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乘電梯下樓,蕭曄忽然出聲道,“等我一下。”


    未及江棠出聲,他筆直往前走,進了一家奶茶店,江棠其實可以直接走,但不打招唿顯得很沒禮貌,唯有耐著性子等他,過了幾分鍾,看見他拎著一杯飲料迴來。


    蕭曄迴到江棠麵前,卻將飲料遞了給她,神色坦然道,“給你。”


    江棠眼睫輕眨,視線從他的臉上落到飲料上,沒有伸手接,淡淡地說:“我不渴,不用了。”


    “買給你驅寒的,拿著吧趁熱喝吧。”蕭曄撇了撇唇,調侃的口吻帶著幾分委屈,“瞧你這一副警惕的模樣,搞得我給你下毒似的,明明我還幫你了,你這樣真是令人寒心啊。”


    江棠猶豫了一秒,到底是接了過來,十分公式化地說了聲:“謝謝。”


    蕭曄馬上恢複笑吟吟的模樣,“咱們誰跟誰,別這麽客氣。”


    江棠睞他一眼,緘默不語,實在不想接他的話茬。


    出了商場大門,蕭曄聲音如常道:“要去哪兒,我送你。”


    江棠想也不想,輕輕搖頭拒絕,“我還有點兒私事需要處理,不麻煩您了。”


    如果說先前江棠不想跟蕭曄走得近是因為他和唐遊川不對頭,是為了避嫌,那現在遇到這兩個女人之後,江棠不願跟他有過多牽扯則是為了自保,女人的嫉妒心犯渾起來殺傷力可不是蓋的,唐遊川身邊那些鶯鶯燕燕都夠她受了,她可不想被蕭曄身旁那些蜜蜂蟄起包。


    蕭曄正欲開口說些什麽,偏巧手機響起,當即頓住掏出手機垂眼一掃,瞥見這個熟悉又久違的號碼,上一秒還燦爛無比的笑容驟然收斂,薄唇的弧度隱約泄露了幾分譏誚的味道,幾近淡漠。


    陽光刺目晃眼,江棠也沒有窺視人家隱秘的嗜好,所以並不清楚是誰打來的電話,見蕭曄神色不對,她麵不改色地開口,“那您忙,我先走了。”


    蕭曄這迴沒在糾纏,異常爽快地頷首,“改天再一起吃飯。”話音落下,他利落地轉身背對著江棠邁開步,同時接通了電話。


    江棠掃了眼他的背影,心想最好別再來找她了,也不再逗留,與他背向而行,走到馬路邊上,她環視了一圈,視線最後停留在對麵馬路上某輛黑色大眾上。


    江棠筆直地走到那輛車前,抬手輕敲車窗,貼了防窺膜的車窗緩緩降下,男人低聲打招唿,“江小姐,怎麽了?”


    江棠說:“麻煩你們送我迴喜滿樓半點事兒。”


    男人二話不說點頭,江棠拉開後座的車門坐了上去。


    江棠心知肚明,她沒有在第一時間要求調監控視頻,這會兒再去開口,喜滿樓的人未必會同意,所以麻煩兩保鏢給陪她走一趟,保鏢早就從唐遊川那兒得令,除了保護江棠的安全,如果她什麽需求,也盡量滿足,自然沒有拒絕。


    江棠直接找了前台,表明了自己的來意,前台小姐見她帶著兩個麵相冷又高大的男人,一時不知來的是大人物還是來鬧事的人,隻能客氣地說:“不好意思,這個我做不了主,我先跟我們經理反饋下情況。”


    江棠沒意見,然而前台小姐聯係負責人說明情況,負責人大概是不同意,前台小姐小心翼翼地覷著他們,支支吾吾地解釋著,站在江棠身後的保鏢二話不說,伸手把電話搶了過去,直截了當地報出衛昊的名號,不多時,經理親自出來迎接,把他們領到了監控室。


    江棠說了個大概的時間,監控管理員根據她說的時間和地點,調出了洗手間走廊裏的監控視頻。


    監控視頻裏顯示,江棠和一個女人一前一後進了洗手間,緊接著又來進去兩個女人,前後不到一分鍾,這三個女人突然神色慌張地從洗手間裏跑了出來,然後是渾身是水的江棠追出來,停頓了一秒又退了迴去。


    洗手間裏沒監控,除了當事人沒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從這段無聲的視頻裏,三個女人慌張逃跑,還有江棠一身狼狽追出來,足以推測個七八分。


    保鏢皺眉,沒想到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江棠竟然被幾個女人給欺負去了。


    監控視頻三個女人的臉拍得很清晰,江棠麵無表情地盯著屏幕,辨認了半晌,她確定自己不認識這三人,更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得罪過她們。


    江棠若有所思地沉默著,大腦裏浮上一個猜想,她們很可能是蕭曄熟人,估計撞見她和蕭曄吃飯誤會了什麽,所以才故意整蠱她以泄憤。


    經理仔細地打量著江棠,俯首謹慎地問保鏢,“這位小姐是誰啊?”


    保鏢麵無表情,直白地說:“三哥的人。”


    短短一句話,卻掀起了一陣巨浪,經理心驚肉跳,圈內的人都知道唐遊川這個人有多護短,但凡能跟他扯上一絲半縷關係的人,都容不得旁人欺負,何況眼前這位還是他的女人?


    經理暗暗抽了口涼氣,主動出聲跟江棠示好:“嫂子,很抱歉給您造成了不愉快,您放心,我會通知下去,這三個人從今往後,青臨城喜滿樓所有的門店都禁止她們再踏進半步。”


    人在他們的地盤出了這種事,經理生怕被連帶責任,首先擺出態度,以絕後患。


    那一聲“嫂子”太過突兀,江棠活得低調,不曾這麽被人小心翼翼地敬著,一時間有點兒適應不過來,但她並沒有刻意去糾正,對他的提議也沒表示讚同也沒有拒絕,隻是淡聲問:“請問你認識她們嗎?”


    經理搖頭,“眼熟,但具體是誰我就不清楚了。”


    青臨城這麽大,有錢人隨手一撈就一把,那麽多人,他們怎麽可能每副麵孔都認得,隻有到了唐遊川他們這種級別的才會值得別人費心留意記住。


    經理阿諛奉承地說:“要不您迴去稍等,我這邊安排人去調查一下,等有結果了馬上通知您?”


    “不用了。”江棠波瀾不驚道,“我可以把這段視頻拷貝下來嗎?”


    經理點頭如搗蒜,“當然!”


    江棠從包裏翻出隨身攜帶的u盤,遞給監控管理員,把視頻拷貝好,然後和保鏢離開,經理親自把她送到門口,甚至還問了江棠的名字和聯係方式,告訴她作為補償,今後她來喜滿樓消費不用結賬,直接報個名就行。


    江棠知道經理這是怕會被找麻煩,所以在討好她,江棠又不是付不起幾頓飯錢,並不想仗勢占人便宜,因此沒有留任何聯係方式,隻是隱晦地表達了不會連累他們。


    經理見狀也沒勉強,最後給江棠遞了一張名片,並一再強調如果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


    從喜滿樓出來,江棠把u盤交給保鏢,“麻煩你們幫我查一下她們是誰。”


    保鏢不知道江棠想做什麽,點頭接過,江棠又叮囑了一句,“這事兒暫時別跟你們三哥說。”


    保鏢微楞,不解地看著江棠,江棠微微一笑,淡聲道,“他人在外地,工作又忙,這種小事有你們幫我解決就行了,沒必要再給他添麻煩。”


    “可是……”


    江棠曼聲道,“等他迴來我再親自跟他說。”


    “好的。”


    而此時,因為成功教訓了江棠而沾沾自喜的那三人,正洋洋得意地跟身邊的好姐妹滔滔不絕地炫耀她們如何聰明地替李雨靖出了口惡氣,跟李雨靖的關係不錯的人紛紛讚她們三人幹得漂亮,大唿解氣,甚至惋惜沒能拍到江棠被潑成落湯雞的狼狽樣。


    李雨靖看著她們在群裏狂歡,臉上的滿滿都是笑意。


    但她們誰也沒想到,江棠根本不是什麽任人捏扁搓圓的軟柿子,而是一個有仇必報的硬茬子,自己種下的因,終究要自食惡果。


    而江棠本人也不曾想到,自己低調生活了二十多年,卻會因為跟蕭曄吃頓飯而一舉成名,鬧得整個青臨城的富人圈裏的人突然就對她的名號耳熟能詳起來。


    江棠站路邊上準備打車迴家,卻不經意間聽見旁邊兩個女孩兒在討論著聖誕節要給男朋友送什麽禮物,她才恍然記起聖誕節快到了,以前這種節日她都是跟季然他們過,出來工作之後因為太忙,這種西方節日對她更是形同虛設。


    現在聽見旁人的討論,江棠也陷入思考,是不是應該給唐遊川準備一份禮物?


    ……


    唐遊川是真的忙,晚上還要陪合作商以及當地一些領導吃飯,雖說唐旗全國聞名,唐遊川這號人物的名號也響當當,可畢竟是在別人的地盤,強龍不壓地頭蛇,既然要在這裏站穩腳跟,麵子工程還得做足才好辦事。


    晚上八點多鍾。


    唐遊川本身也是煙酒均沾的人,但此時坐在一片烏煙瘴氣氛圍的包廂裏,禁煙戒酒了一段時間的他,有些不適應地蹙著眉頭,他捏了捏眉心,壓著那股浮上心頭的鬱燥。


    有人主動過來敬酒,他謹遵江棠的吩咐,適量喝了兩三杯,隨即淡著臉說自己胃出了問題,最近正在吃藥調理,不適宜過量,給擋了迴去,而他這邊另外幾位同行的負責人主動頂上陪喝陪聊。


    對方雖然是當地人又有一定話事權,但也沒人膽子肥得敢逼唐遊川喝酒,退一步講,唐旗來他們這種二線城市投資,當地相當重視而歡迎,這是天大的好事,嚴謹而言,唐遊川算他們的財神爺,他給足了麵子,他們若蹬鼻子上臉就是不識好歹了,自然順著梯子下,大家麵子都好看。


    唐遊川窩在角落裏,偶爾捏顆葡萄吃,間或跟湊過來的人聊上幾句,倒也和諧,直到包廂門被推開,一位年紀稍大的女人端著諂媚笑容,領進十來個美人,一水兒的年輕漂亮,卻又千姿百態,各有千秋。


    應酬場,一堆男人除了煙酒就喜好女人,唐遊川對此習以為常,不過他對這些人沒興趣,臉上神色始終淡淡的,在昏暗的環境裏,愈發令人捉摸不透。


    溜須拍馬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唐總,您瞧瞧哪個比較合眼緣,讓她過來陪陪您?”


    唐遊川頭不抬眼不睜,低沉的嗓音慵懶寡漠,“我沒興趣,你們隨意,不必在意我。”


    說到底人這種生物到底始終特別自私又自我的動物,往上爬的時候希望獨樹一幟,但墮落的時候又希望拽著別人一起作伴,隻有這樣,才會找到合適的理由安慰自己,瞧,大家都是這樣,我也是迫不得已隨波逐流,否則會被當成異類排斥。


    所以唐遊川在這種場合,突然拋出一句沒興趣,過於另類,不喝酒不抽煙,還不要美人兒,擱在他們這種圈子,這股清流未免清得讓人覺得不合群,不好伺候。


    有人忍不住出聲道,“唐總要是看不上這些,要不,我叫人找兩個幹淨的小明星過來作伴?”


    唐遊川慢條斯理地開口,“不用,我家裏那位不喜歡我跟其他女人走得太近,”他的語氣聽著頗為無奈,但字裏行間無一不彰顯著縱容,“她吃起醋來很難哄,所以你們開心就好,我就不給自己找麻煩了。”


    旁人聞言均是一驚,心想在座又不是隻有他一個家裏有女人,但誰會在意,都是瞞著隨便玩,像他這麽牛逼的男人竟然還怕家裏的女人?


    是說,他們怎麽沒聽說過唐遊川有對象?


    原本還想著給唐遊川介紹自己女兒的人,忍不住八卦一嘴:“唐總已經交女朋友了?”


    “嗯。”唐遊川大方承認。


    有人大膽打趣:“唐總這是懼內嗎?”


    唐遊川漫不經心地反問一句,“懼內很丟人?”


    那人內心覺得懼內的男人很慫,但他哪敢當著唐遊川的麵說實話?嫌日子太過還是嫌命太長?


    有人從旁幫忙搭幾句好話,把這話題給敷衍帶過,最後還是給唐遊川強塞了一個,讓她被唐遊川倒水,這女公關也是驚了,特麽好不容易遇到個年輕英俊又好看財主,結果他隻喝白水?那她的業績怎麽整?她今晚是要白搭了?逗她呢!


    唐遊川懶得搭理旁邊的女人,他想江棠了,於是忍不住拿起手機騷擾江棠:在幹嘛?


    江棠這迴倒是迴複得很快:在看電影。


    唐遊川頓時不滿,他不在,她可真瀟灑啊,中午跟蕭曄吃飯,晚上又去看電影?


    ——跟誰?


    兩個字,即使看不見他的臉,也聽不見聲音,簡單的兩個字也透露出了他的強勢與不滿。


    須臾,屏幕當彈出一句:蛋卷和唐三藏。


    唐遊川猝不及防被她逗得樂出了聲音,眼尾至唇角,均是難以掩藏的愉悅之色,他本以為她是跟別人出去影院看電影,沒想到是窩在家裏和兩條狗作伴。


    他又問:難得休息,沒約朋友玩?


    江棠耐性極好地迴複:季然住院,阮迪和周寅出差,蘇姣最近忙著離婚。


    這幾個名字,唐遊川基本都一一對應上誰是誰,隻有“周寅”這個名字全然陌生,她身邊除了一個季然,還有別的男性朋友?


    ——周寅又是誰?


    江棠:朋友。應該也算青梅竹馬?


    唐遊川麵無表情,盯著那四個字,極度不爽:你青梅竹馬還挺多?還有誰,你幹脆一次性交代清楚。


    江棠迴:沒了,我再多也不及你多。


    唐遊川眼底含笑迴:乖,別吃醋,再青梅竹馬也不及一個你。


    江棠忽然問他:你不是在應酬?怎麽還有空跟我發信息?


    唐遊川打字:因為我想你了,你有沒有想我?


    江棠這迴倒是安靜了兩秒才迴了一個字:嗯。


    唐遊川又好笑又無奈,想要撬開她嘴巴討句甜言蜜語真難。


    女公關不信這世上正常的男人還有對主動投懷送的美色不為所動,看見唐遊川對著手機垂眸淡笑的模樣,頓時心動不已,忍不住挪著屁股往唐遊川身上貼,唐遊川正準備打字迴複逗江棠,視線突然被一隻手擋住。


    一道獻媚的聲音響起:“唐總,您吃橘子。”說話間,女人的手裏的橘子已經懟到他的唇邊。


    唐遊川心情正好著,突然被她打斷,不耐煩地擋開她的手,一個眼角餘光都不給她,沉聲音道:“不吃,拿開。”


    女人悻悻地移開手,但仍舊不放棄,腦袋湊過去,嬌滴滴地問:“您在玩什麽啊?我能一起嗎?”


    唐遊川打字的手驀然收住,在女人看清屏幕之前摁了鎖機鍵,抬起頭,麵無表情地看著那個女人,寡漠的聲音仿佛裹了一層碎冰渣子,一絲情麵不留,“別靠近我。”


    他的聲音不大,但坐在旁邊的人都能聽見,言詞不算過分,但明顯含著警告,配上他那一身乍然散發的駭人低氣壓,誰都看得出他的不悅。


    女公關頓時麵如菜色,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旁邊合作方的人也是一愣。


    唐遊川轉頭跟他身旁合作方的人打了聲招唿,然後從沙發上起身,拿著手機出了包間,合作方的人問女公關,“你做什麽了?怎麽把他給惹惱了?”


    女公關很無辜,欲哭無淚說:“我什麽都沒做,真的。”


    她冤枉死了好麽?才說了兩句話,哪知道他為什麽突然發這麽大的脾氣。


    男人擺擺手,“行了,他胃不舒服,你拿杯蜂蜜水給他送過去跟他道個歉。”


    女公關吃了一次虧,對唐遊川存有心理恐懼,並不願意再靠近他,但又不敢拒絕,隻能哭喪著臉出去了。


    唐遊川離開包廂之後,找了個安靜的角落給江棠發送了視頻申請,響了好一會兒,江棠才接起,鏡頭一晃,屏幕裏出現江棠的臉,而她身後的背景赫然是浴缸。


    唐遊川心髒漏了半拍,隨即壓低聲音道:“你這是準備給我派送福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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