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又至,四野一片枯黃,遠處清風掃來,卻再不見溫潤清爽,陣陣寒意暗夾其中,似無形刀劍,收割著枯枝敗葉,掃蕩著殘存生機。


    石台上,薑洛盤坐冥想,四周淡紅的氣流湧動,自成屏障,隔開了外物襲擾。


    在其識海中,磅礴的神念化作寸許高的小人兒,腳下踏著一行若隱若現的階梯,咬著牙,顫著身,極力想要前進一步,可那無形之壁橫亙在前,饒是小人兒筋疲力盡,也無法再挪動半步。


    “刷!”


    虛隱的階梯突然消失,薑洛眉宇輕蹙,睜開了雙眼,她知道,機會結束了。


    暗歎一聲,她站起身來,散去四周的氣流屏障,右手在空中隨意一捏,那指掌間虛空變形,音爆聲劈啪作響。


    三年前,她被判禁足,偶然間打破了虛道壁壘,得見入虛法門,隻是,這一階入虛她卻走了整整三年,直到前幾天才真正立身入虛之內。


    這與她以前突破境界有著驚天之別,事後她細細反思,驚訝的發現,每次失敗的原因竟都相同,總有一股莫名的畏懼縈繞在她心頭,每至關鍵時刻便瞬間爆發,讓她無法凝聚心神,若非前幾天六族老適時出現幫了她一把,恐怕她此刻還在為入虛費神。


    “我,這是畏死嗎?”她自言自語的說道,虛捏的右手猛然用力閉合,空氣在她掌中如同被點燃一般,升騰起了一團暗紅色的火芒。


    山石路上,一位侍女款款而來,那嬌弱的身軀在風中顯得微微有些發抖,到了薑洛麵前,侍女屈身施禮,輕聲道:“大人,六族老遣我來傳您。”


    輕輕一口氣吹去了手中火光,薑洛將兩隻手拍了拍,抬臂舒展身形,伸了個懶腰,三年過去,她已然十七歲,如今青絲及腰,生的亭亭玉立,臉上褪盡了稚氣,更顯得幾分堅毅。


    “走吧,想來,是我三年的禁足懲罰到時間了。”她對著侍女調皮的眨了眨眼,卻惹得人家把頭埋得更低了。


    二人一起下山,一路上薑洛口舌不歇,問東問西,苦了身後的侍女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隻能支支吾吾的應付著,好不容易走完了山路,看到了大殿,那侍女解脫一般屈了屈身,而後逃也似的轉身就走。


    “不就是問問年齡家室嗎,幹嘛這麽害怕?”薑洛嘀咕道,這麽多年來,她一直弄不明白,族內的人為何都很怕她,想來,她也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才對。


    “洛。”六族老沙啞的聲音從後麵傳來,薑洛連忙迴頭,見六族老笑眯眯的站在假山一側,抬手示意讓她過去。


    “拜見六族老。”邁開小碎步,薑洛快速跑了過去,欠身行禮道,對六族老,她的映象一直不壞,何況這位老人還曾數次出手助她進階,這讓薑洛對其格外尊重。


    老人如浩海般的神念探出一縷,加持在薑洛身上,隻一掃,便瞬間探清了薑洛此刻的境界,他點了點頭,慈祥的道:“不錯,不錯,雖隻在入虛一階,但根基很穩,源氣充盈,神念更是遠超普通入虛。”


    聽到六族老的評價,薑洛心中微驚,神念與源氣都已被她刻意隱匿過,沒想到還是被如此輕易看出,麵對眼前這位不怎麽起眼的老人,薑洛愈發覺得其深不可測了。


    “這還得多謝族老相助。”雖是客套之言,薑洛卻也算是說出了真正心聲。


    “應該的。”老人扶起了薑洛托著的雙臂,帶著她到了假山另一側,在幾方石凳上落了座,理了理冗長的雙袖,這才繼續開口,道:“叫你來,主要是為兩件事。”


    “是要解除我的禁足令吧。”薑洛笑了笑,搶先說了出來,隻是話剛出口,便又自覺失笑,她這三年的禁足當真禁的太過隨意,除了不能走出薑族,幾乎未受任何的限製。


    “當然了。”老人下巴微抬,臉上的皺紋動了動,伸手從懷中取出了幾張荇草紙,一邊遞給薑洛,一邊道:“不過,最重要的還是第二件事,三年前那一戰的影響越來越大了。”


    薑洛被禁足這三年,雲州那邊搞出了很多大動作,全境通緝薑姓遺族,更派出了上千名暗探,舉世搜尋薑族隱匿地,想來,大族老禁足薑洛恐怕也正是預料到了這些,擔心她發生意外。


    “年輕一輩中何時出現了這麽多的入虛境?”看著那幾張紙上的內容,薑洛眉頭微皺,疑惑的問道,那些紙上記載著這三年來雲州突然現身的各種年輕強者,大多數竟都已到了入虛境界。


    這些人在昔日毫無音訊,聞所未聞,這三年間卻如雨後春筍,一個接一個的突然出現,且鬧出的動靜極大,中間有人居然能和一城之護城者打個平分秋色。


    “這也不足為奇,這些人,大多都是雪隱者,多年前發生的一些事讓整個三州六域都損失慘重,曆史幾乎出現斷層,所有高層都有了恐懼,這些親族嫡係便都被藏匿起來,直到入虛,有了入世資格,才會讓他們暴露在世人的視線中。”


    說完,老人看向薑洛,意思很明顯,薑洛,也是薑族的雪隱者。


    隻是,薑洛此刻正全神貫注的盯著那幾張紙,越看下去臉色越差,最後兩邊臉頰一鼓一鼓的,氣憤的道:“他們出他們的世,為何都要辱罵我,還揚言要挑戰我!”


    而後,她掃了一眼這條消息的記錄時間,已是一年前,她立刻又抱怨道:“族老,為何不早告訴我這些,一年多沒有理會,他們還以為我怕了他們!”


    “哈哈哈。”老人笑著搖頭,道:“你可放心,叫囂者並未息聲,反而越來越多了。”


    他極為了解薑洛的性格,深知以其骨子裏的驕傲,一旦看到這個,必定就會前去迎戰,可那時候,薑洛未曾入虛,盡管她天賦超然,也絕不可能是那些人的對手,於是便把消息壓了下來。


    幾年過去,薑洛心智成熟不少,自知這是對她的變相保護,便也不再爭鬧,隻道:“既如此,那我馬上出發,去會一會這些所謂的天驕。”


    老人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捋了捋胡須,事不關己般道:“我隻是來告訴你消息,至於要不要去,你自己決定。”說著,老人向大殿走去,大族老還在其中等候,他得去和其商議另外一件大事了。


    “對了。”剛走出幾步,六族老突然迴頭,看著薑洛,意味深長的說道:“洛,我們存在的唯一意義便是恢複薑族往日的榮耀,在有些事上,還希望你能把握分寸。”


    這話聽的薑洛一頭霧水,可麵對這幾個老頭常打啞謎而不解釋的作風,薑洛又實在不敢過多詢問,隻能疑惑的點點頭,心中暗自祈禱,讓謎底浮出水麵的早一些。


    目送著六族老走進大殿,薑洛身心皆是瞬間放鬆,拿起手中紙張再看了一遍,她像忽然想起了什麽,嘴角一勾,起身朝一處別院而去。


    碎石鋪就的小道上,不時有侍女出現,見到薑洛,皆止步屈身,不發一言,恭敬行禮,薑洛這時心情極為不錯,一一點頭致意,算是迴禮了。


    路的盡頭,是一座古典靜雅的閣樓,落在竹海花圃之中,今雖已至秋,可那竹林翠綠不減,花圃中亦有零星的幾株異種還開著花,一股幽香四散開來,像是閣樓自帶之香,隔得老遠也可聞到。


    行至閣樓拱形門前,薑洛剛欲伸手推開那兩扇木門,可心間一動,念頭一轉,又收迴了一隻手,轉而在那鏤空的紋路上輕輕敲了敲。


    “喲,今日怎如此知禮,進來吧。”屋內傳來一道少女的聲音,慵懶中帶著一些驚訝,言語之意顯然知道是薑洛來了。


    薑洛臉上一黑,心道:“何苦哉,早知一腳踹開,又怎會受她這譏諷。”想著,她便如此做了,抬起右足,一腳踏上木門,嘭得一聲將兩扇門踹了個吱呀亂叫。


    “我又何時不知禮了。”薑洛如此喊著,拍了拍裙擺,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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