他們若想勝隻能鋌而走險。金沙中文


    “我就問你,願還是不願?”張幼桃豈會不知這些,就是因為知道她才如此堅持。


    四目相望,彼此間隻有對方,良久,涼風襲過,薑宜陵腦袋一抽,“願。”


    “好。”張幼桃鬆開他的下巴,坐直身體,“今日來跟我爹提親。”


    薑宜陵愣神,他到現在都沒有反應過來,這和他預想的差距太大了。顯然,邊關他是一定要去的,不論生死。


    可眼下又是什麽情況?


    無所不能的六皇子還是第一次發難,提親該怎麽提?在無數次掙紮後,他雙手空空便去了張家,和昨日來時心態已經徹底不同了,無數緊張爬上心頭。


    昏暗的堂屋內,幾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


    張老爹坐在木板凳上,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倒也沒有挑出什麽毛病,“你家住何處?家中有幾口人?幾畝良田?”


    薑宜陵傻眼,這些問題他還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迴答。


    張幼桃忍不住好笑,“爹,別問了。”


    張老爹瞪眼,非明是嫌她胳膊肘往外拐,拚命使眼色。然而,張幼桃就擋在薑宜陵麵前,假裝看不見。


    最終,張老爹退了一步。


    或許是張幼桃這個年紀還沒有嫁人的女子在村子裏太少了,光是迴來兩日便惹了些閑話,所以張老爹也不管那麽多,能將閨女嫁出去就行了。


    “你們準備幾時成婚?”張老爹還是問出最關心的問題。


    “越快越好。”張幼桃毫不避諱。


    果不其然,張老爹又瞪了她一眼,忍不住訓斥,“一邊兒去。”


    “如今邊關戰事再起,的確越快越好,時間急促,應當會簡陋些。”薑宜陵越說越覺得臉皮發燙。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和張幼桃成婚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張老爹擰起眉頭,擺手道:“這些都無礙。”


    反正都是在村子裏,如今年景湊和,那家辦喜事都不會大肆操辦,所以他們也不會大辦,免得遭人眼熱,再招惹麻煩可就不好了。


    顯然,他們都想到一塊去了。談論婚事事宜的過程比他們想象的可要容易多了,至於那些借口都是現編的。


    解決了大事,張幼桃心情愉悅,盡量不去想外麵發生的大事兒,因為在這個偏僻的小山村裏,她要嫁給薑宜陵了。


    “你可真能裝!”諷刺的態度絲毫不掩飾。


    張幼桃停下腳步,偏頭瞧去,張柏寧報胸靠在土牆上,神色陰霾,她好笑,“我有什麽好裝的?”


    張柏寧見不得她這副自欺欺人的樣子,陰忍著暴躁,壓低嗓音,“你們那日在後山說的事情我全部聽見了,你以為你嫁給他會好麽?”


    “爹請王媒婆在替你相看吧!”張幼桃突然詢問。


    張柏寧愣了一下,臉色猙獰,“現在說你的事兒你別扯我。”


    “等你娶了一個不喜歡的人你就會明白的。”張幼桃平靜的迴答。


    按照張老爹那個性子肯定會讓她挑一個人嫁的,如果不嫁那就繼續滾,既然早晚都是嫁,何不嫁一個自己喜歡的呢?


    張柏寧垂下腦袋,掩蓋住眼底的情緒,卻一句反駁的話都無法說出口,近幾日他的確在想該如何躲避成婚,娶一個陌生的女子他做不到。


    張幼桃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待張柏寧迴神後,偏頭隻能看見她的背影,那樣灑脫的性子叫人有些羨慕。躲在暗處的小六跑來,扯著他的衣擺,“哥,你和姐姐說什麽了?”


    張柏寧揉了把他的腦袋,語氣很淡,“大人的事兒你別管。”


    張家村雖地處偏僻邊緣,也並非消息閉塞,邊關告急的消息到底是傳了來,明明大字不識一個的村民卻喜歡湊在一起言論,有一迴讓薑宜陵聽見,實在是牛頭不對馬嘴。


    婚禮本就倉促也簡陋,可請辦宴席還是不能省,尤其是村裏大多都是一個祖輩的親戚,那就更不能敷衍了事。


    望著竹籃裏染紅的紅雞蛋,薑宜陵心底某一塊地方開始鬆動,耳邊還響起喋喋不休的嘮叨。


    “你們將這些紅雞蛋挨家挨戶送去,如今年景不好,一戶兩個即可,順道去村口的王瞎子那日算個好日子……”張老爹蘇絮絮叨叨的叮囑。


    張幼桃大手一揮,“爹,您忘了我們已經選好了日子麽?”


    其實也不算精心挑選的,就是按照最快的時間定下的。


    張老爹一頓,什麽也沒有說,佝僂著背脊轉身進屋了。


    兩人提著一籃紅雞蛋站在冷風裏幹瞪眼,張幼桃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六皇子應當沒想到有一日還要做這事兒吧!”


    薑宜陵麵無表情,的確沒有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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