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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裏,星光璀璨。


    “師父……疼……雲”蕭靈兒沒有意識的嘟囔著,夢裏已經有些一閃而過的片段。


    從看見兩塊的琵琶骨,掉入血水,再到斷崖上墜落。海水冰冷刺骨,不斷翻湧的黑色海水漩渦,將她的血全部融入了海水裏。


    那段日子,就連鮫人王都沒有辦法控製發狂的大海,像一鍋不可收拾的沸水,憤怒而暴躁。


    再從遠在東海蓬萊,一路飄到了小漁村。


    漸漸的夢境開始平穩,沒有刻骨的印象,就隻有鹹腥味兒的海風,一根紅色的繩子。


    蕭易寒站起身,抱著靈兒進入房間裏,準備放下她的時候,卻被緊緊的拽著衣襟。


    “我不走,睡吧。”蕭易寒輕聲道。


    過了很久,靈兒已經睡沉了。可蕭易寒一鬆開靈兒,她就開始要哭,手裏還是死死的抓著他的衣服。最後沒有辦法,隻能和靈兒一起合衣躺下。


    蕭靈兒這才開始安穩的又開始做夢,睫毛上還墜著一滴淚。整個人縮在師父的懷裏,手還抓著一片衣角,握的用力到指骨發白。


    蕭易寒想起靈兒小時候,喜歡放肆又霸道趴在他身上,睡的昏天黑地,不管他事。


    就算外麵天崩地裂,她也能揉揉眼睛的繼續睡,睡姿無所不用其極,反正無論如何,都從他身上掉不下去,像個粘人的八爪魚。


    睡著了以後還要流口水,那時候,他是真的嫌棄她,隻覺得養個孩子麻煩死了,總是弄得髒兮兮,還容易聒噪。


    連百年苦修,心如止水的他都忍不了,時不時的就想揍她,但是看著那水汪汪的眸子又下不去手,隻得封了她的口,得一時片刻的安靜。


    那種感覺很奇怪,雖辛苦,卻也甘之如飴。


    可是現在完全不一樣了,蕭靈兒安安靜靜的躺在他的身邊,不再聒噪,不再放肆,好像一夜之間鬧人的孩子就懂事了一樣。


    他卻反而不喜歡這樣的她,太安靜了,一點存在感都沒有。


    似乎是生怕他會離開,蕭靈兒睡的很沒有安全感,非要抓著他的衣角才肯睡去。


    她在害怕,究竟在害怕什麽?


    靜謐星空下,隻有蟋蟀在一聲聲的叫著。


    透過窗口的月光,熟睡的靈兒,臉上肌膚看起來越發白皙,經過這些天的調理,已經有了很大的起色。


    他不用睡覺,所以隻能默默的等待天亮。腦子閑著無事,就梳理著所有的線索和消息,整合起來反複揣摩,想知道蕭靈兒究竟在怕什麽。


    怕的以至於被人下圈套,無端起了殺心,滅了蓬萊滿門。


    如今東海,隻剩性情大變的林羅如,那孩子也可憐,就守在蓬萊廢墟上,怎麽都不肯離開。


    平靜的歲月裏,蕭靈兒總覺得日子過得很快。


    今天是個好天氣,她趴在牆頭上,剛準備翻過去,卻和玄姬對了個眼。


    玄姬亮晶晶的眸子裏是四射的活力,伸手拽她,一把提起來就提溜到了隔壁院子。


    一陣天旋地轉,蕭靈兒嚇得叫都叫不出口,然後躺在了寬闊的胸膛裏,是薑玉澤。


    他小心的抱著自己,還生氣的對玄姬說著什麽就不能小心點兒。


    蕭靈兒就搖了搖頭,示意自己無事。


    然後一身大紅喜服的玄姬就開始轉圈,讓蕭靈兒眼前一亮,好美!


    不一樣的顏色,在玄姬精致的臉和絕好的身段下,駕馭起來都是輕而易舉。端莊大方的喜服,卻愣是穿出了另一種嫵媚妖嬈。


    “好看嗎?”玄姬麵若桃花,她的頭發挽起,梳了個鳳髻。臉頰輕塗了一層胭脂粉,舞動起來,似那清晨露水下的嬌嫩三千繁花。


    “嗯,好!”蕭靈兒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玄姬今天真的美的不可方物,絕世俏佳人一枚。但是她說不出口,隻能一個勁兒的點頭。


    “哈哈哈,真是傻妞兒!”玄姬捏了捏蕭靈兒傻乎乎的臉頰,卻沒有用對力,掐出了兩片紅痕。


    她一抬頭,就看到薑玉澤不善的目光……


    “喔!對不起對不起,哎呀,弄疼你了。原來你這麽嫩啊!唔,哈哈,看起來我家侄子還是很溫柔的嘛,捏了你那麽多次,都沒有弄出印子來!”


    玄姬打個哈哈,用雙手的掌心,不斷揉著蕭靈兒的臉頰,試圖遮掩自己掐出來的痕跡,指望著能揉散開。


    結果卻越揉,紅的越厲害,蕭靈兒都開始皺眉,真的有些疼了。


    薑玉澤扶額,撈起靈兒躲過了玄姬的魔爪,看著尷尬連忙逃開的玄姬,他忍了忍,吐出一口氣來。今天還真的隻能忍,心裏就隻剩下一片無奈。


    好不容易熬到今日,玄姬才同意和往生成親,再怎麽說,薑玉澤心裏還是歡喜的。


    但是看到蕭靈兒仰頭,好奇的望著他。看著那紅彤彤的臉頰,他就忍不住想把玄姬給拉迴來打一架。


    蕭靈兒最閑,因為她什麽都不會,就安安靜靜的待在秋千上。她不添麻煩就好,看著人們忙忙碌碌。


    其實人不算太多,但是因為沒有下人,一切準備的東西,都是熟悉的人在著手,所以還是挺忙的。


    小黑和子墨在貼著紅紙喜字,火凰和藍鳳裏去采了好多鮮花,弄成花瓣。望九藍帶著九白和九紅去開酒壇子,元青治和顧萌一起拉著裝飾用的花符。


    胡不歸就悶悶的不吭聲,跟在顧萌的身後,手裏提著一小桶膠水,吃味的看著說說笑笑的顧萌和元青治。


    薑玉澤和往生,就在廚房裏弄著吃食,阿誠和阿笙就在一邊打下手。


    望山就比較慘,一邊看著貼的歪歪扭扭的喜字,一邊被摘的到處都是的花瓣兒,弄的一身都是。嫌事兒不大的玄姬,還負責花枝招展的四處搗亂,還關鍵是沒有一個人聽他的。


    最後望山和胡不歸,一副難兄難弟的模樣,氣悶的蹲在台階下。和蕭靈兒一起安安靜靜的看著大家,雞飛狗跳的做事。


    一直到黃昏時刻,一個花白胡子的老頭兒,牽著一個粉雕玉琢卻穿的清苦布衣,還打著很多布丁的瘦弱小男孩兒,出現在了院子門口。


    踏進了門檻,門口的往生已經等候多時,連忙迎上去。


    “冥王!”往生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眼睛裏有不安和激動。


    “行了,你終究不是佛門中人,也該還俗了。”冥王笑吟吟看著往生,還有些不安的神色,也明白他在擔心什麽。


    他直接抬手,收迴了往生光頭上麵的戒疤。


    大家看著往生眨眼間,就恢複的黑亮披肩長發,他們都有幾分陌生。


    因為即使他神色端嚴穩重,卻還是難掩那份出塵和飄逸的氣質,他俊逸的長相也著實是太出眾了些。


    大家不約而同的想到往生前世,乃是仙界聞名的白月仙尊。約摸當年的他,想必應該比現在還要耀眼幾分吧?


    隻有玄姬眼睛裏,出現了複雜神色,一直以來,她的心裏都把往生當成渡生來看待。


    在那很多年前,十六歲的少女在皇城郊外肆意縱馬,卻被突然出現的白月仙尊驚豔到,楞在馬背上,


    她呆傻的看著那從天而降的白衣仙人,那被自己特意遺忘的畫麵,突然無比清晰起來,那人是……


    薑可卿,最尊敬眷戀的師父啊。


    突然大家轉過頭來看自己,玄姬這才發現眼淚掉落在手上的紅紙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上麵是昨夜往生熬夜寫下的喜字,蒼勁有力而不失俊秀,被淚水浸濕了的上等黑色墨水暈染開,她的視線也模糊不清起來。


    到底是太久,卻還是刻骨銘心,這麽多歲月過往,卻偏偏忘不掉那一幕。


    玄姬低頭間,就被往生走近了溫柔的擁住,她連忙在他寬闊的胸膛裏,蹭幹淨了眼淚,


    再抬頭時,對上往生擔憂的目光,她笑魘如花。


    終於日落,在無數薑玉澤帶來的夜明珠,和凰點燃的九天業火燭光下,整個不起眼的院落明亮如白晝。


    歡喜的氣氛感染著每一個人。


    波折的歲月裏,難的去盡心盡力的真心祝福一對新人。更是難的糊塗,沒人提及他們曾經是師徒。


    在暗夜之下,這是大家激烈的一場盡情狂歡還有對世俗之禮的蔑視。可是越是這般驚世駭俗,偏偏大家又歡歡喜喜的尋著世俗之禮,給新人弄著簡單的婚禮。不大的庭院裏,是一片喜氣洋洋。


    小黑和那個男孩兒趴在花瓣兒堆裏,奮力的朝手挽著手的玄姬和往生,拋撒著手裏芬芳馥鬱的鮮花!


    整個房間裏洋溢著滿滿的幸福味道,一直到玄姬和往生走完了那幾步路。


    在小黑不舍的目光裏,冥王一把抱起那個男孩兒,坐在了他們麵前的主位上。


    “一拜天地!”


    望山嘹亮的嗓音,幾乎響在每個人的耳朵裏去了。大家看著玄姬和往生,對著天恭敬的跪拜。然後往生扶著玄姬站起來,轉身對著主位。


    “二拜高堂!”


    玄姬和往生,雙雙跪在冥王和轉世的薑穹麵前,兩人都有些難以言喻的恍惚和歡喜。


    “夫妻對拜!”


    望山的聲音越發清脆入耳,所有人看著玄姬和往生麵對麵跪下,認真的對視著對方。


    如果就這般繼續,其實也是很好很好的了,可是還是有了意外,讓人實在是猝不及防……


    這人間禮數裏,在送入洞房之前有個點紅砂的習俗。


    其實最初是用來檢驗新娘子是否完璧,後來多用於紅色多添點上福氣罷了。


    可是……


    蕭靈兒捧著紅砂,用手指給玄姬點了眉間一點紅之後,她詫異的看著原來歡喜的氛圍突然消失了。


    所有人,都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的手指,空氣流淌的溫馨,突然變成了一片死寂。


    因為,她染上的紅砂,消失了。


    然後他們突然聽到腳步聲,所有人迴頭就看到了清冷的一抹白衣!


    好像突然下起來的大雪,大家情不自禁的想哆嗦一下,太冷了。蕭易寒的目光裏無窮無盡的冷意,讓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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